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慧的家族生在江南蘇州,從前的家宅因為保持了蘇州園林的典型風格,成了旅遊觀賞的風景區。
天很熱,風景區沒多少人,我和冷萱買了票進去。
宅子很大,大概三十多畝地,佳木蘢蔥,奇花爛漫,很是繁盛,導遊帶著我們到處介紹,我和冷萱卻心照不宣地退出來,單獨尋找蘇慧的院子。
蘇慧說,她的院子跟其他的不同,門前的朱䴉是藍色的,所以我們很快找到了那個院子,推門進去,四合院,中間是個荷花池,周圍種著竹子,正房前種著兩棵梧桐,進去之後,則用欄杆攔住,左不過民國範的傢俱而已,當年蘇慧用過的地方,大概早已化成塵土。
院子裡蟬鳴四起,綠樹陰陰,倒也不覺得怎麼熱,沒有幾個人,我跟冷萱在廊簷下閒閒站著。
“這是她生活過的地方,不過她大概更喜歡日本留學的時光,畢竟在這裡,很多人逼著她嫁人,她卻要等自己的愛。”冷萱開口道。
“嗯。”我盯著院子裡的梧桐樹,慢慢走到跟前。
梧桐大概一臂之粗,有年頭了,這就是蘇慧成長裡常見的梧桐樹吧,我仰頭看著樹枝,關於這個女孩……真是一言難盡。
“你知道的。”
冷萱跟我並肩站在樹下,唏噓:“蘇慧的信,前面的那些話是真的,後面卻是圈套,所謂用磁石設定什麼陣法,什麼製造小地獄招鬼之類的,全是瞎說的,每次開門會冒出一些有毒氣體,跟那毒劑的成分是一樣的,可是她還嫌棄不夠,要再在信上設定了個圈套,說什麼招鬼之類的話,反復強調你的同伴已經不是人,在那種氣氛下,毒氣侵染,信箋催眠,當事者不可能不自相殘殺,或者自殺的,這是她最終極的報復,哪怕這裡的人全死了,將來到這樓裡的人,也活不了。”
“我知道。”我揚了揚眉,伸出手,撥弄著梧桐樹的樹皮:“她是要想要殺來那裡的人,可是她的那個圈套,只有既懂日文又懂中文的人,才會中計的,不是嗎?”
冷萱一怔,忽然悟道:“小沈,你的意思是說……”
“她要殺的是熟悉中文的日本人,也就是那些侵略者,但是她沒想到,日本鬼子被我們趕走了,以後去哪裡的都是中國人了……我們普通人是不會中計的,因為大部分都看不懂日文,然而冷姐恰好懂日文,所以誤打誤撞進了她的圈套。”
冷萱聽了這話,半晌不語,忽然輕聲道:“真想告訴她,幾十年之後,山河猶在,國泰民安。”
我“嗯”了一聲,忽然見梧桐樹皮掉了下來,上面顯示著“民國十五年,十五六年,十七年……”,雕琢極深,字跡娟秀。每一個子下面都刻著“伊藤君”的名字。
最後幾個,沒有“伊藤君”,只寫了幾句話“戰爭越來越激烈了,中國像是進入了寒冬,大家都很絕望,我其實也有些擔心,華夏族真的會亡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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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子裡蟬鳴四起,彷彿歲月的歌謠,白噪音此起彼伏,盈盈入耳。
“盛夏來了。”冷萱感嘆一聲。
“是啊。”我道:“盛夏要來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