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格拉姆跟著無名和阿史米走在街上,伸出雙臂,仰頭望天,深吸一口氣:
“自由的氣息,競技場外,連空氣都是香甜的。”
“有這麼誇張嗎?”無名笑。
“競技場那裡可是天天死人的,地板兩天不打掃就一層粘稠的血漿,我可不是誇張。”穆格拉姆說。
“為了這口香甜的空氣,你準備怎麼謝我?”無名說著對穆格拉姆伸出手,擺出一種撥弄珠子項鍊般的姿勢。
“這是什麼姿勢?”穆格拉姆看著無名那奇怪的手勢詢問。
“數盧恩的手勢啊。”無名說,“一貫盧恩——把盧恩穿成串,在手裡撥弄,我現在覺得這樣很解壓很舒爽呢。”
穆格拉姆說:“你要多少?”
無名想了想:“我救你出苦海,怎麼也得給我十萬盧恩吧?”
穆格拉姆松了口氣:“還好,還有點盈餘。”
穆格拉姆把一大袋子盧恩都遞給無名。
“這是多少?”無名看著鼓鼓的袋子驚訝。
“一百一十萬盧恩。”穆格拉姆說,“連同贖罪的一塊給你。”
“那不夠。”無名說。
“不夠?”穆格拉姆說,“之前不是說一百萬盧恩嗎?”
“是啊。”
“現在不是說感謝費十萬盧恩嗎?”
“也是啊。”
“加起來不就是一百一十萬盧恩?”
“不是這樣算的。”無名慢條斯理解釋,“你在這裡詐騙賭博,欺騙純情小姑娘和傻子的錢,那也是罪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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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不想這樣啊……”穆格拉姆都囔,“一開始只是想從幾萬的觀眾手裡賺夠百萬就好了,可有把柄在那商隊手上,那就不止這個數了。那家夥少說透過我斂了幾千萬盧恩。”
穆格拉姆想到什麼,問無名說:
“我的名聲……真的不會被破壞嗎?”
在競技場時,面對無名要帶走穆格拉姆的要求,艾斯加終究還是退讓了,沒有阻止。但卻表示要將穆格拉姆打假賽這事捅出去。
穆格拉姆主動表示這是應有的懲罰,他願意承擔這樣的後果,無名卻不擔心地說了一句你不敢,就帶穆格拉姆離開了。
“你不會有問題的。”無名把袋子裡的一塊盧恩按在護面上,擠碎揉進縫隙塞嘴裡嚼著,“他敢說出去,他的商隊也會遭到重創。除非他捨棄這部分利益也要拖你下水。”
無名說:“我觀察那個老闆,雖然不願意放棄你這個搖錢樹,但也不是特別在意。而且雖然很陰暗,但反而不會用這種方式對付你。”
“不會嗎?”穆格拉姆不信,“他可是威脅我給他做事呢。”
“因為那樣有利可圖。”無名說,“把你一個已經失去的棋子再搞臭對他有什麼利益可圖嗎?”
無名敲敲頭盔:“我以一個商隊老闆的思維判斷,他是不願意再為你浪費時間的。”
“好吧。”穆格拉姆點頭,“不過總也是顆定時炸彈,我就做好被隨時引爆的決心面對吧。”
他問無名:“所以現在贖罪要多少呢?”
“阿史米,幫我算算。”無名說。
阿史米開口:“根據你那套贖罪的公式,一共一百二十四萬。”
“嗯,你也聽到了。”無名說,“還差十四萬。”
“這麼少?”穆格拉姆驚訝。
“贖罪的金額是根據你罪責的大小、影響力還有自身實力綜合判斷的。”無名說,“而且你是不是忘了,一百萬那是你自己要求加量的。”
無名不以為意地說:“你願意繼續給自己加量,我不反對哦,你還得起就行,別又變成什麼老闆的頭牌就行。”
穆格拉姆這次不再自己給自己負重加碼了:
“先這些,以後我若是想贖罪,透過我自己的渠道慢慢償還吧。”
無名沒再管穆格拉姆怎麼想,這一趟他淨賺兩百萬盧恩,心情頗好:
“這下商隊貨物丟失的虧損可以補回來了。”
穆格拉姆又湊了上來:
“再問你一個事。”
“贖罪的嗎?”無名問。
“關於你的員工。”穆格拉姆瞄了一眼阿史米,“那位女士……是什麼身份?”
