涅斐麗這幾天頗為苦惱。
自從堅持自己的意見,答應白金之子入城,城中的建設工作就變得相當不順心。
給白金之子劃定的區域施工頻繁出現問題,許多人不願意配合搬出或者修築專用的建築設施。
涅斐麗的這項提案不知被什麼人傳播出去,也引起了城中許多居民的不滿,叫囂著要讓白金之子滾出去。
“我不明白。”涅斐麗無奈地撐著臉,對海德傾訴,“那些人也是憧憬著史東城的和平才來到這裡。他們自己明明也是弱者,以前也經常受到強者的欺壓,為什麼他們還要欺壓更弱的人?”
海德說:“這是個複雜的問題,我的王。無論是傳統,還是利益,都賦予了他們排斥白金之子的理由。而人們一旦擁有了這種權利和理由,就可以爆發出驚人的惡意。”
涅斐麗說:“聽說負責城中建設的施工隊,很多人都曠工了?”
“有工人自己的不滿,恐怕也有些官員的暗中授意。”海德說,“工程進度緩慢,白金之子恐怕需要很久才能入城了。”
“很久是多久?”
“黃金之民以長壽著稱,而白金之子以短命聞名。這批白金之子又都是老者。”海德說,“恐怕,他們是想慢慢拖,拖到白金之子大批自然死亡。”
“他們敢!”涅斐麗瞪眼,“白金之子依照原定計劃,讓他們準時來史東城。工程完不成就讓白金之子和他們住一起,不想跟我混的可以滾蛋。”
海德說:“涅斐麗王,這不是王者該說的話。”
“那你說該怎麼辦?”涅斐麗恨得牙癢癢,“放在蠻荒地,事情多好辦,不聽話的直接一斧子噼死。”
“請不要成為葛瑞克那樣的瘋王。”海德說,“正義是好事,但和權力結合的不恰當,您可能會成為第二個葛瑞克。”
搬出了葛瑞克,海德終於把涅斐麗勸說得冷靜了一些,讓他來去解決。
涅斐麗壓下火氣,把事情交給海德,自己只好翻閱著擺在城主書桌上的那些卷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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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姆格福這片土地上,依然有許多領主並不服她,在暗地裡蠢蠢欲動。海德統計了各地的一些物資調動,可以判斷有些領主還是沒有老實下來。
這些宗卷海德已經分析過了,結論是雖然有領主們不安分,但動作有所收斂,隨著時間推移,涅斐麗統治鞏固,也就無力再糾集軍隊挑戰史東城了。
涅斐麗當然是看不懂這些的,她瞪大眼睛,用看待敵人的眼光狠狠盯著卷宗,練習自己的閱讀和識字能力。
涅斐麗只覺得度日如年,對時間的感知都出現了問題,不知道過去多長時間。
除了平常練武,就是在書房點燈苦讀。看兩眼就能睡著,睡醒了吃飯,吃完繼續看,看兩眼又睡著。
讀得是昏天黑地,日月無光,對時間已經完全沒概念了。
這天涅斐麗又在啃著卷宗,讀到第二句的一半,正要睡著,海德跑進來。
涅斐麗一下就注意到海德,如釋重負地放下卷宗,立刻就不困了,精神抖擻起來。
“事情辦完了?”她問。
“王,城裡打起來了。”海德上氣不接下氣,“請您親自去鎮壓,這正好是個機會,可以展現您的王者氣度。只要能目睹您的武力,那些無法意識到您重要性的人一定會折服。”
涅斐麗又驚又喜。
驚得是居然有人敢在城裡鬧事,喜得是居然有人在城裡鬧事。
涅斐麗抄起斧子就衝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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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肢儀式上,鈴珠獵人沒有使用託莉娜睡蓮來麻醉自己。
面對白金之子,他始終保留著一份戒心。
尤其是看到那頭被接肢成惡犬的人,他更加不可能會答應要先被催眠再進行接肢儀式。
“不用麻醉的話,請不要亂動,否則接肢錯位,接的手可能就廢掉了。”米莉森告戒他。
鈴珠獵人真的沒有用麻醉用的藥物,忍著疼痛和怪異的感覺,一言不發地見證了整個接肢儀式。
他用不屬於自己的腿站起來,不屬於自己的手抓起盾牌。
揮舞盾牌,帶起陣陣勁風。
