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一章 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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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婢女的帶領之下,盧野來到一處較為僻靜的空間。

原先盧野以為自己已經走進了府邸的身處,但沒想到再往裡走,空間更大。

王幽竹的居所是一個幽靜的獨立小築,盧野還沒到,二層清約的小樓上傳出一陣悠揚的琴音。

婢女在門口停下,盧野猶豫片刻,走進屋裡。

第二層的琴音沒有停下來,流水一樣在那屋子裡潺潺流出。

她彈的,就是盧野之前在竹林裡復刻的前世名曲卡農,以古琴彈奏,聽起來有一種很獨特的體驗。

那時盧野為她彈奏時被她厚臉皮的以兩人的名字命名為竹野曲。

竹林之野,配合古琴韻味的復調曲子,在王幽竹的手中彈奏飄出的調子,的確勾勒出了一個幽靜荒涼的竹林之野。

她的確有一顆纖細而質樸的心靈,平時很少展露,但琴音卻讓盧野聽到她的心聲。

繼續拾級而上,為了不打擾她的雅興,盧野在樓梯的拐角處停下,駐足欣賞她彈奏出了動人音浪,樸素而優雅的復調之聲在房梁和屋宇間繚繞不絕。

過了好一會兒,聲音忽然停下來,盧野不由自主的在樓梯上發呆,作為一個音樂發燒友,盧野回味在剛才的美麗演奏之中沒有迴轉過來。

樓梯口出現王幽竹的身影,正笑吟吟的看向傻站著的盧野。

“你幹嘛呢?”

“什麼也不幹,聽你的演奏。”

王幽竹臉上的笑容綻放開來。

“傻孩子,上來吧。”

盧野笑著爬上樓梯,走進她的屋子,這才看到她今天與以往任何一天都不一樣。

她沒有再船上那間簡約的道袍,而是換上一件整潔無比的純白色長裙,外披著著一件白色的皮質大衣,與她本人的膚色搭配,襯得她百般清澈無暇,如雲的青絲精細的梳妝過,讓她一舉一動都流露出莊重而高貴的美麗,說不出的儀態萬方,倒映在盧野心底的雲端之上。

盧野還在端詳她鵝蛋形狀的面龐,潔白細嫩的肌膚上似乎新敷了一層澹澹薄薄的脂粉,流露出懾人的豔光,像高山上的美玉。

美人如玉,用來形容她再適合不過了。

“你今天怎麼傻傻的,不是撞到頭了吧?”王幽竹奇怪的看著盧野,不免露出好笑的神情。

盧野有點像是感嘆那樣輕聲說道:“真的很美。”

王幽竹依然是笑吟吟的看著盧野,有一點驕傲的問道:“有多美呢?”

盧野嘆息一聲,認真的說:“我剛才搜索枯腸,想找到可以形容師姐的詞語,發現我找不到任何可以用的詞彙來形容你。”

她輕輕打了盧野一下,道:“你這個人,還以為你又能作什麼好詩來讚美我,結果什麼都說不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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盧野有點尷尬的說道:“那些都是很虛假的,我可以隨便寫上一車那麼多,我只是感覺它們都不夠來形容你在心裡有多好。”

在王幽竹面前盧野極少說謊或者說一些誇張的話語,王幽竹也是真情流露,盧野很喜歡那樣的狀態,長久以來,他們都是用誠換情,用情換愛。

王幽竹有點驚訝的看著盧野,一直以來,他們之間的對話很少涉及樣貌這樣表面的話題,兩人似乎有意的避免這一問題,都怕對方以為自己是以貌取人。

但她畢竟是女子,從前在周遭都是竹林的北幽山,她從不需裝扮自己,只管活得像四周的竹子一樣靜謐自然就可以,可是一旦沾上了男女的情愫,難免會料想自己在對方的眼中是何等模樣,是否是那麼足夠動人,因此今天在封閉的空間裡,她一反常態的穿上這樣的服裝,將自己打扮得比想象中還要完美,只是想測試一下盧野是否真的喜歡她的模樣。

盧野一屁股坐在凳子上,用觀賞藝術的眼神看向她,至於背景則無須掛著,窗外的漫天飛雪就是。

“算你過關了。”王幽竹假裝氣惱的坐下。

盧野忽然看見架子上有一本不怎麼厚的冊子,書封上面的字引起了他的注意。

——幽竹雜記。

盧野沒經過她的同意就拿過來翻開,裡面竟然是一些小詩歌。

王幽竹氣惱的說道:“傻小子,沒有經過本師姐的同意就隨便亂翻。”

盧野笑道:“師姐還會寫詩,怎麼不告訴我。”

