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類，這個交易成立麼？”

“羅超”只剩下頭顱還未被凍成冰塊，青紫的嘴唇上甚至沾滿了冰碴子，但語氣依舊平靜。

一萬人生命的重量，不需要太多語氣情感，不需要囂張乖戾，就足夠沉甸甸的了。

讓葉達和王維文不得不掂量。

葉達心裡冒出來一句話很應景。

“幹！”

擁有超遠端溝通能力的垂慈之神，就真的要死保羅超。

手段極其簡單粗暴，卻有效。

羅超被抓，則沿海會寄生一萬人。

這其實對垂慈之神沒有太大意義，它也從沒有這麼大規模寄生過人類。

但作為威脅，確實很夠分量，足夠和任何人談判。

實際上，官方雖然在深海將“垂慈之神”的本體驅逐了，卻拿分佈在海底的大量分體沒有太好的辦法，這些分體數目非常巨大，官方正在研究對策。

好在垂慈之神的本體被驅逐後，詭異的沒有選擇報復人類或者重新返回九州，反而消停了很多，所以數目龐大的分體暫時和人類“相安無事”。

而此時，垂慈之神將其當做有力的威脅。

在同一幫王維文找這個什麼羅超的時候，他是沒意識到會搞出這麼大場面的...

僅僅這一條，就已經讓葉達和王維文沒有辦法了，他們有天大的本事，在東海也管不了幾千公裡外的海岸線，而且以垂慈之神直來直去的腦迴路，恐怕說到做到是大機率事件。

似乎是看到了葉達和王維文的動搖，垂慈之神再度加碼。

“羅超成功逃脫後，我可以將被他控制寄生的人，都還給你們。”

是的，垂慈之神用的是還給，這些人對於它來說，玩具都算不上。

垂慈之神分體寄生不可逆...除非垂慈之神解除，讓分體自然死亡。

“垂慈之神”越是死保羅超，就意味著羅超對其越是重要，甚至遠超之前所有人的預計。

羅超自稱“垂慈之子”，現在感覺真的如同“垂慈之神”親兒子一般。

這個來自深海的“垂慈之神”，和人類恐怕是敵非友，至少也是一個威脅，越是如此，葉達就越不想遂了垂慈之神的願。

可一邊是以上萬人的性命為威脅，一邊是以數十人的生命為利誘。

“我沒有人類那樣說謊的概念，也不會說謊，我所提供的資訊，都是真實的。”

這誰TM敢信？萬一這一句就是說謊呢？

“羅超的行為，是其自身意志，此次之後，我會約束他的行為，我與姜候有約定，不會再對人類進行大規模研究。”

“垂慈之神”又提到了姜侯，而且用了一個奇怪的詞。

研究。

一萬人....不，大概是一萬零四十人的性命..

此時，直播間裡那個大傻子，已經撈起了一隻垂慈之神的分體，還放在手上把玩呢。

“嘿~!老鐵們，這不得小火箭走一波，這水母真好看，我也是第一次見，具有極高的觀賞價值，你看還有靈性呢，和我擺手打招呼呢！”

漫長海岸線的更多地方，恐怕也差不多，垂慈之神的分體是可以飛的，海岸並不會成為它們的阻礙，如果對方玩真的，飛到沿海漁村中很輕鬆，睡夢之中誰又能反應過來呢？

葉達和王維文又有什麼資格，決定這一萬多人的生死呢...誰都沒有這個資格...

想到了這裡，葉達嘆了一口氣，然後偷偷將手背在身後。

一團靈體從其掌心析出。

那是一道有些殘破的靈魂，但質量卻很好。

控制著那道靈體，朝著“羅超”飛去，做出了攻擊的動作。

“羅超”毫無反應....