破空聲不絕於耳,鈴珠獵人的招式展現出一種武術大師的風範。
那是不同於交界地戰士的戰鬥風格,華麗而致命。
看到鈴珠獵人矯健的身形,白金之子們都在為他鼓掌祝賀。
米莉森也松了口氣。
之前的接肢儀式讓一位白金之子炸碎,她始終心有芥蒂,擔心是不是自己的技術問題才導致的實驗失敗。
鈴珠獵人的情況讓她安心下來。
艾爾帕斯笑呵呵地祝賀鈴珠獵人:
“實驗很成功,我們也得到了資料。閣下若想離開,隨時自便。”
鈴珠獵人將那條有些陌生的手臂伸到眼前,注視片刻,說道:
“我再跟你們走一段。”
鈴珠獵人沒有再和白金一族多交流,只是默默承擔起了開路和打獵的工作。
一直走到半路,才透露了自己的姓名——艾隆梅爾。
鐵棘艾隆梅爾默然護送著白金之子。
剛送到史東薇爾,入關就遇到了困難。
死囚的鐵棘,加上一群受玷汙的白金之子,他們被晾在一旁不知道多久。
涅斐麗當然是打好了招呼,但下面的執行卻陽奉陰違,沒多少人真心願意接納白金之子。
進城的手續辦理這裡拖一點,那裡卡一下,白金之子們就在這裡晾了半天。
艾爾帕斯老先生趴在地上,眼巴巴看著守城的官員:
“大人,我們什麼時候能進城?這裡都是一群老家夥,舟車勞頓,我怕很多人撐不住啊。”
守城的官員回答得漫不經心:
“不好意思啊,上面還沒答應呢。“
嘴上說著不好意思,但卻從來沒有正眼看艾爾帕斯一眼。官員耷拉著眼皮,看著手裡的一個本子,記錄著進出城的人員。
“涅斐麗不是已經答應了嗎?”米莉森看不下去了,據理力爭,跟守城的將領們爭論。
“涅斐麗王是答應了,但為了城中居民著想,我們需要核查你們的身份。”守城的人說,“我們怎麼知道你們就是白金之子呢?”
米莉森氣,白金之子不受卷顧,眼中無光,兩腿俱斷,這麼明顯的特徵還需要核查?
有認識涅斐麗的守城士兵,也只能悄悄對米莉森道歉。
“不好意思,幫不了你。”士兵說,“現在可不是我們的時代了。以前頭領不服眾,我們能叛變,誰贏了誰當老大。現在是這幫文員當官的時代了。”
士兵小聲說:“您要是準備發威,再大鬧一次史東城,可以跟小弟我說一聲,我們一定躲得遠遠的。”
米莉森沒好氣:“這是涅斐麗的城,我怎麼能——”
米莉森頓住了,她思考了一下,發現也不是不行。
涅斐麗是蠻荒地出來的戰士,她應該不會介意用這種暴力的手段衝關。
想通這點,米莉森微笑著拍拍小兵的肩膀:“那你躲遠點。”
“您真要打呀?”小兵結巴,“我就隨口一說。”
“放心,我不殺人。”米莉森徑直走到那個還在刁難艾爾帕斯的官員面前。
“幹什麼?不是告訴你們了,上面的批文還沒有下來呢……”
米莉森單手拽住官員的領子,一個發力,直接把他丟飛出去,撞到前方一車草垛上,半天沒爬出來。
充滿攻擊性的行為立刻引起士兵們的注意,紛紛抽出武器準備應對。
米莉森沒再管白金之子,直接衝卡,手中的烈火揮灑,逼退湊近的士兵將士。
幫助白金之子這段時間,米莉森不用趕路,除了學習接肢儀式,就是繼續研習無名留下的筆記。米莉森的火焰愈發出神入化。
火鞭纏繞著她的身周,將周圍敵將抽打出去,燒焦他們的鎧甲,卻沒有傷及身體。
一如當初在紅獅子城,她的老師在紅獅子的刀劍下將她保護的英姿。
米莉森在史東薇爾鬧出大動靜,一般的士兵騎士還真奈何不了她。
守城的官兵就眼看著米莉森在人群中七進七出,無法無天卻又無能為力,恨得牙癢癢。
官兵四下張望,注意到後方那一群白金之子,還可憐兮兮趴在地上。
米莉森沒人打得過,白金之子可是人人都能捏一捏的軟柿子。
官兵立刻掉轉矛頭,指揮士兵去圍剿“賊人”,高舉戰鷹旗幟,為史東薇爾增添榮耀。
這樣的命令,也讓這場衝突第一次開始真正的流血。
勒緹娜和鈴珠獵人艾隆梅爾擋在了官兵前面,他們可不像米莉森那般善良。
延綿不絕的魔法箭從勒緹娜手中射出,每一根箭都精準地從士兵們的腿甲縫隙鑽進去,切斷他們的小腿肌肉,讓他們紛紛摔倒。
他們甚至沒有衝到艾隆梅爾面前。
“誰在鬧事!”涅斐麗衝了出來,手持兩把斧子,飢渴難耐,帶起的颶風把自己人都吹飛了。
場面一時安靜下來,官兵們不敢再打,齊刷刷指向米莉森。
米莉森看到涅斐麗,也就不再出手,輕巧地落在她身邊:“你可算來了。我帶著白金之子過來,你的人不讓進。”
涅斐麗正昂揚的戰意順滑地轉向了那些官員:“幾個意思?”
