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澤聽見柳千山的話，頓時一愣。

要不要離開軍中，進入文官體系！

這是一個問題，說句實話，要說朝堂鬥爭，文官才是主體。

正常情況下，文官的許可權是要完完全全在武官之上的。

可是楚澤很清楚，他不是夏帝的親兒子，就算是柳千山把自己調入文官集團，最多也就是平調進入。

不可能說給自己一個位高權重的位置。

七品文官，能幹嘛？

在京都就是個屁！

當然了，一旦外放出去，哪怕就是個縣令，也是一方土皇帝，這兩者是不同的。

問題是楚澤目前並不想外放，同時呢，楚澤已經投靠了長公主。

雖然在明面上無人知曉，但是他完全可以透過長公主的影響力來影響朝廷。

自己身涉其中，也未必是好事。

綜合考量了一下，楚澤笑道：“多謝柳相厚愛，可是在下是個粗人，著實不適合舞文弄墨！還是老老實實在軍中打拼吧！”

聽了楚澤的話，柳千山也不失望。

而是把話題轉回了夏帝增賦的問題上。

只聽柳千山說道：“陛下心中，有沖天之志，只可惜天不假年，陛下年紀著實大了，他心中著急，周國上次大敗，陛下看到了機會，所以才定下開春便讓肖萬里率軍前往邊境之事。可是正如你在大殿內所說，打仗打的就是國力，邊境增兵，便需要大量的糧草調集，武器裝備的損耗，百姓兵源的投入，所以陛下這些日子，也是在為錢糧發愁！”

說話間，他面漏不屑道：“許多人也正是看出了這一點，所以那蒼山先生，這些日子，在京中瘋狂鼓吹大夏百姓應當忠君愛國，應當增賦增稅，為的就是去貼合陛下心意，想要撈個官位！”

聽到這話，楚澤好奇道：“以他的名望，獲得一個官職應當不難吧？”

柳千山搖頭笑道：“普通官職，當然不難，便是拿個一品二品的薪俸，對他來說，也不難！可是他想要的，可不僅僅是一個清貴文官！他要的，是大權在握，如今他提出這增稅之事，必然有人操辦，現任戶部尚書楊瑜自來反對增賦，只怕是要告老了！這空出來的位置，陛下應當會給這位蒼山先生！若是他執掌戶部，稅賦錢糧收入大增，陛下一旦北疆獲勝，他便有大功，到時候啊，便是想要爭一爭我這宰相的位置，都是有可能的，可謂是一步登天！”

柳千山智珠在握，談笑間，便推測出了朝堂局勢。

楚澤看著這位，剛才在大殿裡，可是沒有表示任何反對啊！

甚至極其贊同那蒼山先生的話。

楚澤有些不解道：“既然他能威脅道柳相的位置，柳相為何剛剛不反對？”

看了楚澤一眼，柳千山微微一笑：“威脅？威脅我的人多了，六部尚書，哪個不是眼巴巴的看著我的位子？沒有那位蒼山先生，也有別人，陛下想用他，我為何要反對？陛下想要讓他去承擔天下百姓的罵名，想要讓我這個奸相首肯此事，只有這樣，陛下才能舒心。此事已成定局，我可以反對，可是大軍已然開拔，我若是反對，我便要拿出個章程來弄到錢糧！兩國交戰，錢糧缺口數萬萬！哪是那麼容易湊齊的？”

“可以對權貴，豪族動手啊，他們有的是錢！”楚澤隨口說道。

但是馬上他就反應過來，這根本不現實！

夏帝在外動兵，於內必然要保持安穩，壓榨豪族權貴，這些人手中的力量，絕對不是普通百姓能夠比擬的。

勢必要引起反彈，一旦內部亂了，那對夏帝而言，是絕對不能接受的。

相比較而言，壓榨普通百姓，百姓的反抗能力就太弱了。

所以自古以來，百姓就是被統治者盤剝壓榨的物件。

果然，柳千山起身，微笑著搖搖頭，伸手拍了拍楚澤的肩膀，笑道：“行了，該說的話，我也都說了，到底怎樣選擇，你自己考慮。”

