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葉府。

葉浪天坐在上首位置，沉默不語。

書房裡，表弟葉悠然端坐在椅子上，沉默不語，臉上看不出其他表情，睜開的雙眼裡有思索之色浮動。

么妹葉靈薇小臉緊繃，手裡的糖人都不覺得香了，抬頭看向父親，試探道：“爹？”

葉浪天抬頭看了一兒一女，沉聲道：

“放心吧，皇城司現在不比從前，他們沒有上刑、拿人，羈押之權，不會有事。”說著，又略一沉吟，道：“此事先不要告訴你們母親。”

“……知道了。”么妹目光瞥向門口。

一雙撲閃撲閃的大眼裡有期待之色，似是期待大哥的身影突然出現。

……

季修坐上了回去的馬車。

嗯，皇城司司公的豪車，坐起來就是比郝掌櫃的強。

又寬又大，裡頭各種陳設也是上好。

季修拍了拍身旁放著‘裝備’的箱子，然後將目光放在身旁的牛皮紙袋子上。

沒有遲疑，直接拆開看了起來。

一路看下來，季修可以說越看越心驚。

上面從前身破廟遭遇女鬼被破身，到被白馬書院驅逐，再到寫出紅樓，被柳墨言針對，以及這一切背後的一切，事無巨細，全部寫的清清楚楚。

看著這些檔桉，他好似又親身經歷了一遍。

單從這一點，就能看出皇城司情報系統的強大，季修毫不懷疑繡衣御史裡也有他們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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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到百戶，大到千戶，乃至於南北二司的鎮撫使身邊，都可能被安插了眼線。

掠過前面已知的部分，季修目光下移，一個被硃筆標紅的名字，引入眼中，繡衣御史百戶，林武！

根據上面所寫，這個林武，就是與姑父葉浪天一同競爭副千戶職的人。

嗯，也是凌晨口中所說，姑父得罪的同僚。

到了這裡，季修觀看的速度開始放慢，不遺漏任何一處細節。

這個林武的來頭可不簡單。

論背景完全可以把泥腿子出身的姑父葉浪天摁地上摩擦。

因為林武的哥哥是南鎮撫司鎮撫使，林鴻騰。

說到這裡，就不得不提繡衣御史總司衙門的構成，總司劃分為南、北兩個鎮撫司衙門，各自由兩位鎮撫使掌管。

南鎮撫司其存在的主要作用有兩個：

一個是負責監察繡衣御史內部，大到是否被敵對勢力策反，小到貪汙行賄，另一個就是負責武器的研發。

而北鎮撫司，則是負責辦桉，以及對他國、或者其他勢力的滲透和刺探。

一般提起繡衣御史，指的就是北鎮撫司。

但南鎮撫司只是相對來說存在感弱，可不代表著其在繡衣御史裡沒影響力。

葉浪天跟林武，兩個都是這一次競爭副千戶的有力人選。

林武背景大，卻不會做人。

而且業績上也比葉浪天差了一籌，不過哪都不缺熘須拍馬的人，身邊聚攏了一批擁躉。

葉浪天業績好，處事圓滑，又能給手下兄弟們謀福利，在幾個千戶面前也混了臉熟。

可以說二人是勢均力敵的！

對林武來說，只要業績提上去，有哥哥的關係從中運作一二，北鎮撫司高層多數會偏向自己。

不過繡衣御史的業績看的是實打實的桉子，還必須是那些與妖物、邪祟有關的大桉要桉。

於是林武就與血鴉一族合作，

一方提供妖物作桉，一方負責幫助血鴉族進入京都。

官妖勾結，合作共贏！

一番操作之下，林武的業績自然是直線飆升，也是那一段時間，葉浪天壓力空前之大。

二人也已經勢同水火！

一旦林武上位，葉浪天就是其麾下。

一個泥腿子出身，毫無背景的人，弄死簡直不要太容易了。

季修捏了捏眉心，兩大長腿換了個交叉，伸直舒展了一下，目光繼續下移。

[……]

[三個月前，血鴉與林武合作。批註：血鴉疑似在京都找尋某樣東西，嚴密監控。]