王幽竹沒好氣的答道:“看你這個人,我會什麼都要告訴你嗎?我會的多了。”

盧野聽了哈哈一笑,看向她冊子裡自撰的第一首詩。

戀情之風,

輕撫我衣,

衣本沉重,

又復添愁,

其重無比。

……

盧野驚訝的看向她,從來沒想過這個冰山御姐會有如此小兒女的一面,竟然寫這種詩,關鍵這詩它也不守格律,沒有平仄。

但盧野卻莫名覺得這詩有一種說不出的好。

王幽竹漲紅了臉,等著盧野說話。

盧野看她這幅樣子,只好說道:“這詩不守成規,師姐卓然不同,雖未格律,但直抒胸臆,不失為好詩。”

王幽竹笑吟吟的看著盧野順嘴胡謅,眼裡頗有點慈祥和藹的意思,只是笑著,不說話。

盧野繼續翻著,再往後詩的風格就完全不一樣了。

春日怡怡,倉庚高飛。

心之哀夕,獨自我思。

越往後越是這樣的寫景詩,往往不守格律,也不守韻腳的變化規律,單純是抒發,再往後翻竟然是她的畫集,不過都是一些極其抽象的畫兒,畢加索看了都一頭霧水,莫奈看了也要搖頭,走的是抽象派兼印象流,盧野現在知道她為什麼能被列為幽篁八士了,平心而論她身上既有女子的婉轉美麗,但也有當今狂士的落拓不羈,離經叛道。

盧野時常感覺師姐的靈性就像是一座礦藏,有無數可以挖掘的。

“你覺著我的畫兒怎麼樣?”

“都是抽象主義的藝術品。”

她臉上終於流露出滿意的神色。

“做什麼好呢?”她有點苦惱的道。

盧野奇怪的說:“王公的壽辰,師姐作為孫女不去祝賀一下嗎?”

王幽竹撇了撇嘴,道:“老人家總是很在意這個,不過我倒是覺得人生百載,真正有意義的日子才是值得慶賀的,前幾天我已經陪著祖父過了美好的每一天,今天他並不需要我。”

不愧是一個道姑,盧野嘖嘖稱奇,她的確有一種老莊式的曠達。

“不如繼續彈琴吧。”盧野提議道。

“不要。”王幽竹直接予以拒絕。

“怎麼了,你不是很喜歡彈琴嗎?”盧野奇怪的看著他。

王幽竹把一隻柔荑隨意的放在琴絃上撥了撥,說:“彈琴只是消遣解悶罷了,現在你來了我一點也悶,不必再去把玩這朽木了。”

盧野抬起頭,正看見她一對明亮的眸子看過來,眼神中盡是真摯的情感,盧野一時不免有些呆滯。

盧野張了張嘴,有一句話,無法說出口。

王幽竹似乎察覺到這個微妙的動作,說道:“你想說什麼呢?”

盧野沉默片刻,道:“我有一句話,說不出來,師姐能不能聽我說一個故事?”

王幽竹噗嗤一笑,說:“說罷,我又沒捂著你的嘴。”

盧野想了想,把他前世聽過最動人的一句話用一個小故事的形式說了出來。

“怎麼還不說,我在聽著呢。”王幽竹繼續催促道。

盧野咳了咳嗓子,說出了那個故事:

“從前有一個旅人,喜歡去深山老林遊蕩,有一天他在一座山林之中迷了路,畫了很長時間也找不到出路,終於彈盡糧絕,只得四處亂撞。”

說到這裡看看王幽竹,看她是否在聽,發現王幽竹正仔仔細細的聽著他說的每個字,認真的神情顯得有點可笑,盧野繼續說下去。

“不料屋漏偏逢連夜雨,他竟然遇著了狼群,這時他已經飢渴無比,只能奮起餘力逃跑,誰知還有更倒黴的事情等著他,跑了許久,他終於掉進一個深不見底的陷阱。

正絕望的以為自己必死之際,發現阱壁上長著一叢樹,於是他連忙抓住探出的樹叢,止住下墜之勢,這時他才看見陷阱下方盡是吐信的毒蛇,而陷阱的出口上則盡是眼放綠光,露出獠牙的狼群。

就在這個要命的時刻,他聽見卡察的一聲,原來是自己抓著的那棵樹發出斷裂的聲響,就在即將墜下的時候,他看見樹葉上一滴晶瑩的蜜糖,正要隨著重力滴下。”

盧野再度瞥了瞥王幽竹的神色,後者焦急的催促著他:“然後呢?”

