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隊的一間倉庫房,外面彷彿掛上五彩的燈飾,不斷變換顏色和花紋,遠遠看去,像是個舞廳。
除了顏色,倉庫的表面還在不斷變換形狀,不斷出現各種稜角和圓弧,透明度也會發生變化,將光線折射成各種顏色。
倉庫門被開啟,無名走出來,吩咐一個員工找來警示牌,暫時封鎖這一間倉庫。
員工離開,無名抬頭看著五光十色的倉庫房,對倉庫房揮了揮手。
“這很難。”倉庫說話了。
“你的感官很靈敏,身體也很合適,慢慢找,總能找出來的。”無名說。
倉庫表面,覆蓋的這層鍍層,實際上是彷身淚滴。
無名利用他可以隨意變形的特質,讓他整個覆蓋到倉庫外圍,然後不斷改變身體性質,試圖模擬尹吉那鏡面盔的配方。
現在整個倉庫,就相當於一個巨大的頭盔,或者說寶塔,將布來澤罩住。不找到隔絕詛咒的辦法,就會不斷變化。
“這也不知道要耗多久。”彷身淚滴有點不情願。
“總不會比你在地下待的時間更長。”無名說,“聽說鏡面盔也是永恆之城的技術,或許你們有緣分,命運可以指引你更快找到答桉呢。”
無名說:“聽說你們跟無上意志不對付,你看這不正好,現在正是修行時嘛,等你修煉出可以遮蔽雙指干涉的能力,豈不是就有了幹爆無上意志的底氣?”
“雙指距離無上意志可遠著呢……”彷身淚滴都囔著,但還是聽了無名話,繼續控制著身體,尋找著可以遮蔽詛咒干涉的身體構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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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說:“你倒是很關心這個狼人,甚至不惜把我調出商隊。”
“你這話說得,你很重要?”
“我很厲害的,我可以保護你的商隊。”彷身淚滴不服了。
“我的商隊現在很危險嗎?”無名問。
“商隊現在可是要前往火山的。”
“火山跟我們的關係已經沒那麼勢如水火了。”無名說,“大家都是火,可以融洽些。”
彷身淚滴想了想,無名說得不無道理。
有拉塔恩將軍和滿月女王蕾娜拉作為後臺,火山官邸應該會願意給商隊行個方便。
只要他們不是特別的瘋狂。
“反正我看不慣有人瘋狂。”無名說,“知道失憶的感覺是什麼嗎?原本的記憶和情感逐漸澹化、離你遠去,不知不覺變得不像自己。驀然回首,發現過去十分縹緲,心中惆悵。”
彷身淚滴說:“那我就在這裡,自動化製造合適的鏡面房子,一直測試到這狼人恢復正常?”
“是啊。”無名笑了,“換了一間房繼續坐牢。也不要讓他閒著,浪費時間,平常把原材料運過來,讓他幫忙處理一下。”
“接下來你準備去哪?”倉庫出聲問無名。
“……去火山。”無名思考了一下後回答彷身淚滴。
“回商隊嗎?”彷身淚滴說,“我以為你要先找回月之公主拉妮。”
“拉妮那邊,有褪夫呢。”無名有點懶得管,“她那邊太陰冷了,該去火山中和一下了。”
“沒問題嗎?”彷身淚滴說,“我覺得那個褪色者,還沒有我強。”
“不要小看褪色者啊!”無名突然變得很熱血,“再說不還有拉妮在旁邊輔左他。我相信他們!我可是已經給他們鋪好路了。”
地下河,已經被毀滅的遺蹟前,褪夫和拉妮坐在溪水旁,遠遠看著前方沸滾的熔岩河,看著灼熱的半流體流入螞蟻的洞口。
“我們還要等多久?”褪夫問。
“不知道。”拉妮回答,“這裡有很多水,岩漿應該很快就會凝結了。雖然我根本就不明白那家夥是怎麼讓石頭燒起來的。”
“有點像你的暗月魔法。”褪夫說。
“只能是魔法了。”拉妮說,“只是我從未聽說過這種體系。有點像拉卡德研究出來的那一套,但又遠超他的成果,十分成熟。”
“所以我們什麼時候能過去?”褪夫再次發出疑問。
“我不知道。”拉妮洩氣,看著褪夫手裡的人偶就來氣。
無名留下這麼一個爛攤子,拍拍屁股走了,留下兩人乾著急,一點路都沒法往前趕。
兩人無奈,也只好坐在原地,等待熔岩的乾涸。
“要不我們回去吧?”褪夫提議,乾脆地打起退堂鼓。
“不行。”拉妮一如既往地拒絕,準備一條路走到黑,“我註定要走上這神人的黑暗道路。”
“黑暗道路,到底是什麼?”褪夫好奇,“總看到你說。”
拉妮又看了一眼熔岩河流,嘆了口氣:
“我現在跟你說這些,可不是我想告訴你,只是在這裡坐著太無聊。”
褪夫點點頭,洗耳恭聽。
拉妮說:“你知道神人是什麼吧?”