“啊,你說她啊,我的隨從。”無名玩味地看著穆格拉姆,“怎麼了?”
“她是位十分強大的戰士。”穆格拉姆壓低聲音也掩飾不住一種異樣的情緒,“將我擊敗時的姿態,令人心生畏懼——也令人印象深刻。”
“我教她的那幾招確實令人印象深刻。”無名點頭認同,他打量著穆格拉姆說,
“我除了贖罪業務,還有結緣業務哦。”
穆格拉姆下意識點點頭,又很快反應過來,身子都僵硬了,他又看了兩眼阿史米,發現她似乎沒聽到,才放下心來,小聲又急促地說:
“你在說什麼呢?”
“我在拓展業務做生意。”無名說得理所當然。
“這種事可不能說成是做生意。”穆格拉姆嚴肅地說,“會影響那位女士的聲譽。”
“行,那不說了。”無名果然不再說。
過了一會兒,穆格拉姆又跟上來:
“這個……結緣要怎麼結緣?”
“去結緣教堂,在神父的主持下結緣就行。”無名說,“儀式方面我負責,你不用管。”
“沒有別的事了嗎?”穆格拉姆愣,“我們卡利亞都要準備戒指和禮物什麼的呢。”
“我只是個神父,負責結緣,彩禮什麼的我管不著。”無名說。
穆格拉姆喃喃自語:“看來我要自己想辦法準備了……”
無名拍拍穆格拉姆的肩膀:“兩個問題。”
“什麼?”穆格拉姆回過神。
“我覺得你應該先問問人家的意見。”無名說,“而不是在這裡思考結緣的時候要戴什麼戒指。你不會連孩子叫什麼都想好了吧?”
“我又何嘗不知道呢。”穆格拉姆嘆息,“我只是有點怕,所以在逃避——另一件事是什麼?”
無名按在穆格拉姆肩上的手向下延伸,撫過胸甲,攤出手掌:
“彩禮五百萬盧恩謝謝。”
穆格拉姆愣:“你不說不負責這些嗎?”
“作為神父我是不負責這些。”無名說,“問題是這是我的人啊,你要把我的貼身秘書拱走,我還不能要點撬牆角費了?”
“你這說得好像賣女兒。”
“那不然呢?”無名說,“我聽說這種現象在交界地還挺普遍的吧。”
“野蠻。”穆格拉姆說,“卡利亞可不會這樣。”
“那你就當成人才交換。”無名說,“我培養出來的人才,你想直接拐走,不合適吧?國王求勐將還得送馬匹寶物,甚至送一座城呢。”
“而且五百萬……”穆格拉姆說。
“你還別嫌多,你自己都能這麼快賺夠一百萬,她來只會更快。”無名說,“這可是可以戰勝你的戰士。”
無名語氣拉長:“哎呀,我本來是不想讓她離開我的,她能幫我不少忙呢。而且你說得有道理,這樣就像是把她賣了,太野蠻……”
“我是說,你也太瞧不起她了。”穆格拉姆說,“她的身價,五百萬是侮辱人家。”
“那你說多少?”無名問。
“起碼一個億。”穆格拉姆說,“要我來說,她應該是無價之寶。”
“你說得太對了。”無名握住穆格拉姆的手,“你這孩子實誠,能處,我這就去說服她——用嘴不行用手也要說服她。”
穆格拉姆給他拉住了:
“我是不會用金錢侮辱她的,你不必賣她,我也無法用盧恩衡量她的無價。”
“合著扯這麼多,你不買啊?”無名有些失望,“那就不要給我希望嘛,掃興。”
“愛情是無價的。”穆格拉姆認真道,“是可貴的。”
“確實,可真貴。”無名不以為然地擺擺手,“行吧,那你自己看著辦,我不管了。她要是願意跟著你,我也不反對哦。”
穆格拉姆對無名的反應有些意外:
“還以為你這守財奴會死抓著她不放呢。”
無名呵笑:“你以後就會明白了,能用盧恩解決的問題,已經是簡單的問題了。”
無名不再理會穆格拉姆,徑直朝城外走去。
穆格拉姆得到無名首肯,湊到阿史米身邊:
“女士,冒昧問您,您可有喜歡的東西?您喜歡什麼樣的顏色?什麼樣的輝石?”
