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終瞪大了雙眼，他清晰地感覺到下方有什麼東西。

一股無比強勁的力量正在接近，正在地底一往無前地向上湧動，它穿越數千公裡的星球內部，撕裂堅硬厚重的地殼，一往無前！

一聲巨響，林終先前費勁了力氣才好不容易才在海床上撕開的口子驟然延伸開來，變成了數百米長的海溝。

雷鳴般的爆裂聲持續在海底震響，水像是沸騰了一般湧現出無數氣泡。

更多的海溝撕裂開來，像是雞蛋磕到什麼硬物，又像是有什麼東西即將從這顆蛋的內部破出，讓雞蛋表面立刻出現了幾道裂縫。

但以星球的尺寸這一切就變得壯觀多了，林終看到的是幾道數千米長上百米寬的海溝交匯在一起，而且隨著地震被撕裂得越來越大，海底的群山都塌陷下去，墜入深不見底的海溝。海溝的交匯處形成了一個巨大空洞，底下似有岩漿的亮光。

隨後，林終看到了不可思議的預知畫面——濃厚的灰霧噴湧而出，將他淹沒其中。

那正是，受“皇帝”意志召喚的地心孵化之物。

徐默日突然感覺到了不對勁。

湧入他體內的力量變少了，衰減得很快。

周圍的灰霧迅速變澹，在他正下方噴發的地心孵化之物毫無徵兆地熄火。

緊接著他就望見遠處噴湧出直通天際的灰霧，形成了一座新的通天塔。

怎麼回事？

這次他是真的吃了一驚。

地心孵化之物應該會本能地追尋“皇帝”的位置而去，而至高者的意志甦醒需要時間，這個時候正在甦醒途中的至高者應該也會本能地去和地心孵化的神體融合。而如今“皇帝”分明就在他的頭頂，牢牢地被控制在他的囚籠當中！

那小子，又做了什麼？

徐默日的第一個想法就是藏到深海當中的林終又搞了什麼把戲，此時林終必然就在那道噴湧而出的灰霧中，重新佔據了主場優勢。

他怎麼也想不通林終是怎麼做到的，但他知道自己必須馬上採取行動。

他再次故技重施，開啟了兩道傳送門，搭建一條通往空間站的捷徑，希望以“皇帝”的存在來吸引地心孵化之物。

然後當傳送門開啟的時候，一道無形的意志突然穿越這條他搭建的捷徑，開始強行入侵他的精神。

徐默日沒有防備，突然感到天旋地轉。

他聽到了女人瘋狂而尖利的笑聲，帶著不加掩飾的嘲諷意味。在他的腦海中從四面八方傳來，如海潮一般，成千上萬倍地疊加。

這笑聲，對他來說還有些熟悉。

那入侵的意識如一把尖刀強行刺進了他的精神，將其解剖開來，剝離出一些他不喜歡的記憶。

他看到了自己過去的記憶，那在他眼中無趣空虛的人生，似乎是提醒他，他始終是一個凡人，也將作為一個凡人死去。

徐默日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集中精神去驅逐入侵的意識，像是親自操刀切除那附骨之疽。

與此同時，他試圖關閉開啟的傳送門。

他成功了，他奮力從噩夢中掙扎出來，傳送門也已經關閉。

“居然會是你……”他捂著額頭低聲自語。

他認出了那個聲音，也知道是誰在對他施加精神攻擊。

那個女人是他一手培養出來的祭品，他以女兒稱呼，但甚至沒有給她起過真正的名字，讓她一直變換著假名使用。

他從未在意過那個命中註定要成為他成神路上墊腳石的存在，那不過是一頭在祭壇上宰殺的羔羊。

但如今在這關鍵時刻，祭壇上本應該已經被獻祭了的羔羊卻活了過來，還奮力咬在了他的喉嚨上！

阿比斯人的記錄中，至高者的復活儀式存在著缺陷，至高者的意志完全復甦需要時間，篡奪了神之權柄的凡人即便註定會被他吞噬，卻依然能在極短的時間奪回自我，以自己的意志篡奪和操縱神的力量。

阿比斯的聖人就曾被短暫地喚醒，不僅將倖存的修女等人送至地球，還毀滅了自身化作八道寄宿權柄的遺骸。

但那喚醒的方法和契機並沒有存在於記錄中，在修女等人死後也再無一人知曉，徐默日也不覺得那種奇蹟一樣的事情還能再發生一次，而且發生了又能怎樣？“皇帝”被他困在囚籠裡，艾琳的意識即便短暫地甦醒，也遲早會被至高者重新吞噬。

如今被他忽略的這個點卻成了他計劃中的致命缺陷，不知道是出於什麼契機艾琳的意識被喚醒了，而那個意識竟然強行將地心孵化之物引向了他的敵人。

在這場對地心孵化之物的爭奪中，林終掌控的時間權柄能讓他以指數成長的速度吸收神體，但如果得不到吸收神體的機會，就毫無用處。而徐默日掌握的空間權柄結合先前佈置的計劃能牢牢地掌控神體噴發的位置，這讓他對林終形成了一個絕對的優勢，但現在這個絕對的優勢居然就這麼消失了。

僅僅那麼一瞬間的思考，徐默日就開啟了傳送門，瞬移到了噴發的神體內部，同時他匯聚起能量，準備向下發起最勐烈的攻勢。

他不知道自己被剛才的精神攻擊耽誤了多久，但知道自己現在一秒都不能拖。

抵達通天塔內部的瞬間，重力驟然增加了上百倍，像是一隻看見的巨人的手早已在這裡等候，在他出現的瞬間就抓住他向下拽去。

恐怖的加速度幾乎能令人體骨肉分離，徐默日操縱失量化解身上疊加的力，身體卻還是向下墜去，更多的力場朝著他的身體擠壓而去，那巨人正在試圖捏碎他，他努力反轉那些力的失量，將其推向各個方向。

這一刻，以灰霧通天塔為中心，海水如摩西開海的神蹟顯現一般驟然向四面八方被推開，大洋的中央像是硬生生被挖開了一個直徑數公裡的洞，海水繞著洞的中心高速旋轉，變成這世上最為壯觀的漩渦，漩渦的中心如深淵般直通海底。

在噴發的灰霧中，徐默日看到了林終，林終懸浮在接近海溝的位置抬著頭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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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在噴發的灰霧中一上一下，隔著上千米的距離對望。

該結束了——徐默日從對方的雙眼讀出了這樣的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