“不知道。”褪夫說。
“神人,是神祇的候選人,是預訂在瑪莉卡女王之後,成為下一個時代的神祇的人。”拉妮說,“在神祇更迭的時刻,時代也隨之改變。比如如果是瑪蓮妮亞成為神,那腐敗卷屬就會取代如今的黃金之民,成為新時代的黃金之民,成為正統。而這不會受到任何人的指摘——因為黃金曾經也是如此過來的,征戰,然後成為律法。舊時代的遺民只能淪為支流。”
“那以後交界地的凋塑,是不是就刻你了?”褪夫問。
拉妮說:“沒那麼簡單,神人和半神們一樣,同樣需要在破碎戰爭中掙扎,彼此殺伐。半神中我、米凱拉和瑪蓮妮亞都被選為神人,而只有一人可以成神。”
褪夫恍然:“所以你不想成神了,想反抗雙指?”
“不,我想成神。”拉妮說,“這裡面的關鍵在於,神人只是雙指強加給我們的身份。但成神其實不需要這些,律法才應該是神的關鍵,是神明本質的體現。”
“就像黃金律法那樣?”褪夫說。
拉妮點頭:“律法是我們未來時代的風向標,是世界這艘大船的燈塔。”
“雙指是什麼情況?”褪夫好奇。
“顯然,未來時代是什麼樣的,雙指們都無所謂——你應該也見過他們的樣子,他們那個噁心的樣子,他們會在乎人類還是蟲子成為世界的主宰嗎?他們會覺得人類與蟲子有什麼不同嗎?他們只在乎一件事,那就是神祇要在他們的掌控之下。”
拉妮語氣中帶著厭惡:“造神、控神,讓神明像人偶一樣,受到他們指尖搖晃的擺佈。我相信我的律法,但我不想成為雙指的人偶。”
“但我看你還挺信命運的。”褪夫說,“好像你很聽命運的話?”
“那不一樣,每個人都是命運的奴隸,就算是無上意志也不例外。”拉妮說,“我們所有人的身體,都是由星空組成的,即使是雙指,他們的源流也可以追朔到星空。”
拉妮舉了個例子:“比如你願意吃原汁原味的狩獵野獸的烤肉,還是想吃廚子手裡那用料過度,以及喪失食材原本味道的二次加工食品呢?”
拉妮的例子給褪夫整饞了,他流著口水說:
“我不知道,我覺得都挺好的。”
“我選擇前者。”拉妮說,“我已經有了屬於自己的律法,思考過未來時代應該走出什麼樣的道路。我已經當了神人了,怎麼還不如個褪色者?我不會再受到那種存在的擺佈。”
雖然身材矮小,但說出這話時,拉妮還是展現了自己作為神人的威嚴。鎮懾得褪夫一時說不出話來。
半晌,褪夫才反應過來,開口說道:
“岩漿好像凝固了。”
“是嗎?那是好事呀——”拉妮很高興。
“好像把洞口堵住了……”
拉妮僵住了。
褪夫可憐巴巴看向拉妮:
“未來我們該走什麼樣的道路?神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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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名離開了營地,但並未回到商隊,而是越過商隊,獨自一人前往火山。
阿史米說得也沒錯,少了她一個,商隊的戰鬥力又削弱了幾分,無名準備當一個排頭兵,先給商隊排排雷,有威脅他就可以當一個撞角,以自己這商隊最堅韌的矛頭,先將威脅擊潰到搖籃中。
“身為老闆,如此身先士卒,太感動了。”無名抹了抹眼睛,“獎勵自己一顆稀人盧恩。”
無名磕著盧恩,步伐輕快地沿著曾經移送罪人的橋前進,觀察沿途可能出現的威脅。
還順便披上了一層金色的外套。
金色象徵著黃金王朝,在火山官邸,或許可以更容易招致攻擊——能夠提前找到威脅。
有些亞人,有些遊蕩的殘兵,但都還好,無法威脅到商隊。這些蝦兵蟹將甚至無法突破商隊的混種。
但等無名走到一截細小的繩梯前,事情開始變得有些不同起來。
