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顧筱驚惶的神情,顧衡猶豫了一下。
當年他還是一個十幾歲的少年,家裡人只覺得他童言無忌,說什麼都沒能被當回事,也沒能阻止悲劇的發生。
顧衡至今想來仍很後悔。
二十年過去,記憶裡的左寧眉眼已然不甚清晰,但顧衡仍舊可以回憶起對方溫柔的聲音以及和煦的微笑。
這份愧疚,令他最終還是松了口。
“或許你不能理解朱門大戶對門第的看重,你父親當時不過一介布衣,而我爹孃給大姐挑選的夫郎是尚書家的公子,京城第一美少年。”
說著,顧衡不禁發出一聲嘆息:“哎……其中利益交換十分復雜,你無需懂,事實已然是事實。”
“就因為地位差距懸殊,顧香君便拋棄了我那可憐病重的爹爹!?”
比起這個,更讓顧筱接受不了的是,原主竟然是當朝丞相的親生女兒!
是大反派遺落在外的骨肉!
這是什麼“狗血”的故事發展?
可接下來,當顧筱想狠狠地痛罵“拋夫棄女”的顧香君幾句時,怎料聲音還沒傳出喉嚨,眼前便一陣天旋地轉——
是原主殘留在體內的意識在哭嚎。
緊接著,大腦就陷入了無盡的黑暗中……
再次醒來時,她躺在自己房間的床上。
屋內已然點起油燈。
簡韞在一旁擰掉熱毛巾的水,然後輕輕幫她擦臉頰、脖子和手背,一看到顧筱睜開眼睛,便激動地喊:“顧姑娘!您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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聞聲,一個高大的身影湊到床邊。
顧筱定眸看去,見是薛辛阜,他明顯松了口氣,然後說:“你是一時急火攻心才暈倒的,沒大礙。”
顧筱知道自己是什麼情況。
“我沒事,就是這麼久沒有親生母親的訊息,現在突然知道了,而且她還要殺我,換做是誰都難以接受吧……”
簡韞將布丟回水盆裡清洗,想安慰顧筱卻不知如何開口。
反倒是向來面冷心冷的薛辛阜善良地扯開話題,說道:“告訴你一個好消息,盧珊願與我們一同返回京城,為自己的所作所為伏法認罪。”
顧筱驚訝地瞪大眼睛,險些以為自己聽錯了。
“她肯指認自己的主子?”
這不可能吧?
可薛辛阜卻肯定地一點頭:“因為顧衡勸過她。”
聽到是顧衡幫忙,顧筱終於理解了,苦笑著搖了搖頭:“看來,她真的對他愛得卑微又深沉……”
薛辛阜笑而不語。
看到他嘴角彎起狡黠的弧度,顧筱甚至懷疑,顧衡是被他忽悠去給盧珊下套的。
一旁沉默不言的簡韞突然說:“喔對了顧姑娘,在您昏迷的時候,顧郎君接走了孫小姐,而大少爺和二少爺說趕時間,便帶著大小姐啟程離開了。”
顧筱瞭然地應了聲“喔”。
葉家老太太病入膏肓,隨時可能駕鶴西去,葉一澤他們著急趕路也是正常的。
薛辛阜補充道:“我讓他們辦完事,可以去京城找你。”
“京城?”顧筱微驚。
“嗯。”薛辛阜坐下來,給自己倒了杯茶,悠然地抿了一口,“如果你覺得身體沒問題,我們明天一早就回京,免得夜長夢多。”
顧筱認可他的想法。
而且在得知全部真相之後,她現在唯一強烈的念頭,就是讓顧香君失去她所珍愛的權力,以此懲罰她對原主父女的“背叛”。
薛辛阜說完話,簡韞端著盆出去倒水,房間內瞬間安靜下來。
顧筱覺得有些不習慣,一打量才發現少了一個人,“阿邕呢?”
正品著香茗的薛辛阜淡淡回答:“喔,他呀,先回去了,說是要好好為你張羅接風宴。”
聞言,顧筱不禁苦笑一聲,心頭暗暗松了口大氣。
“那就好,看來他沒有跟我真生氣……”
茶杯見底時,薛辛阜站了起來,將空茶杯放回桌面,向顧筱告辭。
“你再休息會兒吧,我去看看魏貞,順便收拾東西,明天一早咱們就出發回京。”
顧筱點頭,目送他離開。
次日拂曉,一行人坐上兩輛馬車,偽裝成茶販,壓著一車新茶出了城門。
還是薛辛阜有先見之明,讓簡韞留在書齋裡,繼續忙著整理書稿等待印刷出版,營造一種忙碌的假象。
雅苑更是重重把守,讓人以為貴客仍在。
而顧筱一行人則特地繞小路,不走官道,悄悄往京城方向趕去……
星夜兼程,到達京城時,也已是十天後了。
薛辛阜將顧筱、魏真兒和盧珊安置在國師府,對外稱是親戚過來“打秋風”。
因為盧珊是個熟面孔,所以一入國師府,薛辛阜就單獨盧珊安排了一個院子,派沐家倆姐妹一天十二個時辰輪流值守,連一隻鳥都不讓靠近。
薛辛阜請來太醫替魏真兒診脈治傷,暫按不表。
由於趕路過急,再加上時刻要提防著顧香君再派殺手前來堵截,大家路上都不敢熟睡,大腦始終緊繃著一根弦。
一到目的地,眾人不約而同松了口氣,吃飽喝足後又做了個香甜的美夢。
之後的兩日,顧筱幾乎都在補覺,為即將到來的“最後一戰”積攢精力,而薛辛阜不知道在忙什麼,成天見不到他的人影。
等到第三天,薛辛阜終於敲開了顧筱的房門。
顧筱打了個哈欠,放下手上的話本和蜜餞,翻身下床去開門,卻見薛辛阜一身朝服打扮,嚴肅地對她說:“時機到了,沐浴更衣,隨我入宮。”
聞言,顧筱臉上的倦怠瞬間消散。
薛辛阜一招手,身後立馬有兩名丫鬟端著洗臉水和新衣裳入內。
“她倆會伺候你,收拾快一點,我在府門前等你。”
“嗯!馬上!”顧筱利落地一點頭,眼底掠過一絲興奮的光芒。
看來在過去兩天裡,薛辛阜已經打點好一切了。
等換好衣服,與魏真兒一起坐上馬車時,顧筱才看見盧珊也在車上,不過她頭上蒙著黑色頭套,無法得知她此刻的表情和心情。
前往皇宮的路上,薛辛阜對顧筱解釋道:“前天我去過城外的白馬寺,那是皇室所建的寺廟,太后常常前往祈福,他們住持與我交情尚可,我便託她幫個忙。”
“什麼忙?”顧筱和魏真兒同時問道。
薛辛阜自得地抿起嘴角。
“讓她請出寺中供奉的舍利,在今日開一場普度法會。之後我又進了一趟皇宮,面見太后,請她今日蒞臨白馬寺,為眾生賜福。”
顧筱聽到這兒,恍然大悟:“你不會讓太后把顧香君帶上了吧?”
薛辛阜佩服地點點頭:“告御狀一事非同小可,我不允許出現任何不確定因素,特別是我們的敵人。”
聞言,魏真兒不禁讚歎道:“大人這一招調虎離山之計,實在是高!太后愛禮佛,又是菩薩心腸,定然不會拒絕普度。”
這法會一開,沒有三天三夜絕對完不了。
而陪行的顧香君無法提前離開,否則便是對太后“不忠”。
等她回到京城,一切塵埃落定,縱然她有千般本領,也回天乏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