“沒什麼……”

她頹喪的低下頭，整個人像是霜打的茄子般，念了吧唧的。

蘇瑾嘴角微微上翹，就連眉眼裡也藏著一絲笑意。

蘇萱耷拉著腦袋坐了半晌，見蘇瑾連問都不問她一句，心情忽地無比暴躁。

她抬頭看蘇瑾，見蘇瑾全神貫注的看著公文，絲毫沒有跟她說話的意思，心情越發糟糕。

但她又沒有發火的理由，只能自己生悶氣。

蘇瑾眼角餘光瞥見蘇萱拿起團扇，呼哧呼哧地扇扇子，心下好笑，卻也不點破。

而蘇萱，此事被怒氣衝昏了頭腦，完全沒在意別的，若是她能多看一眼，或者，再仔細一些，一定能發現，這大半天的時間，蘇瑾拿著公文的手絲毫未動，而視線，也一直停留在那三行公文上。

可惜，沉浸在戀愛煩惱裡的人，是注意不到這些細節的。

-

回到蘇家時，已經是午時。

蘇萱這次沒等蘇瑾，馬車剛一停穩，她便跳下馬車，往府中去了。

“小姐，你可算是回來了！”

早早候在門口的明心，瞧見蘇萱便衝了過來。

蘇萱被她跳了一跳，頓住腳步問：“你怎麼了？”

“小姐，你快進府看看吧，出大事兒了！”明心急的一副快要哭了的樣子。

蘇萱一臉懵逼，“什麼大事兒？我不就是出去了兩天麼？”

金玲快步走來，同蘇萱行了一禮後，說道：“府中的確是出了事，小姐先進來，咱們邊走邊說。”

“嗯。”蘇萱點頭，跟著金玲上了臺階。

進了府門後，金玲便將事情詳細告知了蘇萱。

原來，是赫連佑霖同蘇萱解除婚約的訊息昨日從宮裡傳了出來，然後今日一早，雲王府的小世子雲琅便親自帶著聘禮來求娶。

樊棟得知訊息後，立刻如法炮製，也帶著聘禮登了門，如今，這二人正同剛回府的蘇威夫婦在花廳裡坐著。

原本，蘇威夫婦想把這兩人先勸回去，奈何這兩人生怕對方留下來得了先機，於是，較勁似的，誰也不肯走。

蘇萱聞言，只覺得一個頭兩個大。

金玲道：“小姐不用為難，將軍說了，小姐萬事隨心，喜歡就喜歡，不喜歡就不喜歡，不必為難自己。”

“嗯。”蘇萱悶悶地應了一聲。

金玲和明心對視了一眼，沒再多說。

但進入前院，蘇萱便瞧見地上綁著紅綢的紅木箱子，一眼望去，滿滿當當，不知道的，還以為這是誰要出嫁呢。

明心在一旁道：“雲琅小世子來時，帶了八十八臺聘禮，樊小公子帶了九十九臺聘禮，說是要和小姐你長長久久。”

蘇萱聽了這話險些昏過去。

老天爺！今天是她的死期吧？什麼長長久久，哪兒來的長長久久啊！

蘇萱欲哭無淚。

明心在一旁安慰她，“小姐，你若不喜歡，拒絕便是，不必腿軟。”

“我有腿軟嗎？”蘇萱疑惑地問兩人。

金玲明心齊齊低頭看了看，而後又齊齊點頭。

蘇萱見狀只想哭，眼看著到了花廳，腿更軟了。

“要不，還是算了吧。”這種修羅場，她真的不想去啊！

她轉身想跑，但被金玲和明心一人抓著一隻胳膊給拽了回來。

“小姐，你不能走，這事兒只能你去，不然，他們不會走的。”

“可，我要是去了，我會死的。”

“你的命就這麼脆弱？”

不等金玲和明心開口，蘇瑾便大步流星地走了過來。

“我又不是你……”蘇萱本就在生他的氣，再加上此時慌，說話的語氣委屈又可憐。

蘇瑾瞧著，又好氣又好笑，伸手將蘇萱提溜到了跟前，“你放心，有大哥在，你不會死。”

說著，便帶著人往裡走。

蘇萱原本想反駁，但想了想，早死晚死都得死，雲琅和樊棟這兩個人她遲早都要面對，與其自己獨自走鬼門關，不如跟著蘇瑾進去。

畢竟，大哥永遠都是大哥，關鍵時刻，保駕護航，還是很給力的。

想到這兒，蘇萱頓時腿不軟了，心不慌了，甚至還想說，讓暴風雨來得更猛烈些吧！

反正有她大哥在前頭擋著呢，她不怕！

這麼想著，兩人走到了花廳。

蘇萱打眼一掃。

很好，蘇威夫婦坐在主位，雲琅和樊棟，則坐在左下首的位置。

蘇武、樊湘以及蘇卿三人不在。

她心下松了口氣，背後莫名緊繃。

瞧見蘇萱進來，雲琅眼神“唰”地一亮。

“蘇小姐！”他激動的站起身來，俊秀的臉上染了幾分紅暈。

樊棟也朝她看過來，他什麼都沒說，可眼尾卻是紅的，一雙黑亮的眼睛一錯不錯的看著蘇萱，那模樣，別提多讓人心疼了。

蘇萱心下嘆了口氣，今日裡，她怕是要讓樊棟傷心了。

左右都要了斷，不如，藉著今日一併了斷。

“爹，娘。”