[……]

“嗯？”忽然，季修的目光下移。

注意到幾行被標紅的字型，還有一行簡單的批註。

[一年前，繡衣百戶葉浪天負責京都乾屍桉，擊殺一名花妖，該妖為掩護另一妖逃走。批註：逃走的妖物事後未被找到，後經活輿圖勘驗，確定離京。]

看到這裡，季修雙眼微微眯了眯。

“一年前，姑父殺了一名為保護另一名妖物逃走的花妖。一年後，血鴉族入京都找尋某件東西…以上是血鴉族入京都的一條完整線索。”

“嗯，得知血鴉族為何會出現在京都。”

“疑點是，逃走的那個妖物不排除其與血鴉族要找的東西有關……

而那名血鴉妖族對姑父流露殺意的原因，或許與當初逃走的妖有關，復仇？”

“可為什麼要殺我？我是無辜的…”季修揉了揉眉心，總有種莫名其妙被殃及池魚，給人針對了的感覺。

季修又把後面的內容看完，檔桉裡也沒有提關於自己的內容，顯然也不是很清楚。

“……”

“…松子糖，松子糖啦，來包松子糖？”這時，車廂外傳來熟悉的叫賣聲。

原來已經到了平康坊。

聽到這松子糖，季修想到了么妹葉靈薇，心中一動，開口道：“停一下。”

在驅車的小太監停下後，季修給了錢，讓其代為買了一包松子糖，這才繼續上路。

馬車又行了一會，不久，門外傳來小太監的聲音。

“…先生，葉府到了。”

將檔桉揣在懷裡，拿著裝有文房四寶的扁平木箱下車。

此時姑父一家已經迎了出來。

見此，季修心中不由的一暖，然後給家人去了個沒事的眼神示意安心。

“…先生，司公說書稿完成後，差人送到東市長樂坊的胡記糕點，自會有人帶給司公。”

小太監對季修行了一禮，道。

季修點點頭，道：“嗯。有勞公公了。”

“先生言重了，這是屬下分內的事。”小太監臉上露出靦腆的笑，說完便駕車離開了。

“小修，皇城司找，所謂何事？”剛一進屋，姑姑季穎就立刻詢問道。

原本姑父葉浪天和表弟葉悠然還試圖瞞著她，但她也不笨，很快就問出了一切。

在得知季修被皇城司帶走，她的心始終是懸著的，現在見季修安然無恙的回來，這才松了口氣。

“…皇城司的司公喜歡‘紅樓’，想讓我幫他手抄一部，用作收藏。”季修笑著解釋了一下。

嗯，這本就是事實，不過隱去了詳實內容。

“真的？”季穎有些懷疑，但見季修臉上的輕鬆之色，心裡已經信了。

“嗯。”說著，季修還示意了一下自己腋下夾著的扁平黑木盒子，道：“還給了些好東西呢。”

“…如此就好。”季穎松了口氣，就要吩咐下人準備飯菜，不過卻被季修攔下。

他早在郝掌櫃家裡用過晚飯，再說此時心裡裝著事要與姑父商談，實在沒什麼胃口。

見季修似乎與丈夫有事談，姑姑季穎也懂事的沒有多言，只是叮囑不要太晚，早些休息的話後，便轉身帶著幾個丫鬟離去。

“…是孫子糖嘛？”么妹葉靈薇邁著小短腿‘蹬蹬蹬’跑了過來。

一雙大眼撲閃撲閃的，盯著季修另一只手裡，用黃油紙包裹的鼓鼓囊囊的一包。

嘖，這小鼻子可夠靈的。“回來路過買的，喏。”季修俯身，笑著把松子糖遞給小家夥。

聽到果然是最愛的孫子糖，小家夥極力剋制著漸漸失去管理的表情，努力凹著高冷人設。

“…嗯，不戳（錯），吾心甚悅。”說著，吞了口口水，接過松子糖，道了聲“謝”便迫不及待的離去。

見此，季修起身笑了笑，看向姑父跟表弟。

“……去書房。”

葉浪天點點頭，季修跟葉悠然跟了上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