也就是說，此時的“羅超”是看不見靈體的，至少“垂慈之神”借由羅超的肉眼，是看不見的。

葉達心中一動，暗中讓靈體附在了羅超體內。

雖然今晚可能留不下對方，但“垂慈之神”越是死保，葉達就越要重視，必須想辦法留一個後手。

他有感覺，這套動作，不會是無用功。

因為那個靈體的身前的名字，叫李思悅。

羅超還是走了。

垂慈之神也遵守了自己的承諾。

直播畫面中，海岸周圍密密麻麻的水母都潛入了海底，那趕海主播手上的水母飄了起來，給了主播一個水巴掌，然後也飛回了海中。

主播人徹底懵了。

這是葉達第一次和“垂慈之神”本體溝通，對方通曉人類語言，但奇怪的口音和直來直去的思維方式，讓葉達很難判斷對方是語言系統紊亂，還是可以當做一個人類思維來溝通。

近30個男男女女，被“垂慈之神”凌空接管了身體的許可權，同為被寄生者，他們比羅超的待遇差遠了，已然成為了棄子。

突然就被接管了身體，這些人木偶一般來到了這處廢棄藝術館，一排排站好。

其實只要沒有羅超這位“垂慈之子”的命令，垂慈之神的寄生，並不會奪取人類正常的心智，早期永生會人人都有自己的想法，只是比較團結罷了。

此時葉達面前這些人，有一些是原本永生會在東海的殘餘，有部分是曾經欺辱過羅超的那些群人，葉達有印象的“東哥”就在其中。

羅超將東哥等人“寄生”，可不是用來當兄弟的，這些人這段時間可是被收拾的很慘。

還有一部分人是完全無關，只是在羅超復仇或者辦事過程中，運氣不好牽扯到的，也乾脆被寄生了。

“羅超”走後，這些呆滯的人紛紛掉線了一般，癱軟在了地上，有的甚至開始渾身抽出，按照“垂慈之神”的說法，一兩天內是醒不過來了。

他們後腦寄生的分體，此時已經死亡，隨著時間的推移還會分解，液化，最後什麼都不剩。

葉達看著躺了一地的男男女女，無奈的搖了搖頭。

“麻煩！真麻煩！”

原本只是幫王維文辦點私事，結果搞了這麼大一個爛攤子。

尤其是牽扯到本就疑點很多的姜侯....

考慮到這段時間特事科內部的針對和敵意，葉達並不想將事情原原本本的報上去。

王維武倒是懂事了很多，沒有嚷嚷道：“為什麼要受威脅，為什麼又放跑了羅超。”

只是他現在神情更加沉重。

他是真正意義上的，理解了羅超現在已經不同了。

已經回不了頭了...

葉達拍了拍王維武的肩膀，說道：“這下沒有遺憾了吧？該做的都做了，該看到的也都看到了。”

王維武低沉的點點頭：“葉哥，謝謝你...”

轉而又看向王維文，嘴唇動了動有些彆扭，但還是說道：“哥，也謝謝你，容忍我的任性。”

葉達笑了笑，對這小子的印象改觀不少，想了想，對王維武說道：“這個爛攤子可能要交給你了。你記得報警，說出永生會三個字，來的人自然是特事課。”

王維武看著躺了一地的人，訥訥道：“那你們呢？”

這麼大的事兒，我處理？這合理麼？

葉達指了指王維文：“你哥為了找我幫忙，欠了我一個好故事，今晚必須講給我，不然我睡不著。”

王維武一頭霧水，但也只能點點頭。

王維文無奈的笑了笑，和弟弟又交代了幾句，然後和葉達一起離開了廢棄藝術館。

走的時候葉達想起了什麼，對王維武喊道：“對了..報警的時候，不要提‘姜候’兩個字，你啥也沒聽到，你哥的能力也別細說，機靈點，就說自己嚇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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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維武趕緊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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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海，凌晨三點。

某路邊便利店。

葉達買了兩瓶飲料，丟給王維文一瓶。

靠在摩托車上的王維文一把接住，看著葉達笑道：“能喝飲料了？”

葉達揚了揚手上的快樂水，說道：“解放了！”

“抱歉，本來以為是簡單的一點私事，沒想到把你牽扯到這麼麻煩的事情總。”

葉達灑脫的說道：“都是局內人，無所謂了，就當收集情報了..”

王維文開啟易拉罐，吹著夜風，不知道想著什麼。

葉達和王維文並排靠著欄杆，也不催促，只是細細品嚐口中的甜爽和氣泡感。

可以喝飲料，是之前嶽主任那次《入世活法》鬆動的成果。

這也是，他第一次在某樣東西上，擁有了和正常人一模一樣的味覺，而相對應的，體內其他方面也有了一些變化。

面前的便利店燈光通明，甚至有些晃眼，裡面的店員正在杵著腦袋，一下一下的打瞌睡。

背後的KTV裡，斷斷續續有客人走出，嚷嚷著酒話，門口站了一群搓著手的代駕，等待著開工。

而葉達和王維文靠著路邊的欄杆，夾雜在兩者中間。

看似一體，卻又涇渭分明。

夜風吹亂了王維文的頭髮，他呷了一口飲料，眼神失去了焦距：“人世間，真好，總看不夠。”

葉達品味著手中的快樂水，感受著糖分和氣泡在舌尖翻滾，附和了一句：“也吃不夠。”

王維文從兜裡摸出一包煙，葉達有些意外。

葉達卻掏出自己的，遞給王維文：“抽這個，勁大，還不用點火！”

王維文愣了愣，收起了自己的，叼上了葉達的。

美麗牌香菸自己點燃了自己。

兩人沉默了許久。

直到香菸過半。

“當年就想見你一面，結果隔了700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