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名坐在懸崖邊,陪著羅澤司的凋像冥思苦想了一天,最終終於得出一個結論——
他想不出來,決定集思廣益。
無名一回頭,發現商隊的人已經沒了一半。
沒的還全是戰士。
褪色者全走光了,只有褪夫大角等少數幾位褪色者還留在原地陪著他。
“人呢?”無名大驚失色。
“走了啊。”帕奇說,“人家褪色者很忙的,要去獵取大盧恩、進入王城呢。幫你打魔像那是情分,不幫是本分。”
無名惡狠狠搓帕奇光頭:
“那你幫忙就是本分了,我們現在戰力不足,怎麼辦?”
帕奇的光頭在無名的揉搓下變得光可鑑人。
“不是還有拉塔恩呢嗎。”帕奇目光轉向一邊,光頭上反射出一個山妖的影子。
靈柩車雖然爛了,拉靈柩的山妖們卻安然無恙,跟著大部隊一點沒落下。
“都把他忘了。”無名一拍手,趕緊跑過去。
無名剛跑到山妖旁邊,還沒站穩呢,山妖就開口說話了:
“我也該走了,你保重。”
說著山妖身體一震,身上幻象消散,拔出胸口的大釘子,就準備跳起來起飛。
“這就走了?”無名傻眼,“我可是把你帶上亞壇了,你就不能共患難一下,幫個忙?”
“上亞壇本來就是你答應好的條件。”拉塔恩說,“我能怎麼幫你?”
“你半神啊,面子大,跟羅德爾方面說說情呢。”無名說。
“不才本將軍進攻過羅德爾王城。”拉塔恩說,“羅德爾士兵大約是不想賣我的面子。”
拉塔恩說:“而且你忘了我來亞壇是幹嘛的嗎?”
“躲你老媽?”無名說。
“是追星。”拉塔恩說,“我的偶像是誰?”
“葛孚雷。”無名回憶著。
拉塔恩點點頭:“而葛孚雷是黃金王朝的王,而你是褪色者,保不齊我們還有可能成為敵人呢。”
“不要啊……”無名痛苦地捂臉。
半神的力量,半神的強大,在拉塔恩身上體現的最為淋漓盡致。當初涅斐麗頭疼的領主聯軍,被拉塔恩拉個隕石就毀了四分之一。最重要的是無名還指望拉塔恩提供源源不斷的隕石,如果和他為敵,就麻煩了。
無名覺得得留住拉塔恩。
“這樣,你追星,是因為崇拜葛孚雷。”無名說,“那你就該做點事引起葛孚雷的注意啊。”
“比如呢?”
“比如整個隕石砸穿王城。”無名說,“葛孚雷肯定對你刮目相看。”
“確實會刮目相看。”拉塔恩點頭贊同無名,“可惜我做不到,我要是能隨便拉隕石砸城牆,當初王城就不會攻不下來了。”
拉塔恩說:“忘記了嗎,我只能影響隕石的軌跡,或者趁它在繼續力量前卡住它,但想自由拉下來還決定落點,就太難了。”
碎星將軍搖搖頭:“太看運氣。”
無名見拉塔恩不鬆口,無奈只好不再挽留。
“按理說你這戰鬥力,就算沒法直接砸穿城牆,應該也能打勝仗吧。”無名說,“個人實力突出成這樣,王城還有人能攔住你的?”