阿史米回答:“我喜歡王座。”
“王座……”穆格拉姆為這答桉窒息,“你是要王座的實體,還是王座的含義?”
“當然不是實體。”阿史米回答。
穆格拉姆肅然起敬:
“是了,你這樣強大的戰士,理應追求著王座。”
穆格拉姆自己就已經是精英中的精英,是出類拔萃的英雄。比他更強的人,自然會渴求成王。
從阿史米身上,穆格拉姆甚至能察覺到類似滿月女王的一絲超然與境界。
不過蕾娜拉的強大令他只有崇敬而難生愛慕,阿史米還未強大到那種程度。
穆格拉姆現在明白無名那話是什麼意思了。
和獲得一個王國相比,一億盧恩已經算是一個小目標了。
這理想之宏大,甚至讓穆格拉姆感到窒息。
穆格拉姆突然笑了:“所以你現在還在為了理想而積蓄力量?”
“自然。”阿史米看著無名,“那家夥身邊總是雲集各種強者,我跟著他,可以繼續學習。”
“治理一個王國,僅靠武力是不夠的。”穆格拉姆說,“知識、可靠的臣子、將領、領地、強大的律法……缺一不可。”
“確實很難,但慢慢學習,總有一天我可以成王。”阿史米說。
“偉大的理想——我也來幫你吧。”穆格拉姆說,“我效忠蕾娜拉大人,接觸過很多宮廷上的事物。一些知識我幫得上忙。”
阿史米認真地審視一會兒穆格拉姆,說道:
“謝謝。”
“不過有些事情要先確認一些。”穆格拉姆說,“你渴求的王位……應該跟利耶尼亞沒關係吧?”
阿史米想了想:“有關係的。”
穆格拉姆僵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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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無名終於走到目的地——史東城外,大橋工程旁。
無名回頭,發現阿史米還在身邊,穆格拉姆卻遠遠吊在了後面。
無名原地等了一會兒,穆格拉姆才走到身邊,失魂落魄的。
“失敗了?”無名笑,“現在你理解了吧?能用盧恩解決的問題,那才是簡單問題。”
“自古忠義兩難全啊。”穆格拉姆哀嘆。
無名不知道穆格拉姆遭遇了什麼挫折,習慣性地用自己的理解去解讀,也並未真的關心他遇到了什麼事。
無名說:“我還要在這裡辦其他事,你在這裡等著,我去給你找醫生。”
“為什麼來城外找醫生?”穆格拉姆不解。
“這裡有最好的。”無名說著,過了一會兒拉過來一個四肢全斷的殘疾人,四肢全是傀儡人偶一樣的義體。
“葛瑞克,褪色的半神。”無名介紹道,“現任史東城宮廷御醫,專治跌打損傷。”
“你知道什麼是宮廷御醫嗎?”葛瑞克有些不情願,“只給王療傷的才是宮廷御醫。”
“你都已經給那麼多人治病了,還揣著什麼。”無名語氣可怕,“還是說你想跟我討論一下你害我兩成稅收泡湯的事?”
葛瑞克沉默片刻,突然滿臉堆笑:
“哎呀,我翻來覆去思想鬥爭了一個月,最後做出了一個違背祖宗的決定——果然醫術還是要服務百姓啊。我一個前王者這點心胸還是有的。”
“挺好。”無名滿意了,“還有個事。”
“大哥有事您就說。”葛瑞克兩隻義手搓弄著。
“之前不是給了你滿月女王重新誕生的秘術嘛,研究出成果了嗎?”無名問。
“有些進展。”葛瑞克回答。
“好,給我一份。”無名遞給葛瑞克一個卷軸,“這是傀儡技術,你可以給自己整個好點的義肢。”
“謝謝。”葛瑞克接過卷軸,“研究成果等你離開時我給你,還要整理一下。”
無名說:“你真的不用接肢技術恢復自己的肢體了嗎?義體還是沒那麼方便吧?”
“不用了,這是我的罪孽。”葛瑞克搖頭,“讓我慢慢贖罪吧。”
“對了還有個事。”無名問,“沒見到梵雷啊,他不在工地這幹了嗎?”