目送柳千山離開，楚澤也終於明白了。

夏帝想要增長稅賦，想要與周國交戰！

他需要更多的錢糧，當錢糧不足的時候，就把目光放在了普通百姓的身上。

但是呢，他又不想要承擔罵名，於是，這位蒼山先生，在合適的時候瘋狂鼓吹增長稅賦，有著極高名望的他，進入了夏帝的眼中！

若是由他推行此事，那天下百姓勢必便會將此事的責任歸咎於蒼山先生身上。

而柳千山，作為丞相，表示了首肯，那麼罵名就是這二人的，說不定夏帝還會連續演出拒絕，猶豫等戲碼。

最終才會確定增長稅賦。

“都是演員啊！夏帝在百姓，百官面前要名聲，不肯在史書上背上罵名，這個蒼山先生，看準了此時大夏動兵，國庫需要更多的錢糧，主動去背罵名，利用自己的名聲，主動高喊增加稅負，以博權位，柳千山配合夏帝演出，這些人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目的...都是算計啊！”

楚澤喃喃自語，這個時候，他也明白了，那位所謂的蒼山先生，不一定是蠢，他只是壞！

只是想要以一個捷徑，更快的獲取權利！

一旦成為大夏戶部尚書，掌管大夏財權，可以說是從一個普通人，一越成為大夏頂尖重臣。

當真是好算計！

這時候，楚澤也明白了，為什麼很多人看似會說出一些老百姓覺得很蠢的話。

其實他們說話的背後，不一定有多少利益糾葛呢。

搖搖頭，楚澤直奔宮外！

對他而言，現在這些事情，不是他要考慮的，夏帝愚民也好弱民也罷，站在他的角度，與他無關，該說的話，已經說了，夏帝不採納，他也不會去搏命相諫。

楚澤眼下要考慮的，只有一點！

那就是趙亦和四皇子！

這二人，才是楚澤眼下的大敵！

接下來的幾天，楚澤消停了許多，每日就是在府上修煉，也正式離開了山字營，去到了虎騎衛！

七天後，四皇子府上，趙亦拿著手中請柬，看著四皇子說道：“父親，大伯親自給我下了請柬，說讓我今夜過府一敘。”

四皇子皺眉道：“說有什麼事情了嗎？”

“沒說，只說備上了好酒好菜，讓我萬勿拒絕！”趙亦如實說道。

四皇子皺眉凝思，半晌後，說道：“你那大伯莫不是要找我聯盟？想要透過你試探試探？你三叔府上趙吉源被賜死，這些日子，消停了不少，若是能抓住機會，跟老大聯盟，徹底把你三叔踢出局，倒是不錯。這樣，他請你，你便去，且看看他說了什麼，他跟你說什麼，你回來如實轉述就是。”

“是！”趙亦躬身應下。

“殷紫婷那丫頭，這幾天聽說身子好了不少，她娘說了，再有個十天半個月，便可重新舉辦婚事！”四皇子主動把殷紫婷的婚事點了出來。

趙亦笑道：“任憑父親安排便是！”

四皇子斜眼看了他一眼，肅聲警告道：“哼！別以為我不知道你什麼心思，我可跟你說，殷紫婷那丫頭入府，你可以打罵欺辱，但是有一條！不許害她性命，這一次跟殷紫婷成親，對咱家幫助不小，別看溫琪和殷圖二人品階不算太高，但是溫琪可是山字營統領，殷圖是戶部侍郎，和他們聯姻，咱家便可同時將手伸入禁軍和戶部！我知道，殷紫婷那丫頭自殘，你面上不好看，可是拿她洩憤也就罷了，若是傷了她性命，溫琪和殷圖必然要與我等反目！這是萬萬不行的！”