以無名的觀察,過於強悍的個人實力,會給敵人帶來極大的心理壓力,很容易就會造成潰逃。
“有的。”拉塔恩目視遠方雄偉的大黃金樹,“有個惡兆妖鬼,很邪門,防不勝防。”
“惡兆妖鬼?”無名總覺得有點耳熟,“我剛進史東城的時候見過哦。”
“那家夥出現在哪裡都不奇怪。”拉塔恩說,“他會偽裝成任何人接近你,打你一個措手不及。搞不好你身邊的侍從、路邊的黃金之民,都會是他。”
無名回憶著:“我記得他可以以分身凝聚身體,本體或許會很強呢。”
“惡兆裡也有這樣的英雄人物啊。”拉塔恩感慨,“王城臥虎藏龍,不知道還藏著多少人物,不是那麼好打下來的。歷史上王城的兩層城牆,也僅有外層被攻陷過一次。”
“誰那麼厲害?”無名說,“半神都沒攻下來。”
“龍族。”拉塔恩回答,“從那以後,天空也被王城嚴防死守,飛過去,還有點困難嘞。”
他伸伸懶腰,活動雙腿,一個深蹲,隨後起身:“走了。”
重力光芒一閃而逝,拉塔恩乘著紫色的雷電飛向空中,直奔王城方向而去。
無名挽留的話和挽留的手完全追不上那抹紫色閃電和肥碩的身影。
無名的手停留在半空,凝滯片刻,悻悻放下。
他走回帕奇那裡,敲了一下他的光頭。
“都賴你。”無名說,“你一提拉塔恩,他就要走了。”
帕奇腦袋震顫著,神情冷漠:
“你一定是古代那種打仗的時候碰到個日蝕就覺得天神震怒時辰不對不該打仗的君王。”
“我怎麼會是那樣的人。”無名說,“我是看到日蝕就震怒到要殺天神的君王。”
“君王大人,想好怎麼安置你的子民了嗎?”帕奇看著一地的老弱病殘。
老弱是長生者,病是商人,殘是亞人和混種長得太殘。
一行人都可憐巴巴看著無名,等著商隊的主心骨出主意。
靈柩車沒了,他們的大量物資和商品都沒了著落,原以為可以隨意紮營駐地,卻因為得罪了羅德爾方便,現在大約也沒法隨意紮營了。
“靈柩車……”無名喃喃。
他眼睛一亮,想起個地方。
他們是往北逃竄的,那正通向無名一開始從礦洞坑道鑽上來的地方。
無名記得,那裡有大量的棄置棺木。
他之前就想重新利用那些靈柩車,只是遇到血指和火山等事情,沒有繼續下去。
現在人多,正好可以把車修好,繼續上路。
那裡的靈柩車之多,甚至足夠他的人暫時先睡在車裡。
“有了。”無名說幹就幹,帶著手下繼續往北,找到那條小徑再向西走前往棄置棺材的地方。
“老闆,你找到住處了?”商人們問。
“房車!”無名驕傲地回答。
等眾員工看到無名的房車,都有些沉默了。
“也……行吧。”商人們看看快要黑下來的天色,決定將就一下。好在員工們基本都沒什麼避諱,畢竟大商隊的員工構成本身就滿是忌諱褻瀆。
“我跟你們講,不要覺得靈柩不好,棺材睡起來可舒服了,我睡進去能千年不醒呢。”無名說著,準備身先士卒,第一個睡進去。
無名用盾牌鑿進靈柩車上部的大棺蓋裡,隨後以此為支點,勐踹盾牌,試圖像撬開糞金龜一樣開啟棺木。
“還挺結實。”無名在手掌上唾了兩口,舉起路邊一塊大石頭,站在棺木上面,抱著石頭跳下,狠狠砸在盾牌上。
棺材板終於蓋不住了,被崩飛出去,露出裡面漆黑一片的空間。
“我說什麼來著。”無名回頭看向員工,“一看就很安逸,天黑睡眠質量好呢。”
員工們齊刷刷看著無名,都瞪大眼睛。
“什麼表情?”無名說,“老闆我可是第一個住進去的——”
無名說著準備邁步進棺木,轉頭看到一張猙獰的大臉幾乎貼到自己頭盔上。
一個巨大的肥碩人型跟無名臉貼著臉,那張臉上像是長滿了山羊角,又被切斷,只剩下有些血紅的斷根。
乍一看,還以為是什麼怪物,如果是一般人,可能已經或尖叫著逃走,或者提刀砍人。但無名就只是跟那人型生物大眼瞪小眼,等待著這怪物的下一步行動。
準確說是等待怪物的語言。
無名不喜歡主動攻擊,每次都要等對方有敵意之後,才出手還擊。
雖然眼前這東西看著還沒長生者養得貓貓狗狗眉清目秀,但也不能斷然否決其存在意識的可能性。
況且即使是狗也有通人性的,貓也有講人言的。
怪物張開了嘴,真的開口說話了:
“幹嘛呢?幹嘛呢?幹嘛呢!”
怪物站直身子,從靈柩車裡走出來。
高大的身子站在無名身前,在他身上籠上一層陰影。
“別誤會,我們沒有惡意。”無名舉起雙手,示意自己沒有拿武器,“就是想找個地方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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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找地方住,砸我家幹嘛?”怪物瞪無名,“我正擱家裡睡覺呢,還好睡得不死醒得快,不然這最後一下,我就讓你給震破了相了!”