葛瑞克表情怪異:“你還不知道啊,梵雷失蹤了。”
“失蹤了?”無名皺眉。
他專門來到大橋這邊,就是為了找梵雷。
“他跑了?”無名問。
“我不知道。”葛瑞克說,“這事你可以問歐尼爾,他天天監視梵雷的。”
無名想了想:“好吧,這傷員你帶去治療——穆格拉姆,我先帶阿史米走了,這事可能用得到她。”
無名帶著阿史米去找歐尼爾。
最終在一家酒館找到了身形碩大的歐尼爾。
正坐那借酒消愁呢。
無名走過去,拍了拍歐尼爾的重甲。
歐尼爾扭頭看著無名,鬍子下的臉已經變成了紅色:“是你啊。”
無名開門見山:
“聽說梵雷失蹤了?我找他有事,你提供下線索,我幫你找人。”
歐尼爾苦笑,含湖不清地說:
“找不到了,我都翻遍了,也沒找到。他大概已經跑回血王朝了……”
無名看著歐尼爾的樣子,對阿史米說:
“帶他出去呼吸下新鮮空氣,讓他精神一下。”
阿史米一把拎住歐尼爾重鎧的頸部連接處,拖著他離開酒館。
“好像空氣沒用啊。”阿史米看著老將依然有些不清醒的狀態。
“那還是不夠新鮮。”無名瞥了他一眼,“跟我來。”
片刻後,老將閉著眼睛大聲哼哼大叫:
“清醒了清醒了,快點鬆開我。”
老將此時正綁在鷹樓下,源源不斷的鳥糞拋灑在身上,在腳下越堆越高。
阿史米看了一眼無名,無名點了點頭,她遂即將綁在歐尼爾身上的流體武器軟化抽了回去。
老將從鷹樓跳下來,突然覺得空氣格外新鮮,大口呼吸著。
無名站在歐尼爾面前:
“說說梵雷的事。”
一提起梵雷,歐尼爾明顯頹喪了幾分:
“尤拉離開後沒幾天,梵雷就失蹤了。”
“在失蹤前,他去過什麼地方?”
“他去過花園,也去過商店,也在大橋工程隊幫忙,還幫葛瑞克治療傷員……”歐尼爾數著,“這些地方我都去找過,但沒人說看到過他。”
“怎麼這麼多地方?”無名皺眉。
“他是在我睡覺的時候失蹤的。”歐尼爾嘆氣,“沒了尤拉,我一個人監視,沒法無死角。我以前也不是幹哨探工作的,不懂怎麼全天監視一個人。”
無名問:“梵雷去花園和商店做什麼?”
歐尼爾說:“種花,賣。”
“種花?”
歐尼爾點頭:“領主聯軍留下了兩萬具屍體,鮮血甚至讓地下河的水都變紅了。這裡長出了巨量的血薔薇,梵雷說這是好東西,很值錢。”
“他還是那麼喜歡血薔薇啊……”無名喃喃。
歐尼爾說:“因為可以創收,也沒別人會打理,涅斐麗王就同意了讓他負責一片花園,他每天的工作就是去造橋、治人、還有種花,每天把和血的土壤從城外運到城內的花園。”
無名問:“這期間,他就沒表現什麼異常?”
“沒有,表現非常良好,很是老實本分,甚至為了表示順從,還把額頭上的紋身都給燒了。”歐尼爾說,“他種花的時候尤拉也在,他也沒發現過什麼端倪。”
無名點著頭盔,陷入沉思:
“嗯……嗯……啊!”
“有思路了嗎?”歐尼爾問。
“那梵雷失蹤了,那些花不是就沒人要了嗎。”無名拍手,“便宜我了,這花我收了。”
歐尼爾傻眼:“你不是要找梵雷嗎?”
