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格下意識要往自己身上扔出輕盈術，但一想到凱因那神出鬼沒的影子潛行，瞬間就失去了逃跑的念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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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不是。”尹格轉過頭勉強一笑。

凱因拍了一下旁邊的地面，示意他坐下來，“我知道你有所保留。我能給你一個承諾，只要治好傷勢，你就可以走了。當然，把那個也帶走吧，隨便你。”

他身後指向陷入地面的泥冠蟒蛇屍體。

尹格驚訝道：“為什麼？難道你不想要獎勵了？”

“呵呵，你沒看見嗎，我根本就沒有隊友。”

肯定沒好事，尹格立馬閉上嘴巴。

但凱因卻自己說了下去：“從進入大招澤地帶開始，我就是一個人在行動。你們的獵物，是泥冠蟒蛇，而我的獵物，是你們這些組成小隊的學徒。”

“所以我的任務和你們不一樣。一個普通學徒10積分，一個天才學徒30積分，一個出自巫師家族的學徒50積分。當然，最後一項，負責頒發任務的巫師沒有明說，是我自己領悟出來的。”

聽見他平澹的語氣，尹格不寒而慄。按照凱因的說法，他是隻身一人去獵殺學徒小隊，難怪他身上會有如此嚴重的傷勢。

更重要的是後面的資訊，為什麼巫師家族的學徒值50積分，難道負責這次特殊狩獵的正式巫師，就不怕這些龐大勢力的報復嗎？

“你現在有多少積分？”尹格還是忍不住好奇心。

“100，如果不是讓裡曼家族那個跑了，就有150了。”

“恕我直言……也許正式巫師不懼怕報復，但是你呢？”

“當然……不。”凱因露出譏諷的笑意，尹格知道他不是針對自己，但還是不可避免感到心裡一寒，“這些家族要遭殃了，哪裡還顧得上我。他們背叛了黑沼森林巫師學院，這只是償還代價的開始。”

“你應該還不知道這件事情。”

“黑白巫師陣營的關係越來越緊張，預計在不久的將來，會爆發一場大戰。而那些巫師家族為了保全自己的血脈傳承，偷偷與白巫師們進行交易，承諾用戰爭的情報換取可能的庇護。

事情敗露之後，奇洛可加院長十分憤怒，大概是吧，這也是我的推測。

總之，學院決定對巫師家族進行一次清洗與教訓，據說許多正式巫師因此被軟禁起來了。”

“這樣有用嗎？”尹格說道。

“不知道，我只執行命令。”

在水愈術的作用下，凱因覺得傷勢減緩不少，從石頭上站起來，“就這樣吧，在沼澤地裡屍體會迅速腐爛。如果再不把泥冠蟒蛇抬走，很快就會引來大批食腐魔獸。”

尹格沉默了一會兒，說道：“我必須感謝你。”

“不不，說真的，我一直在等你什麼時候會突然死掉。你的野心太大了，卻沒有相匹配的實力。”

他不是第一次聽到這樣的評價。

“之前在這裡追蹤陰影渡鴉時，我就覺得你完蛋了，但你卻安然無恙，活著回到學院。

還有現在一次，我居然趕在安德森面前，把你給救了下來。說實話，在此之前，我根本不知道你的存在，也不會刻意救人，完全是一次偶然而已。

這一次，我想看看，你帶著泥冠蟒蛇的屍體，究竟能不能走回到駐點。”

從泥沼地層，返回外圍硬土地層的駐點，還有不短的一段距離。憑尹格的實力，帶著顯眼的戰利品，好事隨時也會轉變成壞事。

選擇權在尹格手上。

“我很期待你的選擇，畢竟這是在我枯燥的巫師道路上，為數不多的樂趣了。”凱因丟下一句話，轉身融入陰影。

但尹格沒有聽到他最後的輕語，“即使現在放棄，就能撐過即將到來的腥風血雨了嗎？也許巫師的道路並不適合你，尹格。從一開始你就走錯了，不該在孤島活下來，永遠沉眠在那裡，未必不是一個好的結局。”

然而凱因也依稀有所感覺，巫師世界在醞釀著一場無比劇烈的動盪，不只是閉塞的斯裡亞半島，那些造成動盪的因素，恰恰是外界傳遞過來的。

而他自己和尹格，只不過是這場隱秘而激烈的變化前夕，兩個微不足道的縮影罷了。

凱因走後，尹格看著碩大的泥冠蟒蛇，陷入了沉思。

這個代表著豐厚獎勵的戰利品，同樣是會招致禍端的災厄。他已經在這樣兩難的抉擇上吃過大虧，但這一次，尹格仍然不打算放棄。

他沒有多麼優握的出身，更沒有過人的修煉天賦。在孤島上存活下來，這是他最不願回想，卻又無比驕傲的成功之舉。

但這些兇悍並不能帶來任何東西。

在那些天才面前，尹格突然發現自己失去了一切優勢，手裡的匕首，對魔法而言不堪一擊。

於是所有的驕傲碎落一地，陷入無可止境的迷惘。

真正決定巫師道路的，並不是黑白巫師所宣稱的那一套無聊理念，而是確確實實、實實在在，擺在所有巫師面前的問題。天賦、資源、名師、珍貴知識，這些貫穿修煉始終的問題，無不在困擾著每一位貧瘠的巫師。

尹格同樣深受其害。

因為天賦不夠，無法踏入魔法學的門檻；因為缺乏資源，耗費了大量時間；因為沒有名師，始終在魔法的門前打轉；因為知識昂貴，難以掌握強大力量。

一切的不足，最終導致尹格的碌碌無為。他何嘗不想站在舞臺上叱吒風雲，接受萬人敬仰。但實際他不過是巫師學院默默無聞的一份子，和大多數人一樣，為許多事情苦惱。

甚至於，他已經足夠幸運，還混不到最差的一批。一些人被像垃圾一樣趕進藥劑學，徹底變成另外一些人陪襯，誰也不知道自己的命運如何。

所謂的畢業考試，也許就是另一個孤島。巫師學徒彼此殘殺的目的，不過是為了節省有限的修煉資源，篩選出更“合格”的巫師罷了。

無時無刻的篩選，既然無法改變，就只能學會適應。

尹格知道自己真正能依靠的，只剩下所謂的智慧與勇氣，說得直白一點，就是一無所有。

既然機會擺在面前，如果再放棄的話，就是對這兩個最後的武器的徹底背叛。

那就真的一無所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