盧野接著說道:“於是,他不顧一切的探出舌頭,去砥舔那滴晶瑩的蜜糖。”

“師姐就是我那顆蜜糖。”

王幽竹孕著光芒的兩眼看向盧野,溫柔的說道:“你與我何嘗不是如此,你根本不知道,就在方才你沒來的時候,我想你想得要命,只能透過彈琴來麻痺自己,所以你來了我便再也不想彈琴,甚至不想再碰它一下。”

盧野張了張嘴,想問個問題,但是那樣殊無風度,所以忍了下來。

但王幽竹卻心思靈敏得很,一下子看出他的欲言又止,嗔怪道:“在這麼快樂的時刻你卻這幅樣子,我都已經說得這麼直白了,你有什麼話還不能說的嗎?”

盧野尷尬的說道:“有一件事我感覺很對不住你,師姐曾說你是為了躲避某人某事才去山上出家,我本應感謝此人,不過心裡對這傢伙可是好奇得緊。”

王幽竹笑吟吟的看向盧野,伸出冰蔥一般的食指指著他,道:“哼!你竟然嫉妒!”

“……”盧野聳了聳肩,我嫉妒,我有錯嗎。

王幽竹說道:“曾經是這樣的,不過現在我既然確定是你,當然不再畏懼,永遠不會在逃避。你說的那人現在就在前院,他是史家的公子,曾經與我是指腹為婚的關係。”

“……”果然是這樣,盧野臉色難看起來,他這下算是什麼呢?

王幽竹眼神中有種無畏,道:“這是先人的決定,未經過我本人的同意就私自決定,我王幽竹當然不會就範!話說回來,我父親與他父親本是刎頸之交,在鐵羽城下他們曾經共抗叛賊,但在蘭華之野,他父親卻可恥的退縮了,見死不救,致令我父大敗虧輸,可笑他們史家還在辯駁,我永遠不會原諒。再說回這個人,口蜜腹劍,裝得高高在上,實則虛偽醜陋得很,跟盧師弟根本比不了,我早已跟他斷絕了關係。假如你不問,我們只管當他不曾存在就好了,但既然你問了,我便全盤托出。”

她說著非常真誠的看向盧野,有種表明忠誠和決心的意思,弄得盧野一時間心緒頗為激動,被她的真誠坦蕩弄得很慚愧,相比之下自己的擔憂和瞻前顧後顯得十分缺乏風度。

“原本我自作主張收你入山門,只是看在你力挫妖教,勇勐不屈的份上,純粹只是起了惜才的心思。誰知後來再與你相交時,只覺你不但天資卓絕,滿身才情,奇思妙想,層出不窮,為人也很風趣。再後來才看到你的真情流露,天質自然,文采出眾,不自覺的與你散步,其實那時我便不能離開你,更何況你又是那麼的……一表人才。

其實,那天晚上在我的房間你原本可以得到我,但是你恪守君子之禮,令我越發敬重。可是你又莫名的對我避而不見,我當時真的好生擔憂,以為你要飛走了,每次想去探望,卻又不住的剋制自己,只好在門外遊蕩,最後寫下信件,但你又沒有迴音,你心腸太硬了,我只好應祖父的召喚回了家,臨走前給你單獨發了請柬,你終於還是來了,你要聽我的真話嗎?我王幽竹早已不能離開你。”

兩人靜靜相望,忽然不知道是誰主動,莫名相擁在一處。

沉默是此時的天地。

聞著她散發的幽香,懷抱著柔軟動人的軀體,盧野感到心間湧起一陣充盈的柔情,以往總是長街奔馬,快劍江湖,今朝卻兒女情長,不能自已,就算是他,也感到如夢似幻,一時心緒激盪。

“師弟,你為什麼這麼激動?”王幽竹抱著盧野的身子,感覺他在搖晃,奇怪的問話。

盧野說:“我想吟詩一首。”

王幽竹像看傻子一樣看著他,說:“我又沒攔著你。”

盧野大聲朗讀:

從明天起,做一個幸福的人

喂馬,噼柴,周遊世界

從明天起,關心糧食和蔬菜

我有一所房子,面朝大海,春暖花開

……

在飛雪連天的大冬天,詠唱春暖花開,說沒病都是不可能的,王幽竹抬頭操心的看著盧野。

“你在說什麼瘋話??”

盧野繼續唱道:

從明天起,和每一個親人通訊

告訴他們我的幸福

那幸福的閃電告訴我的

我將告訴每一個人

……

王幽竹哈哈大笑,只是笑,不再說話。

良久之後,他們熱了茶,坐在窗邊,靜靜的看著外界的風雪。

一片鵝毛大雪中,忽然緩緩走來一個人,看向窗邊的兩人,露出驚駭的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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