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靶藥已經薰染到百姓們的身上,有靶藥在,蜈蚣會衝向靶藥,若靶藥被毀,蜈蚣會衝向百姓!”秦書歌解釋道。
“留又留不得,毀又不能毀,那他娘的怎麼辦!”糖人張暴躁道。
眾人都沒了主意,涉及到百姓生死,沒人敢做決定。
“少帥,老邱昏迷不醒,我們全都聽你的!”糖人張道。
“少帥,請發號施令吧!”梁人舉也道。
不知不覺,秦書銘成了主心骨。
秦書銘沉思片刻,道:“火攻!”
秦書銘的想法是,將檀香丸放置在法臺最高處,將所有蜈蚣吸引到法臺上去,龍牙衛提前準備好火油和乾柴,尋找恰當時機,將蜈蚣群燒死。
這個計劃充滿風險,沒人能知道實施過程中出現什麼岔子。
但即便如此,這仍然是當下最機智的選擇。
咯吱!
咯吱!
街道兩側的排水溝中,蜈蚣群朝城隍廟匯湧,數以萬計的節肢類爬蟲,像潮水一樣流動。
目之所及,密密麻麻一片。
一股濃重的騷臭味,隨之而來。
越是接近靶藥,蜈蚣越暴躁,法臺的木樁根本攔不住這群嗜血的毒物,紛紛朝法臺頂部爬去。
龍牙衛四名衛士分別守在四角,等待執行點火的命令,目睹蜈蚣群在身旁流動,衛士們早已臉色發白。
“都他媽打起精神來,手別抖,更別尿褲子,我說點火就點火!”糖人張喊道。
“上面有人!”一名龍牙衛突然喊道。
“梁人道!”秦書銘眼尖,也看到法臺上有人影閃過。
“不好!”
秦書歌以極快的語速說:“他想破壞靶藥!沒有靶藥蜈蚣攻擊普通人,梁人道一定也懂這個道理!”
聽到這話,守在法臺四角的龍牙衛士面如土灰。
若蜈蚣群當真失控,他們四個會最先遭殃。
被蜈蚣群吞沒的樣子,想想就令人頭皮發麻。
“都穩住,我去阻止他!”梁人舉飛身衝向法臺。
搖光運河,花船之上。
“莊主,前方傳來訊息,左護法跳場了。”
“梁人道呢?”
“也遭到了干擾,一個蜈蚣巢被毀,不過右護法堅持說鬼將術會繼續。只是不知那瘋子的話,有幾分可信。”
“罪孽之城,果然不可小覷。”
“秦家少帥,起到很大作用,莊主,要不要單獨派人切了他?”
“秦家少帥嘛?”莊主思忖片刻笑了起來,“的確是個人才,我要見他一面。”
法臺之上,佈滿蜈蚣,梁人舉衝到梁人道面前時,渾身都是咬痕。
如果不是因為疲門出身的特殊體質,他早被蜈蚣毒死了。
與秦書歌推測一樣,梁人道的目的正是毀掉靶藥,看到梁人道手裡的檀香丸,梁人舉與他廝打起來。
天生侏儒的梁人道被打倒在地,到手的檀香丸被梁人舉搶去。
“為什麼!你為什麼處處與我作對?”梁人道歇斯底里地吼道。
“因為你在造孽,我必須阻止你!”
“我只是想實現自己的價值,從一個廢物變成一個有用的人,這有錯嗎?”
“要賠上全城百姓的性命,這當然有錯!而且是大錯特錯,死後會下地獄!”
“別人死活,與我何幹?我當年被家門驅逐,淪落街頭像一隻無家可歸的流浪狗,有誰關心過我的死活?”
“爹孃都關心你,你離家的第二天,他們就四處找你,只不過……”
“只不過,找到我時,雙雙被我親手毒死!你想知道我是怎麼想的嗎?我從離家那一刻起,就告訴自己沒有任何親人可以依靠,要活,只能靠自己!他們找到我時,我正巧在配一種新的毒藥,我正愁找不到試驗品,他們就自己送上門,那我何必客氣?我目睹了他們被毒死的全過程,我沒流一滴眼淚,我當時很開心,因為我知道,我可以不依附於任何人活下去了!”
“夠了!”
梁人舉雙目赤紅,用繩子捆住梁人道。
梁人道在嘶吼,但梁人舉不再理會他,踉踉蹌蹌地爬到法臺邊緣,喊道:“點火!”
“你他媽不要命了,你不下來我們怎麼點火?”糖人張罵道。
梁人舉慘笑一聲道:“我下不去了,我畢竟不是百毒不侵,我的身體快不行了,老張,讓他們點火吧!”
“廢話真多,你下不來,我去接你!”
糖人張雙腿發力,飛身跳上法臺。
然而。
遍佈蜈蚣的法臺,哪有立錐之地。
糖人張的腳剛剛踏上木梯,就感覺腳腕發麻,直接栽了下來!