官員們原本還跟著戰士一起指著米莉森,被涅斐麗這麼一瞪,手指頭立刻蔫了下去。
官員搓著手:“涅斐麗王,我們也是要走程式的。這也是為了您這偉大風暴城的安全著想啊。您看您追求正義,我們這就叫程式正義。是用智慧保障正義的正確執行……”
“停停停停停。”涅斐麗制止官員那一套套的小詞,“說那麼複雜,以為我不懂是不是?”
官員閉上嘴,臉色有些驚恐。
涅斐麗王居然懂?那自己這麼說豈不是要觸怒王……
官員正惶恐著,涅斐麗點點頭:
“我確實不懂。”
官員還沒喘上氣,涅斐麗回頭看著正跑過來的海德:
“海德你來聽聽,你懂。”
海德簡單聽了聽:
“總之先讓白金之子們進來吧,這些冒犯王的人,我們以後再處理。”
“等等。”涅斐麗卻沒有善罷干休,“你之前說幫我解決白金之子的事情,怎麼還會出現這種情況?”
“這個……”海德有些為難,湊近涅斐麗耳邊,小聲說,“這個也之後跟您說。”
“什麼東西,神神秘秘的。”涅斐麗納悶。
看海德不想說,涅斐麗沒再多問,先專心安排白金之子入住。
艾隆梅爾也跟著白金一族順利進了城,沒有再受到盤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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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東薇爾,城主房間之前,恩夏靠在牆邊,擺出一個酷酷的站姿。
恩夏面前,百智的影像出現。
百智摘下了頭盔,露出一頭蒼白長髮,狹長的眼睛裡是血紅的眼白,賜福的金光蘊藏在眼中。
百智的嘴角耷拉著,看起來很不高興。
百智陰沉道:“你給我寫的信,我收到了。”
恩夏輕輕頷首。
“你是不是覺得不說話,自己很酷?”百智手裡多出一封信,“能直接用卡利亞的投影技術對話,你非要寫信,你說你是不是有病?你知道我隔了多久才收到嗎?”
恩夏沉默著,沒有應答。
百智揉著額頭:“涅斐麗和和白金一族扯上關係,這麼重要的情報,你居然沒有第一時間交給我……這是個機會,我們可以得到白金一族的聖樹符節。”
恩夏乾脆地點頭,似乎是收到了什麼指令。
“別跟我整這個好像聽明白了的樣子。”百智看著恩夏的動作,趕緊開口,“這事你不要親自去辦,涅斐麗認識你,我不想她知道,讓其他人去。”
百智說著掐斷了和恩夏的聯絡。
恩夏看向百智身影消散的方向,愣了一會兒。
作為在圓桌擔任百智隨從的人,他見過涅斐麗,也深知涅斐麗的實力。
而這裡是史東薇爾,如今涅斐麗的領地。
百智確實朝湖區多派遣了許多人,但別說那些人不在史東薇爾,就是全在史東薇爾,也沒用。
那幫人的鎧甲畫著百智爵士的徽章呢,根本就不能讓涅斐麗看到。脫了一身鎧甲,又不可能打過在史東薇爾城牆上守城的全副武裝的戰士。
恩夏都想脫了這身衣服喬裝打扮去自己解決了,可惜脫不得,作為鎧甲的那些骨頭都嵌在皮肉上了。
正糾結著,他瞄到一個熟悉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