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守愧疚又屈辱地在亨星私立高中繼續呆了一段時間，他盡他所能地幫助那些可憐的學生們，即使他能做的非常有限。

在此期間，他沒有放棄過收集證據的念頭，有時也會被褚堅和其他老師發現他在拍攝或是記錄什麼，但是他們只不過意味深長地看他幾眼就當做沒事發生，韓守知道，他們覺得他不敢。

他確實不敢，隨著他在學校呆的時間越久，他逐漸意識到學校背景之強悍。那些來自學生的時有時無的投訴和反抗，都會被無聲無息壓制下來，有時候鬧到微博某音等社交媒體上，也會被限流和虛假澄清……

甚至，他班上的小安跳樓自殺這件大事，也不知如何被壓了下來，小安家人甚至都沒來學校鬧過一次。

韓守時常看著自己的手機發呆，他漸漸明白了，也許他的舉報，對他們來說根本不足掛齒。

韓守感到無力，擊垮他的最後一根稻草就是班上五名女生的莫名死亡。

那天他得知訊息後，神志恍忽地來到教室上課，卻看見班上的學生們依舊那副麻木學習、自顧自的樣子，彷佛一夜之間五名同學的離開對他們來說也不過是件比不上這些作業和學習的小事。

“你們……你們怎麼能這樣無動於衷？”韓守站在講臺上，兩手撐著講臺桌，面色悲痛，“她們都是你們朝夕相處的同學……”

聽到他的質問，大部分人只是抬頭茫然地看著他，無動於衷。

只有一個和那五個女生同寢室的女同學在下課後拉住了他，抖著嗓子問：“韓老師，下一個是不是就輪到我了？”

韓守一愣，不知如何回答，那女生抬起臉，面色悲切地流下兩串淚珠：“我好沒用……沒有人能救我了。”

一個學生能接觸到多少可以依靠的物件呢？老師是拖他們墜入深淵的兇手，父母的不信任是為虎作倀的幫兇……單憑著她們自己，逃不出去，也無法逃。身邊大部分受害者都選擇了忍受，可悲地相信自己不會成為下一個沉默中滅亡的人。

韓守沒有安慰她，他發現自己已經給不了別人希望了，哪怕是善意的謊言。

這幾日總覺得頭昏眼脹的，身體不大舒適，韓守也只當自己是心理作用產生的效果，直到某日課上他暈倒在講臺桌上。

“還不如死了算了。”

失去意識前的那一刻，他居然產生了這種想法。

也許這個學校裡很多學生都無時無刻在這麼想著吧，支撐他們活下去的，也許只有那渡過漫長三年後渺茫的未來和依賴人類對生存的單純本能。

但如果某天，他們發現即使身體脫離了深淵，但心依舊不能控制地被它腐蝕著，這忘不掉的痛苦就會毀了她們。

韓守閉上眼睛，多希望睜開眼這一切不過是夢一場。

如此黑暗的地方，怎能誕生於這世上……

他講完這一切，病房裡陷入了長久的安靜。降霜酒神情漠然地坐在一邊，目光放空不知道在想什麼。洛瀟的反應就明顯多了，他眉頭皺得能夾死一隻蒼蠅，薄唇緊緊地抿著，臉色鐵青，非常嚇人。

“你有哪些證據？”洛瀟問，他的聲音帶著點輕微的顫抖，是被氣的。

韓守指了指旁邊床頭櫃上的手機：“都在裡面了。”

看洛瀟飛快地拿起手機檢視，韓守又諷刺地笑了一下：“不是沒人報警過。”

他這句話沒有前言後語的，但是洛瀟卻知道他想表達什麼意思，他認真地保證道：“我不知道之前那些報警的人是哪裡的程式出了問題，但是你放心，特殊部門的立場和許可權不會被任何人動搖。”

一直安靜的降霜酒突然說：“你們帶多點人過去，應該有蠻多地縛鬼的。”

地縛鬼是指，在某處死亡後怨念不散的鬼魂，會執念留在死亡之地。但也有種情況，鬼魂死在他處，卻對某地怨念頗深，也會留在那裡成為地縛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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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有，”降大師補充道，“報警了沒用不一定是警方出了問題……我是說，有可能有人對當地警察部門使用了玄術，讓其對某地或者某事的情況造成認知混亂。”

“認知混亂？”

“比如刻意忽視。【認知混亂術】分為很多種，打個比方，玄術師可以設定讓警方忽視對亨星私立高中的舉報。”

說到這裡降霜酒頓了頓，輕輕瞥了一眼洛瀟：“當然，我的前提是建立在你們公安機關不存在腐敗貪汙的情況下。”

洛瀟：“……明白。我會對當地警署和警方展開調查。”

韓守聽他們的對話聽得有些懵，不過這不妨礙他意識到這兩人似乎能解決亨星私立高中的事情，韓守有些激動地說：“如果你們真能幫到這些學生們……我、我不知道該怎麼感謝你們……”

他說著說著好像就要哭了，洛瀟有些僵硬地安慰道：“男兒有淚不輕彈。”

韓守搖搖頭，痛苦地說：“我很愧疚，即使我沒有參與他們，但是知情不報，我也是兇手啊……”

洛瀟安慰他：“你也是被脅迫了。他們以你的家人來要挾你，實在可惡。再者如果此時真涉及到了玄術，你們普通人甚至無法察覺異樣，這又該如何解決？你放心，特殊部門會保護好你們一家人。後面還需要你的證詞和證據。”

韓守擦擦眼淚，忙不迭地點頭：“我會全力配合！也希望你們能儘快……那些孩子實在可憐……”

洛瀟只好再三保證。

降霜酒看看時間，快到吃中飯的時候了，她想走了。

“有什麼問題再找我，我先走了。”

洛瀟朝她真誠道謝：“這次多虧了你，不然如果讓此事繼續神不知鬼不覺地發酵下去，不知有多少學生還會遭受他們的迫害……”

降霜酒聳聳肩：“拿錢辦事罷了。”

洛瀟這會兒已經知道她的性子了，做了什麼好事都是一句“拿錢辦事”來敷衍他人，但實際上她辦的都是懲惡揚善的好事。

洛瀟笑了笑：“慢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