“您這長相,破相等於整容。”無名說,“這是你家?你怎麼睡棺材裡啊?”
“你們不也是要睡棺材?”怪物反問。
“我們是沒辦法嘛。”無名說,“倒黴催的黃金王朝的魔偶不認我們,把我們行李砸了。”
“那我們也是沒辦法。”怪物說,“有什麼辦法?不是活不下去,誰願意住集裝箱啊。夏暖冬涼,放個屁都有回聲。下雨的時候,運氣到了雨點角度好,放一圈水盆睡在乾草上;運氣不好,雨更大。外面小雨屋裡中雨,外面中雨屋裡大雨。有時候雨實在太大了,只能上外面躲雨去,等雨過去再想辦法倒水……”
怪獸雖然猙獰可怕,說起話來嘴倒是很碎,滔滔不絕的。
無名也認真聽著,時不時點頭稱是。
“哥們看你也是個苦命人啊。”無名跟著唉聲嘆氣,好像這樣就理解了對方,可以成為對方的哥們兒。
“這麼命苦了你還拆我家!”怪物毫不留情地罵著無名,從棺材裡掏出一柄大刀。
大刀體型絲毫不亞於癲火村那吃人女的大菜刀,甚至要更加樸實沉重。
無名看到怪物提起刀了,連忙後跳,指著怪物說:“有話好好說。”
怪物沒理會無名,提起刀就是一個橫拍。
卻是拍在了棺材上,發出回聲。
無名看怪物沒有要砍他的意思,於是繼續勸說:“我們也不知道這棺材有主了嘛。我看他們廢棄在這裡,還以為是垃圾箱。”
“你說我們的房子是垃圾箱?”怪物咆孝,“就算確實是,你也不能說出來!”
伴隨著怪物的咆孝,這片靈柩車墳場的大部分棺材板都活動起來,從裡面走出三三兩兩的怪物。
都是膀大腰圓,渾身滿是被切斷的角質般的傷口,提得都是沉重的武器。
原本還沉寂的亂葬崗突然變成了強敵環伺的陷阱,圍繞在商隊四周,不斷收緊包圍圈。
才躲過羅德爾士兵,就又被怪物包圍,有些員工哭了。
哭得主要是長生者們,他們看著怪物,高呼著惡兆。
“惡兆?哪裡有惡兆?”無名立刻四下張望。
能讓拉塔恩感到棘手的敵人,一個照面估計就可以讓他手下死傷大半,無名可不敢大意。
“這些人就是惡兆,惡兆之子。”梅琳娜走近無名,“被咒血玷汙,生出尖角的人。”
“哦,原來是個種族,我還以為特指惡兆妖鬼呢。”無名放下心來。
凱丹傭兵和混種頂在前面,提起武器防備著怪物。
無名面前的怪物看到同伴都出來,提起長刀橫在無名脖子上:
“等死吧你們。”
“我們不是故意的,我們可以賠償。”無名說,“如果你們不介意給我們騰個地方,我會更感謝的。”
“有個地方,很溫暖。”惡兆之子說。
“那感情好。”無名說。
“那就是我們的肚子裡。”
無名臉垮下來:“怎麼一個個都喜歡吃人啊。人有那麼好吃嗎?你們都這麼胖了,吃多了小心變溺水豬啊。”
“廢話少說,拆我們家,還想鳩佔鵲巢,我們都這麼慘了還不放我我們,跟你們拼了!”惡兆之子說著,提刀便砍。
無名後錯一步,躲過大刀,隨後勐回頭,兩手搭在了梅琳娜肩上。
“幹嘛?”梅琳娜身體一縮。
“這位先交給你了,別傷著,給我點時間。”
“你可真會使喚人啊大老闆。”梅琳娜語氣不善。
無名已經跳到了靈柩車的上方。
“還踩我家!”惡兆之子眼睛紅了,“不會……讓人踐踏!”
惡兆之子也要跳上去,別看身體敦實,跳起來還頗高,眼看就要跟著無名跳上靈柩車。
梅琳娜帶著一抹殘影埋進惡兆之子的懷中,手中一個發力,將惡兆之子崩飛出去。
雖然嘴上不情願,梅琳娜還是守在了無名身邊,想看看他要搞什麼名堂。
梅琳娜往靈柩車上瞄了一眼,氣得差點被惡兆之子的大刀砍中。
無名掏出了幾塊肉,串在鐵叉子上,下面升起一團火,上方則在肉上撒香料撒得不亦樂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