四皇子很清楚，這次婚事之前，殷紫婷自殘，弄的所有人面上都不太好看。

但是呢，這門親事，背後其實也是一種政治聯姻。

殷紫婷過門，受些欺辱，結合她婚前自殘，弄的趙亦面子上不好看，便是殷家知道了這件事，也只能捏著鼻子忍著。

畢竟殷紫婷過門了，就是四皇子府上的人，他們也不好過於干涉。

但是一旦殷紫婷身死，那事情可就麻煩了。

所以對於四皇子而言，他不在乎趙亦如何去欺辱虐待殷紫婷，但是底線就是，殷紫婷不能死！

“爹你放心，那丫頭過門後，我最多便是給她一些顏色瞧瞧就是了，這種可以了吧？”趙亦頗為不情願的應下。

四皇子安撫道：“你也知道，如今奪嫡局勢晦暗不明，所有人都有希望，這時候多一絲助力，就多一絲希望，我若繼承大位，太子的位置，必然是你的，你若是也想要那位置，便得忍下一些委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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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了，孩兒一定有所剋制，不會傷其性命！”

趙亦拱手應下，只是依舊沒有打算輕易放過殷紫婷。

在這個男尊女卑的時代，婚前妻子因為另外一個男人自殘，極大的損傷了趙亦的自尊心！

這是他完全不能接受的！

京都積雪已然化盡，只是早春時節，夜晚依舊有些寒涼。

特別是涼風吹過，感覺格外明顯。

此時天色已晚，趙亦的馬車緩緩向大皇子府上前行！

夜月高懸，白色的月光灑滿街道。

與白晝無異。

大皇子府門前，楚澤和趙潤基二人並肩而立。

都看向四皇子府的方向。

“楚老弟今夜委屈一點，那趙亦不管如何，儘量莫要與之發生衝突，一切有我從中斡旋！”趙潤基是瞭解趙亦的。

這位呢，性情殘暴，囂張，今夜見了楚澤，說不定就說些什麼不好聽的話。

他可不想兩人在他府上打起來！

楚澤輕聲道：“潤基殿下放心，我一定儘量忍耐，我知道，現在不是跟他算賬的時候，等到大殿下登基，便是清算之時！那時候新仇舊賬一起算！”

聽到這話，趙潤基放心了許多。

終於，街角處，趙亦的馬車轉過！

來到了大皇子府門前，停了下來。

馬車門開啟，趙亦從車上躍下，目光看向門口二人，不自覺的皺起了眉頭！

他是認識楚澤的！

雖然兩人沒有什麼交集，但是上次狩獵，趙亦也是去了的！

只是名次不好罷了！

這時候，趙潤基大笑著上前：“六哥，你來了！”

他這六哥，是按照趙亦在四皇子府上的排名叫的。

三代子弟，就是各家按照各家的排名去叫，兄弟間按照年歲互稱，趙亦比趙潤基還大了兩歲，所以趙潤基對其口稱六哥！

趙潤基伸手拉著趙亦就要往裡進，卻發現趙亦一動不動！

只是冷冷的看著楚澤說道：“大伯請柬上，可沒說還有這個姓楚的啊！”

趙潤基笑道：“這是什麼話，大家都是朋友，楚澤是皇爺爺點名的大夏棟樑，六哥難道不想與之親近嗎？我父知道，你們之間有點誤會，今日夜宴，正是父親為了化解此事，故而設宴，你看，我和楚澤在門口已經等了半個多時辰，誠意十足，六哥也給我一個面子，咱們進屋再說，如何？”

趙潤基的話裡，首先便是點名今天晚宴是大皇子所設，為的就是化解楚澤和趙亦的矛盾。

其次呢，又把自己和楚澤放在了一個相對較低的位置，說等了趙亦許久。

最後又拿自己的面子來說事，這一套下來，便是趙亦，也不好拒絕。

只是看了一眼楚澤，說道：“若不是看潤基和大伯的面子，我今天定然是要回去的！”

楚澤滿臉賠笑，上前拱手道：“趙亦殿下，在下絕無與殿下為敵之意。外界傳言，皆是誤會！”

趙亦理都不理楚澤，袍袖一揮，大踏步的往裡走！

趙潤基趕緊跟上，而在趙亦身後，一個大概四十歲左右的男人，亦步亦趨，緊隨其後！

正是趙亦的護衛。

看著他們進去的背影，楚澤眼神中，殺意一閃而過。

只是馬上便被滿眼笑意掩蓋，也快步跟上！

笑容，有的時候，是最好的偽裝!

