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雨晨要求廢除協定關稅，格萊斯頓的選擇並不多。他沉吟片刻，說道：

“中英建交是大勢所趨，也是民意所在。如果因為協定關稅問題而影響中英建交，實在是不明智。我們願意廢除協定關稅，但作為回報，我們兩國應該加強商務合作。

“譬如，我們接收貴國留學生學習造船技術、海戰技術，貴國也應該向我國分享鍊鋼技術、軍工技術。再如，克里米亞局勢緊張，貴國槍炮先進，理應在軍火出售問題上給予方便。”

作為世界頭號工業強國，英國工業品一直都是全球翹楚。大到造船，小到紡織品，英國工業產品口碑很好。以至於當時的法國、普魯士等後起之秀，常常要山寨英國產品。

但近年來，中國在鍊鋼技術上實現了突破，極大地降低了鍊鋼成本，進而製造出了以1852式8mm步槍、1852式75mm榴彈炮為代表的先進工業品，大有後來居上之勢。

實際上，在真實的歷史上，現代鍊鋼法起始於1856年的英國。英國人H.Bessemer發明了“酸性底吹轉爐鍊鋼法”，解決了大規模生產液態鋼問題，奠定了近代鍊鋼工藝方法的基礎，也促進了第二次工業革命。

楊烜指導的鍊鋼技術，較“酸性底吹轉爐鍊鋼法”更進一步，為“鹼性底吹轉爐鍊鋼法”。一字之差，相差甚遠，因為世界上大多數鐵礦含硫量、含硫量高，只能使用鹼性底吹轉爐鍊鋼法。

鋼鐵堪稱是現代工業的核心原材料，有了鋼鐵這種材料，鐵甲艦、大口徑火炮、自動步槍等問題都將迎刃而解。

英國的材料技術，仍停留在鍛鐵層面，這是一種介於熟鐵與鋼鐵之間的材料。這種材料技術上的差距，已使英國在槍炮製造領域落後於中國。

英國急於獲得低成本鍊鋼技術。無奈這是一項極為關鍵的核心科技，中國對此封鎖甚嚴。英國人派出許多商業間諜，都無功而返。

格萊斯頓想讓中國轉讓鍊鋼技術，更是絕無可能。不僅如此，楊烜已經有令，為防止技術洩露，不得在外國設定鋼鐵分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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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因中國與美國關係密切，楊烜有特旨，怡和公司才得以在美國設定鋼鐵廠。

陸雨晨對道：“在軍火出售問題上，我們會一向同仁，向貴國提供方便。但鍊鋼技術、軍工技術，與造船技術、海戰技術絕不相同，為我國不傳之秘。

“何也？造船、海戰技術，各國皆有。英國以外，法國、荷蘭、美國、俄國等國皆有海軍，皆可造船。海戰同樣如此。

“我國派留學生學習貴國造船、海戰技術，日後便會買貴國的戰船，聘用貴國的海軍軍官。這其中，蘊含著極大的商機，也為貴國所歡迎。

“但鍊鋼技術、軍工技術，乃我國所獨有，為我國所憑恃，決不可輕言轉讓。此技術為怡和公司、新寧公司等商業公司所有。人家辛辛苦苦鑽研出來的技術，正要營利回本，怎會聽從政府號令，拱手讓與他人？”

格萊斯頓自知理虧，卻仍不死心，說道：“鋼鐵為我國工業所急需，若從貴國進口，路途遙遠，運費極高。而貴國鋼鐵產能有限，我們就是想買，也要排隊，浪費時間，徒增風險。

“鍊鋼技術乃貴國核心利益，固然不便轉讓。但如果貴國在英國設立鋼鐵分廠，就能利用英國現有的鐵礦、煤礦、鐵路、航運等基礎設施，極大地提高鋼鐵產量。

“此事頗為可行，因為掌握鍊鋼技術的怡和公司，有英國威廉.渣甸的股份。渣甸乃原怡和洋行老闆，在英國國內很有影響力。如果派渣甸在英國主持建設鋼鐵廠，想必怡和公司也會同意。”

英國人急於提高鋼產量，有一個非常現實的問題：製造鐵甲艦，維持海軍優勢。

海峽對岸的法國，在拿破崙三世的帶領下，正在積極發展海軍。拿破崙三世對此非常重視，親自指導，要求海軍製造鐵甲艦。

法國是集權制國家，行政效率很高。法國海軍已在著手試製大噸位的鐵甲艦。根據情報，拿破崙三世要求海軍製造全鋼結構的鐵甲艦。

但這樣難度太大，法國人決定循序漸進，先在木質戰艦外表包覆一層鐵甲，以提高戰艦的防護力。

儘管如此，這對海上霸主英國來說，仍是極大的刺激。一旦法國製造成功大噸位的鐵甲艦，將削弱英國海軍優勢。

格萊斯頓、帕麥斯頓等大佬對此憂心忡忡。但英國行政效率低，海軍要裝備鐵甲艦，就得公佈引數要求，組織造船廠競標，程式繁瑣。

這樣一來，速度就慢下來了。若有大量現成的鋼鐵，無疑將提高勝算。

陸雨晨盤算片刻，直截了當地問道：“如果我們在貴國設定鋼鐵廠，貴國是否會廢除協定關稅？”

格萊斯頓笑道：“理當如此。”

對於大國來說，外交無非是利益上的交換。陸雨晨算是明白了這一點。

陸雨晨一行在英國呆了一個多月，與英國建立了外交關係，在商業合作、派遣留學生方面也達成了一致，可謂收益良多。

不過，陸雨晨的心境也發生了變化。來英國之前，他對這個世界第一強國非常嚮往，想當然地認為英國一切都是好的。

等深入瞭解之後，他才知自己只是想當然了。倫敦作為英國首都，亦暴露出不少問題，引起陸雨晨的警醒。

譬如初級教育問題。英國絕大多數學校都控制在教會手裡，而教會學校重在傳教，對學生學習反倒不甚重視，甚至連識字課程都沒有。以至於很多學生畢業後，《聖經》背得很好，卻是十足的文盲。

再如英國陸軍中的捐官制度。英國民眾竟然可以透過花錢購買軍官職位，甚至還是實職！

大名鼎鼎的威靈頓公爵，這個打敗拿破崙一世的英軍總司令、世界歷史上唯一獲得八國元帥軍銜的人，年輕時竟是透過花錢購買了陸軍少尉的官職，才邁入英國軍界的。

倫敦的公共衛生亦非常糟糕，街頭常有因病倒斃的，泰晤士河更是汙濁不堪。

再看英國政壇，內鬥嚴重，派系林立，行政效率低下。

陸雨晨不再盲目敬畏英國，反倒是有了許多主意，對治國理政有了更深的見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