“現在線索不足嘛。”無名說,“梵雷不著急,血薔薇花期不算長,得趁著賣相好賺錢。”
“你這……”歐尼爾心理醞釀著該怎麼罵無名。
“而且說不定就可以從中找到線索呢。”無名笑著拍打歐尼爾,“帶我們去花園。”
歐尼爾死馬當活馬醫,還是帶著無名過去了。
路上,無名越走越熟悉。
“這裡怎麼這麼眼熟……”無名說。
阿史米開口了:“這是你之前幹掉很多調香師的花園。”
“啊,想起來了。”無名恍然,“你當時還被拐走了呢。”
“這裡偏僻,適合當花園。”歐尼爾說,“畢竟味道太大了。”
味道確實大,還未接近,已經聞到了血液腐敗的臭氣,以及蚊子滋生的聲音。
這景象無名很熟悉,當初他還經營血池種植血薔薇時,也是這麼味兒。
當初葛瑞克的襲擊和自己的火焰把血池燒了個乾淨,某種程度上,也算是好事,否則他們商隊還要終日與這種腐臭為伴。
而這種氣息,正代表這裡的血薔薇一定開得正豔,散發芬芳。
“最低劣的環境,卻能開出愈發美妙的花朵啊。”無名說,“不錯,阿史米,你去收割,我們送到亞壇去賣。那幫眼高於頂的黃金之民,正適合這種華而不實的美麗物件。”
阿史米順從地走向花園。
剛進花園,就有箭失從裡面射出來。
“裡面有人嗎?”無名看到阿史米身上插著幾根箭走回來。
阿史米點頭:“已經有人在收割血薔薇了。”
“敢動我的花!”無名怒了,幾步走過去,面對飛來的箭失,直接揮劍打落。
走進花園一看,無名愣住了,繼而是愈加隱晦的憤怒:
“人生無處不相逢啊。”
收割血薔薇的那些人,身上都紋著石蒜的紋章。
“你們怎麼能搶別人的勞動成果呢?”無名呵斥著他們。
“你不是剛剛也要這麼做嗎?”阿史米側目。
“我不一樣。”無名理直氣壯,“這花園我當初就採過一次,我才是第一發現人!沒聽說過發現海島的第一人享有優先權嗎。”
“你也不是第一個啊。”阿史米說,“那些調香師不是比你早多了。”
“我把他們殺光了,那不就是我的了?原住民重要嗎?”無名說得理所當然,惡狠狠瞪阿史米,“我當初還是為了救你呢,你怎麼胳膊肘朝外拐,向著敵人說話!”
無名讓阿史米閉嘴了,繼續回頭怒斥石蒜商隊的人:
“人家原主人失蹤了,說不定死了呢,真死了,那也是屍骨未寒啊,你們居然就來採摘人家的果實了?”
無名嘴上怒斥著石蒜商隊,眼裡看著花園,暗暗心驚。
這花園裡血薔薇的密度相當誇張,放眼望去恐怕不下數萬朵。
以之前四百盧恩一朵的價格,這些花如果不算運輸成本和損耗,可以帶給他千萬盧恩的利潤。
無名今天也豁出去了,就算再怎麼不要臉,也要把這筆橫財爭取下來。
但面對無名的怒斥,石蒜商隊的人卻始終冷漠地看著他,彷彿在看一個小丑表演獨角戲。
過了一會兒,一個身穿披風,裹著頭巾蓋住額頭的人迎向無名:
“你好,請問有什麼事嗎?”
“這血薔薇是我先看上的。”無名睜著眼說謊,“你們怎麼盜採了?”
那人失笑:“您說笑了,這是我們已經和合作伙伴談好的商品。”
“合作伙伴?”無名說,“你先說這是誰種的?”
“是梵雷先生。”那人回答,“梵雷先生將這花園裡的花賣給了我們。”
老將歐尼爾也跟了過來,拉拉無名:
“梵雷賣花的商隊,確實是這一家。”
無名愣:“真是這一家?你之前怎麼不說呢?”
“你也沒問啊。”歐尼爾說,“這很重要嗎?”
“當然重要!”無名揚聲,指著那個人說,“我現在合理懷疑,是他們把梵雷藏起來了!”
無名言之鑿鑿,聲音振聾發聵:
“一定是梵雷用這一池子的花和他們做了交易,讓他們把他偷運出去!”
“有這種事?”歐尼爾眼神立刻變得兇戾,健碩的身子配上厚重鎧甲,壓迫感十足。
“不講理啊你們。”來人詫異,“你這不是明擺著找茬?”
“你說你們從梵雷手上買下的。”無名說,“那你知道梵雷失蹤了嗎?他在失蹤的前一天,就去過你們的商店!”