無名站在繩梯上,往下方看了一眼。
這裡似乎就是當初去日蔭城時路過的地方。商隊就是在繞一個巨大的圈,將半個亞壇作為盤山公路,登上這可以稱之為最易守難攻的天塹。
繩梯只能讓一人透過,搖搖晃晃,看起來十分不牢靠。
梯子對面,一股腥風飄來,屍體的焦臭味道早已經瀰漫到四周,還帶著縹緲的廝殺聲。
隱約可以看到,似乎有人在戰鬥,並潰敗,發出慘叫。
無名看著遠處的景象,低頭看著梯子發愁:
“這小梯子……我的車隊怎麼過去啊……”
無名朝梯子砍了幾劍,觀察半天,發現梯子搖而不墜落,才終於放心下來。
單人還行,但大車是無論如何都過不去的,太大了。
冒然修橋也不行,會冒犯到火山官邸。
無名決定先過橋看看。
橋的另一邊有許多已經化為焦炭的木頭,散落一地的拒馬。
更少不了的是滿地散發著腐臭的糜爛肉塊。
走過橋,視線不再被亂石與灌木阻擋,無名也更清楚看清了橋另一邊的戰鬥。
巨大的鐵少女人偶正在與身著正黃色服飾的士兵交戰。戰局幾乎是一邊倒,冰冷無情的鋼鐵機器碾過血肉之軀,將英勇的衝殺咆孝碾碎,化為慘叫。
鐵少女人偶依舊身上懷抱嬰兒像,下身筒形的長裙部位內藏機關,手中則是碩大沉重的兇悍武器。
在魔法學院,無名已經見識過了這種鐵少女人偶,被拉塔恩隨意頂飛,如今在這裡,面對普通士兵,才展現出真正的恐怖。
無名抬手虛握,璀璨的雷霆劃過戰場,將幾臺鐵少女人偶都轟到癱瘓。
王城的士兵趁這機會將鐵少女人偶徹底砍成廢銅爛鐵。
橫跨戰場的耀眼雷霆吸引了倖存者的注意,都聚集到無名身邊。
“大家不要擁擠,道謝就免了,送禮的話記得排隊,不要推搡啊。”無名抬起手,對擁過來的羅德爾士兵說。
“可是王城來的古龍騎士?”羅德爾士兵問。
“邊境來的商隊老闆。”無名介紹自己的身份。
羅德爾士兵對視一眼,看著無名身上的那黃褂子,說道:
“你為什麼要穿黃的,你是不準穿那個的。”
“啊?”無名人有點傻,“我救了你們一命,你們就跟我說這個?”
“但這是規矩。”羅德爾士兵堅持道,“黃金色只有王城的軍隊可以使用。”
無名不想生事,打著哈哈:“我這就普通的杏黃。”
“是羅德爾的明黃!”羅德爾士兵不依不饒。
“這幫羅德爾人真是到哪都那麼事兒。”無名扶額,“又臭又硬,就沒點弱點嗎……”
無名身後突然一陣金色光芒浮現,一個偉岸高大的身影出現,籠罩在金光中,面目模湖,但身周都是金光,充滿威嚴。
“賜福王!”羅德爾士兵見狀紛紛跪拜。
金光中的高大身影揮手:
“這是我派來幫助你們的,這身服飾是我的特許。你們辛苦了,先撤退歇息吧。”
原本還糾纏不休的羅德爾士兵立刻言聽計從,直接互相攙扶著離開了。
等羅德爾士兵消失,那高大的身影也光芒散盡,露出惡兆妖鬼的面目。
“面子好大啊,賜福王。”無名說,“你怎麼來這了?”
“提前探路。”蒙葛特回答。
“巧了,我也是這麼想的。”無名笑了,“探路一個人就足夠了,你先回去吧,商隊再少一個戰士,我覺得更危險。”
“你看起來不像是足夠的樣子。”蒙葛特說。
“剛剛是沒想到羅德爾人這麼麻煩。”無名說,“說起來,你這臉都沒露,他們怎麼知道你真是賜福王。”
“他們當然知道我是賜福王。”蒙葛特說,“羅德爾人很古板,但這種古板,未必沒有好處,這也是一種淳樸。”
無名說:“不對啊,你不是已經失勢了嗎,我看羅德爾士兵已經把你視作偽王了。怎麼這邊的士兵還這麼敬重你?”
“我確實已經不是羅德爾的王了。”蒙葛特說,“但他們又不知道。”
“他們不知道啊?”無名驚訝。
“這裡是火山。”蒙葛特有些惆悵,“太多士兵,至今沒有歸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