喧譁聲越來越近了，前去檢視情況的大太監卻始終沒有回來，皇帝又派了其他人去看，依然是毫無訊息，在場之人面色越發凝重，哪怕是皇帝，此刻也是表面鎮定，心中緊張。

不應該如此，內宮之中，無論發生什麼事，也不該這麼長時間無人通報，除非，情況已經失控了，那些能夠過來傳遞訊息的人都過不來了。

可若是到了如此地步，今晚在場的諸人，能不能全須全尾的出去都是個問題。

但是皇帝覺得不應該如此，他安排的重重守衛不會出問題，便是有什麼岔子，也會很快被處理，根本不可能鬧出大亂子，他執政這麼多年，所有的事情都是有成例的，絕無可能出錯。

在場的大臣們心裡其實想的跟皇帝差不多，這麼多年了，若是沒有成算，皇帝不會穩坐帝位到如今，年年都穩定的很，便是當初皇帝剛繼位的時候都沒出什麼亂子，如今又能出什麼亂子？有些人心中甚至在猜測，是不是宮裡走了水，大家都忙著去救火，所以才一直沒有訊息傳過來。

然而，事情就是超出了皇帝和在場大臣們的意料。

有喊殺聲快速的傳遞過來，越來越清晰，皇帝霍然起身，面上看著還算沉靜，略微抖動的身體卻出賣了他的緊張，鬧到這個地步，若是再看不出來是出了大亂子，在座的眾人都可以把腦袋割下來當球踢了。

韓大人最先出聲：“陛下，宮裡似是出了亂子，目前尚不知曉是出了什麼事，還是速速迴避以免有人衝撞陛下為好。”

“韓大人急什麼，陛下可是咱們大業的陛下，是真龍天子，便是這宮裡出了什麼岔子，有陛下在，還能有什麼解決不了的？何況，陛下有上天庇佑，誰能傷到陛下。”一直優哉遊哉的永王，這時候又出言了，話裡話外的意思，恨不能直接把皇帝的路給堵死。

都是真龍天子了，還怕什麼亂子，有上天庇佑，更是不必躲避，若是當真躲了，豈不是說明皇帝不是真龍天子，不得上天庇護？

到這個地步，誰還看不出來今天這事兒跟永王脫不了關係？

可是話趕話說到這兒了，也不能就這麼灰溜溜的走了啊！不然以後皇帝還有什麼臉面可言？

太子聽到永王的話，看到自家父皇放緩的腳步，眼神閃了閃，心中覺得諷刺，這個時候了，不想著趕緊保全自己，還在乎什麼顏面，真是一如既往的託大。大約是當權久了，聽多了歌功頌德的話，就忘了身邊的危機了吧。

什麼真命天子，活著的、大權在握的人自然是天子，如案板上的肉一樣由人刀俎的，便是掛著帝王的名頭，難道還是帝王麼？

正當皇帝猶豫的時候，外面突然有雜亂又整齊的腳步迅速靠近，不給眾人反應的時間就將所有人給圍住了。

皇帝臉色終於變了，所有大人也都慌了，唯有永王，悠悠然的站起身，笑的豪放：

“哈哈哈哈，這麼多年了，皇兄是不是該把我的帝位還給我了？世人都說皇兄是真龍天子，真龍天子不是該有上天庇佑麼？也不知道皇兄這個真龍天子，能不能得到上天庇佑，皇兄，你說呢？”

太子施施然起身：“皇叔這話說的，我父皇若不是真龍天子，難不成你是？那孤倒也想試試，同為龍子的皇叔，是否有上天庇護，有龍氣護體。”

“不急不急，待我的好皇兄和你這個好侄兒試過了，自然就知道結果了。不行的話，就挨個試過去，等到只剩下一個皇族之人，自然就是真龍了。”永王說著，語氣中的笑意全然不見，只剩下了陰森和狠意。

全場大臣們心中發寒，他們如何聽不出來，永王分明就是想要斬草除根，在這個地方把所有有繼位機會的皇子全部清除乾淨，待到清楚乾淨皇子，只怕就要來問一問他們認誰做天子了。

願意歸順的自然安然無恙，可一旦歸順，一生的‘貳臣’兩字便烙在身上別想洗掉了，往後便是有再大功績載入史書，也註定是個遭人唾棄的小人。

然而，若是不歸順，只怕今天就得交代在這裡，一生努力盡數付之東流不說，家人也註定天人永隔不能相見了，不，或者應該說，家人也要淪落到不堪的地步乃至丟掉性命。

許多大臣，想到今日或是今生的最後一天，還要連累家人一起遭罪，不由得悲從中來，可眼下的情景他們又豈敢表露出一絲傷心，只得強忍著靜觀事情的走向，同時思量自己到底該如何抉擇。

太子嗤笑一聲，拍拍手，一陣鐵甲撞擊的聲音之後，諸多黑甲衛竟然從宮牆外躍入牆內，他們的刀就朝著方才進來的那些士兵身後，顯然只要前方的士兵一動，他們的刀就會毫不猶豫的取前方士兵的姓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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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時間，形勢調轉，大臣們都看蒙了。

所以，這是一出螳螂捕蟬黃雀在後的戲？或者，應該說是太子預判了永王的預判？

皇帝心中一直提著的那口氣突然就松了，果然，他就說嘛，宮裡防守嚴密，如何就會讓永王進來，原來是太子的安排。

如此也好，將永王的野心暴露出來，一次性解決掉，再將所有倒向永王的人都一網打盡，這次太子做的很不錯。

永王的臉色變了，陰沉沉的看向太子：“瞧不出啊，我這一向於軍中並無聲望的太子侄子，也能駕馭的了黑甲衛，只怕我這皇兄也是看走了眼，還當你是個文雅的君子呢！”

“君子六藝，孤學的還是不錯的，對待君子能臣干將百姓，自然要溫和有禮，對於亂臣賊子，若不行雷霆手段，只怕對方也不會畏懼，畢竟，君子畏德而不畏威，小人畏威而不畏德。”

太子面無表情的盯著永王，眼中的厭棄清晰可見。

滿場大臣這會兒全在心裡替太子搖旗吶喊，不住點頭，心說太子說的可太對了，對於永王這種不講德行亂來的亂臣賊子，就應該用雷霆手段立刻鎮壓下去，也省的他們還得做那麼艱難的選擇了，能有的選，誰不想當個忠臣良將呢？

“哈哈哈哈，本王當年被他壓一頭，這麼多年活得憋屈，征戰沙場也不過是替人做嫁衣，如今竟是倒在了你這個後輩手裡，罷了，本王既然做得出，那就認，認輸便是！”

眼看大勢已去，永王也不廢話，當即從身後士兵手裡拔出刀，朝著自己的脖子砍去。

眾人都驚呆了，萬萬想不到永王會如此突兀的就認輸了，然而當所有人都怔愣的時候，永王突然哈哈一笑，抬手朝著皇帝所在的方向射出了一支小箭，卻是他袖子裡一直藏著袖箭，竟然沒有人發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