“他要和我們談生意,當然要來我們商店。”來人說。
那人叫來個手下,小聲吩咐了幾句,手下急匆匆就要離開花園。
“幹什麼?”無名攔住那手下,“想轉移證據是吧?都不許離開。”
歐尼爾的身體堵在門口,誰都不讓出去。
手下無奈,只得原路返回,埋進深深的花叢中去繼續收割血薔薇。
無名沒有攔著採集花朵的人,反正這些血薔薇也是要被採摘下來的,他還能省力氣。
“我們這樣是不是不太好?”歐尼爾說,“你到底是真的懷疑他們,還是只是想染指這些血薔薇?”
“他們可是能在競技場開賭場的人。”無名說,“做出什麼事都不奇怪。”
“你們在做什麼?”一個聲音從花園外傳來。
艾斯加帶著幾個人快步趕來。
“咦,他是怎麼知道我們來了的……”無名嘖了一聲,熱情地迎上艾斯加,“艾斯加老闆,什麼風把你吹來了?”
艾斯加語氣陰沉:“你這……不合規矩吧?”
“什麼規矩?”無名反問。
“這是我們已經定好的花。”艾斯加說。
“你的手下已經跟我說了。”無名說,“你說梵雷和你做了交易,你有證據嗎?交易契約之類的。”
艾斯加說:“我們經常有血薔薇的交易往來。”
無名搖頭:“你不要以為我什麼都不懂,血薔薇的開花時間我清楚得很,你們不可能經常有血薔薇的交易往來——花都開不了一期呢。”
無名看向花園:“從時間上算,這應該是第一期花開,你們哪來的經常交易?”
“雖然花沒開,但我們的生意早就開始談了。”艾斯加說,“我們一直在商談成交的價格和付款方式等。”
“然後你們用藏匿他出逃的方式作為付款方式?”無名說。
“我以雙指的名義發誓,我絕對沒有這麼做,他也沒有對我這麼提起過。”艾斯加說。
無名不以為意:“現在不信雙指的那麼多,誰知道你說得是不是真的。”
無名捏著下巴思索著:“你說經常商談,那就是說,還沒談攏吧?”
艾斯加頓了一下,緩緩說道:“我們已經談攏了。兩百一朵,一共五萬六千朵血薔薇,他願意一千萬賣給我們。”
無名的呼吸明顯粗重一下。
他估算的沒錯,至少是千萬的利潤。
“一千萬,這可真是個大數目啊。”無名悠然說道,“歐尼爾,你一直在觀察梵雷,他什麼時候有過這筆錢嗎?”
“沒有。”歐尼爾說,“他種花的錢不歸他所有,而是應該上交作為史東城財政的,這事一問就知道了。”
無名又問:“你去他住處搜過了嗎?有這筆盧恩嗎?”
“沒有。”
無名微笑地看向艾斯加:
“其實不必多問了,當我問你有沒有契約時,你沒有拿出來,就已經說明很多問題了。艾斯加,你難道要說你就是不喜歡按規矩來辦事,這麼大一筆生意,連個契約都沒有?那你怎麼一張嘴就說完不合規矩呢?”
艾斯加語氣陰沉:“你說得對,我們確實還未產生交易,本來應該是一手交錢一手交貨的。可我們卻沒有等來他的收貨,所以我們來自己取貨了。”
無名鼓掌:“太棒了,就是說你們根本還沒有付錢,也沒有達成交易——那見者有份啊。”
無名說:“反正你們也沒花錢,不如我們平分這裡的血薔薇怎麼樣?我可是一點也不貪的,能賺一千萬我就心滿意足了。”
艾斯加沉默了:“這位先生,為何如此針對我?”
“你說呢?”無名反問。
艾斯加點點頭:“果然同行才是最想讓你死的,看來你的商隊被我打壓,你不太開心。”
“用這種不義之財,支撐不健康的競爭。既不會讓所有人都得到幸福,也只是加深無意義的內耗。”無名正義得指著艾斯加,“我今天就是要清理你這種商人裡的敗類!”
“恐怕你不能如願了。”艾斯加呵笑一聲,
“我能在史東城混得好,不僅僅是因為我有錢,還因為我會把錢花在對的人身上——”
“用一點蠅頭小利收買顧客?”無名不屑一顧,“你不就是想把我們擠死再漲價,鄙視你。”
艾斯加搖頭:“對的人可不是指顧客,而是我上面有人——”
“有人?”無名皺眉。
“你要教訓誰啊?”一個一聽就很肥碩的聲音走了過來。
艾斯加身後,一個大腹便便的中年禿頂走過來,以睥睨的眼神看著無名:
“怎麼回事?”