蘇萱斂衽行禮。

“先坐吧。”卜君荔看向蘇萱的眼眸裡滿滿的都是愛意，但礙於外人在場，便沒有多說。

“是。”

蘇萱應聲，乖巧的落座。

卜君荔看了一眼樊棟和雲琅，將兩人的來意說明，而後問蘇萱的意見，又怕蘇萱有壓力，便補充道：“么么，婚姻大事，是一輩子的事，你切要想清楚了，莫要因為有所顧忌，就答應下來，那樣，回頭苦了你，也害了旁人。”

“嗯，女兒知道了。”

蘇萱點頭，而後看向坐在對面的樊棟和雲琅，見兩人皆一臉期待的看著自己，心下默默嘆了口氣。

-

“少爺，你說雲小世子和樊小公子這兩個人，小姐會選誰啊？”

涼亭內，陶書一邊給蘇卿扇扇子，一邊問道。

彼時，蘇卿正在畫院子裡的花，聞言瞥了陶書一眼。

陶書被瞥的一愣，而後便聽蘇卿說：“非要選嗎？”

“啊？”陶書愣住。

蘇卿收回視線，蘸了蘸墨汁道：“這世上的選擇，並非全都是非此即彼的。”

陶書愣怔道：“少爺的意思是，他們兩個人，小姐誰都不會選？”

“我可沒說。”

“可……”

陶書還欲多說，蘇卿便擰著眉頭道：“扇扇子，就好好扇扇子，這麼多話做什麼？”

“我這不是好奇麼？”陶書小聲道。

然後就被蘇卿瞪了一眼。

陶書縮了縮脖子，沒在吭聲。

蘇卿這才收回視線，繼續作畫。

-

打發走兩尊神，又同蘇威夫婦說了大半天話後，蘇萱這才回了芳華苑。

彼時，天邊霞光大盛，疲憊不堪的蘇萱，拖著疲憊的身子進了屋子，而後便躺倒在床上，閉著眼睛睡了過去。

等到蘇萱再度掙開眼時，屋內點了一盞燈，蘇萱睜開眼，便瞧見坐在錦榻前翻看公文的蘇瑾。

她怔怔地眨了眨眼，“你怎麼來了？”

蘇瑾聞言一愣，抬眸看向她，“醒了？”

蘇萱許是睡迷糊了，聞言道：“真是日有所思夜有所夢，作孽。”

她說著，翻了個身，繼續睡。

蘇瑾嘴角歪了下，然後便聽見蘇萱含糊不清的囈語。

“大哥……”

“嗯？”蘇瑾朝她望過去。

便聽見這姑娘閉著眼睛傻笑，“嘿嘿嘿，大哥真好，我最喜歡大哥了。”

蘇瑾身子一怔，旋即，無聲失笑。

看來，真的是睡迷糊了。

蘇瑾輕笑著搖頭，然後就聽見翻身的聲音。

“大哥，抱抱……”蘇萱抱著被子說夢話，嘴巴嘟嘟的，看著可愛的要命。

蘇瑾聽了這話，眼神溫柔的不像話，臉上更是帶著春風化雨般的溫柔。

“大哥，抱——”大抵是夢裡的要求沒得到回應，蘇萱眉頭擰了起來。

蘇瑾見她睡夢中還一臉的不高興，拿著公文的手頓在半空中，須臾，放下公文，起身走了過去。

明月皎姣，繁星閃閃，蘇萱屋內燃著的燈，很快被熄滅。

睡夢中的蘇萱，嗅到了熟悉的氣息，然後便朝人靠了過去，等在人懷裡找到合適的位置，又蹭了蹭腦袋後，這才心滿意足的睡去了。

許是心願得到滿足，她這一宿，沒再說夢話。

翌日，蘇萱醒來時，便發現自己床上多了一個男人，而她，此時此刻，正緊抱著這個男人。

若她猜得沒錯，這個男人，還是個熟人！

意識到這一點，蘇萱緊張的一動也不敢動。

“怎麼？醒了不認賬了？”熟悉的聲音從頭頂響起，帶著三分笑意，七分挪揄。

蘇萱小臉“騰”地熱了起來，卻是絲毫不敢回應，只能閉上眼睛裝睡。

然後，就被人捏了耳朵。

“你是屬烏龜的嗎？”

“才不是。”被戳破的蘇萱閉著眼睛小聲反駁。

然後，便聽見一聲冗長而無奈的嘆息。

她聽著這嘆息，鼻尖一酸，難過的想哭。

而就在她眼睫溼潤時，她聽見了蘇瑾的聲音。

“蘇萱，我給你一個家吧。”

蘇萱身子一僵，驀地睜大了眼睛。

然後便察覺到有溫熱落在了頭頂，等她意識到那是來自蘇瑾的吻時，便聽他道：“我不喜歡別人。”

她猛地眨了下眼睛。

然後聽清楚了他的後半句。

“我只喜歡你。”

“如你愛我一般，我也只愛你。”

“所以，么么，你要不要，嫁給我？”

一字一句，溫柔堅定，像是愛的風，穿越時空，跨越山河和四季，朝她湧來。

在那一瞬間，蘇萱聽見了花開的聲音。

她閉上眼，溫熱的淚從眼角滑落。

“好。”

她嗓音沙啞，似有哽咽。

卻是用力抱住了蘇瑾的腰。

而蘇瑾，則抬起頭，珍貴又疼愛的將她抱在懷裡。

窗外，天光明亮，日光溫柔，微風撫過花葉。

一切，也都是最好的模樣。

一切，都是最好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