再看腳腕,上面出現一道蜈蚣的咬痕,血液發黑,帶有劇毒。
“該死!”糖人張罵道。
“少公主,快幫老張解毒,用上次給我用的藥粉即可!別讓他亂蹦了,我不想他死!”梁人舉道。
秦書歌急忙取出瓷瓶,幫糖人張上藥。
糖人張腿動彈不得,嘴卻不老實,喊道:“我還不想你死呢!操他媽的,老邱不怕死,你也不怕死,到頭來就我一個人是軟蛋?我糖人張縱橫江湖幾十載,被你們兩個混蛋襯托成軟蛋,真是倒了八輩子的血黴!”
秦書銘盯著法臺上方,默不作聲。
梁人舉艱難地舉起一隻胳膊,說道:“少帥你看,蜈蚣已經爬到我的身上,檀香丸在我手裡,蜈蚣會啃食我的身體,你忍心讓我死無全屍嗎?”
秦書銘依舊不語,只槽牙咬得咯吱作響。
“少帥,人固有一死,能為懷安城而死,是我的榮譽!我只有一個小小的要求,能答應我嗎?”
“講!”
“讓我死得體面一些,點火吧,我不想被蜈蚣咬得面部全非!”
“我這人長得雖然不咋地,但身體髮膚受之父母,到了下面,我得跟二老交代!”
秦書歌已經泣不成聲。
龍牙衛其他人更是雙目赤紅。
咯吱!
法臺開始傾斜。
無數的蜈蚣在瘋狂地啃食,粗壯的立柱已經破敗不堪,隨時有坍塌的風險。
“少帥!”
“法臺一旦坍塌,將前功盡棄!”
“不要,讓我得死,一文不值!”
“算我求……”
“點火!”
秦書銘大聲喊道。
熊熊火焰,將整個法臺包裹,數萬只蜈蚣被燒死,傳出噼噼啪啪的響聲。
空氣中瀰漫著燒焦的氣溫。
法臺之上。
烈火之中,梁人舉將一盆水倒在梁人道身上。
梁人道滿目狐疑地看著曾經的兄長。
梁人舉說:“葛仲林留下的仙水,說能驅災避難,也不知能不能救你一命。”
梁人道說:“你要幹什麼?”
梁人舉用盡渾身力氣,將梁人道拉到法臺後方,說:“我會把你從這裡推下去,下面有排水溝,法臺焚燒後會壓死排水溝,你若命大,就能活,你若命中該絕,那就隨我一同去見爹孃!”
“我不需要你救我!我和你沒有任何關係!”梁人道掙扎起來。
“弟弟,不要再掙扎了,你就當我是……贖罪吧!”梁人舉鬆開雙手。
烈火吞噬了整個法臺。
也吞噬了一切的恩怨和罪孽。
城隍廟前,火光衝天。
那些已經撤離的普通百姓們,望著火光,不清楚發生了什麼。
秦書銘幫小妹擦掉淚水,回頭道:“老張,你也哭了?”
糖人張猛甩腦袋:“胡扯,我怎麼會哭!我是個爺們兒,怎麼會像小姑娘似的!”
秦書銘笑了一下,道:“老梁說得對,人固有一死,能體面地死掉,何嘗不是一件幸事?”
糖人張盤腿坐在地上,嘆了一口氣道:“這混蛋,一死了之痛快了,活著的人卻要幫他解釋!我最煩這種事情,不過看在他夠爺們兒的份上,我就講講老張的事兒吧!”
“我和他認識五六年,剛入龍牙衛時,我瞅他可不順眼了,整天磨磨唧唧,幹啥都不痛快!嘿,我出身花家門,天生就瞧不起疲門的人。”
“後來一起做了幾筆買賣,我漸漸發現這小子人還不錯,幫我擋過一次毒鏢,差點把小命搭進去,直到現在我還記得他有出氣兒沒進氣兒的熊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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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時我想,這傢伙,能交!”
“老梁出身疲門,知道疲門是幹啥的吧?買假藥的,買狗皮膏藥,買耗子藥的,為了賺錢,從不在乎別人死活。”
“不過老梁和普通疲門的人不同,他從不騙人,反而免費給人看病,幾年前懷安城郊的一個村子鬧瘟疫,人和畜生死了一大半,成了鬼村,別人繞著走,他卻彪呼呼地去送回春散,我罵他是傻屌,他跟我說,是贖罪。”
“後來我才知道,老梁爹孃早死了,是被他弟弟殺死的,哎,可憐的傢伙!”
“龍牙衛的名聲很差,朝廷鷹犬嘛!所以從一開始我很抗拒加入龍牙衛。不過後來慢慢發現,龍牙衛裡有不少老梁和老邱這樣的人物,我就想,與這些傢伙為伍,似乎也不是什麼丟人的事兒。”
說到最後,糖人張笑了起來。
秦書銘問:“懷安八十鐵騎,也屬於龍牙衛?那又是怎麼回事?”
糖人張揉著腦袋說:“那是老邱的故事,他又沒死,等他醒了你直接問他!”
秦書銘頓了片刻,道:“我秦家血案的背後另有隱情,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