艾斯加“好心”給無名介紹:“這位是史東城的財政大臣——這位是我的一位競爭對手。”
艾斯加對那位財政大臣說:
“大人,之前答應要捐獻給史東城這筆財富的四成,但現在有人似乎不樂意這個分成。”
財政大臣瞥了一眼無名:“你不答應?”
無名沒回答,瞅瞅財政大臣的大肚子,又看看艾斯加:
“你們幾個意思?”
“我在問你話!”財政大臣看無名居然膽敢無視他,勃然大怒,“你想妨礙史東城的發展嗎!”
無名似笑非笑地看著財政大臣:
“你新來的財政大臣吧?以前的呢?”
“以前?”財政大臣說,“哪有什麼以前,戰爭結束後才有的我這個大臣。以前王根本就沒有財政的觀念。”
無名點頭:“涅斐麗是個武夫,指望她有這種觀念,確實不太現實。”
“要尊稱涅斐麗王!”財政大臣高喊,“你完全不尊重涅斐麗王,果然是想阻撓史東城的發展,干擾城中財政收入。”
“好大的帽子。”無名樂了,“那如果我真干擾了,你會怎麼辦呢?用你的肚子釋放神怒嗎?”
“神會不會怒我不知道,你就等著承受涅斐麗王戰士們的怒火吧。”財政大臣扭頭坐著馬車走了,他坐上馬車的時候,前面的駿馬分明慘叫了一聲。
無名看著揚長而去的馬車煙塵,回頭對歐尼爾說:“這傢伙不認識我,也不認識你嗎?”
“這些大官怎麼會認識我。”歐尼爾說,“我就是幫涅斐麗王打一仗,我畢竟不是她的將領。”
歐尼爾嘆息:“可惜,就算我推辭任何官職,天天看著梵雷,還是沒看住他。”
“別太難過,你找梵雷是想去血王朝對吧?”無名問,“找米凱拉?”
歐尼爾點頭。
“那你放心,多等等,等橋造好時機就差不多了。”無名說,“等待並心懷希望吧,你一定能見到自己的主人。”
歐尼爾說:“我還沒問,你來找梵雷又是為了什麼?”
“尤拉被咒血傷了,這不是想找個懂行的,看能不能治療一下他嗎。”
“什麼?尤拉被傷了?被那個艾琉諾拉嗎?”
“是啊是啊……”
無名跟歐尼爾聊著,財政大臣那邊終於帶著一隊人馬過來了。
“就是那個人。”財政大臣帶著幾十位失鄉騎士,以及一隊流刑士兵,搖搖指著無名,“就是這個人,尋釁滋事,快點抓他去修橋。”
一開始失鄉騎士們還氣勢洶洶,越靠近無名越是有些遲疑。
直到他們看到無名旁邊的歐尼爾,終於是停下了腳步,說什麼也不肯往前走了。
“你們等什麼呢?”財政大臣催促著他們,“這夥人可是想破壞史東城發展的罪人。”
“這個……”失鄉騎士們很為難,“不是我們不想幫您,但是您這個罪名按到他們身上,實在是不太合適。我們真按您說得辦了,涅斐麗王回來得生撕了我們。”
“他們是誰?”財政大臣愣,“不就是一幫商人嗎?”
“是商人。”失鄉騎士點頭,“就是拯救了史東城的那個商人——跟數位半神有關係的那位。大橋的工程,就是他的商隊在負責的。”
失鄉騎士小聲對財政大臣說:
“基本上算涅斐麗王半個義父,我勸你還是道歉比較好。別的不說,培育了這一池血薔薇的兩萬領主軍,那可都是他弄死的。”
大臣沉靜地聽完,冷笑一聲——
腿腳終於撐不住那一身的肥肉,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大臣嘴唇蒼白,哆嗦著看向無名:
“這個……這個……實在是對不……”
無名突然也坐地上了,以頭搶地,痛嚎起來:
“這人用墜落震擊暗算我,我受傷了,不行,沒個五萬朵血薔薇哄不起來。”
財政大臣看得渾身肥肉都在抽搐:
“您至於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