會客廳內，人數並不多，趙潤基坐了主位，楚澤和趙亦分列兩側，而那位趙亦的護衛，則是在其身後不遠處站著。

眾人落座！

趙亦看著楚澤，冷笑道：“我跟閣下，沒什麼誤會，今日呢，也不過是看我大伯的面子前來，你就莫要開口了，省的我厭惡！”

楚澤真就不開口了，只是把求助的目光，看向了趙潤基！

趙潤基趕忙笑道：“六哥說的哪裡話，咱們今日一同喝酒，便是緣分，今後大家早晚同殿為官，多個朋友多條路不是？”

“哼！”

趙亦依舊是一臉不爽，說道：“要開口，也可以，那就先自罰一罈酒吧！”

好傢伙，哪裡有人自罰就罰一罈的？

便是趙潤基，此時也有些不悅了。

只是楚澤卻站起身子，示意趙潤基無事，從下人處要了一罈酒，當著趙亦和趙潤基的面，大口大口的喝了起來！

烈酒入喉，猶如刀割！

一口東西不吃，這般喝酒，其實跟上刑也差不多！

但是楚澤依舊眉頭都不皺一下，強大的肉身，包括五臟六腑的強度都遠超尋常人，讓他一罈酒下肚，卻是只有微醺。

“趙亦殿下，在下喝完了！”

楚澤將空酒罈倒了過來，隨即拱手說道：“在下知道，殷紫婷之事，惹得殿下不喜了，可那是那丫頭自作主張啊，真說起來，我若知道殿下喜歡她，便是雙手奉上，也是心甘情願，哪裡敢與殿下去爭。今日特意請潤基殿下作陪，為殿下賠罪，還請殿下見諒！”

楚澤把姿態放的非常低，因為他只有一個目的，就是要留下趙亦！

不管如何，不能談崩！

楚澤說完，趙潤基趕緊開口道：“六哥你看，楚澤真的是真心賠罪，這件事情也就是個誤會，你就是不看僧面看佛面，我爹他也希望你二人化干戈為玉帛，萬萬不能因個人意氣相鬥啊！”

眼見楚澤姿態這麼低，趙亦心中不屑：“這就是殷紫婷喜歡的男人？真的可笑！”

但是呢，他也開始考慮，畢竟是大皇子從中斡旋，楚澤姿態又這麼低，其背後還有陳國公。

真的要一點面子不給嗎？

終於，他還是端起酒杯，說道：“楚老弟若是這麼說，我倒是也不生氣了，其實真說起來，我和紫婷之間的事情，本就與楚老弟無關，你們不過普通同僚，有何賠罪的？”

他話鋒軟了下來！

他這話鋒一軟，氣氛頓時緩和了不少！

趙潤基笑著從中周旋，楚澤也儘可能放低姿態，不一會的功夫。

幾人開始稱兄道弟！

大口喝酒大口吃肉！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楚澤看向了趙亦身後的護衛，笑道：“這位大哥，英武無比，今日既然來了，不如與我等同飲如何？”

此言一處，趙亦和趙潤基同時一愣！

誰也沒想到，楚澤會突然邀約此人。

只是楚澤開口了，趙潤基立刻說道：“來人，立刻加張桌子，加副餐具，上菜，都是自己人，莫要客氣！”

那護衛看了一眼趙亦，拒絕道：“我不過是一護衛，如何能與諸位共飲？”

趙亦卻笑道：“有什麼的，既然潤基弟弟發話了，你便坐下就是！在大伯府上，不用如此緊張！”

他是真的不害怕，他來到大皇子府上吃飯，能有什麼事情？

若是大皇子真的要對付他，這個護衛又有什麼用？而且大皇子又不是瘋了，難道還能對他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