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樂天睜開眼睛，此時的天色還是跟他六個小時入睡前沒有變化——在地下，你是分不清白天和黑夜的差別的，畢竟用來照明的只是一種植物——熒光苔。

從某種意義上說，人不管何時睡覺都是可以的，跟餓了就吃，渴了就喝一個道理：困了就睡。不過在城堡中心還是設了一口大鐘，敲一下表示凌晨一點，敲兩下表示凌晨兩點，以此類推。

晚上十一點是宵禁時間，在如此推行下，莊園中人們的作息時間和地上基本一致，這也算是一種隱性的憧憬吧。

樂天靜靜地躺了幾分鐘，當他聽到大鐘敲響了六次後，一骨碌從床上爬了起來。

輕輕拍打臉頰，穿好衣服。

洗漱不能在房間裡，樂天抱著臉盆來到了外面院子中。

此時也有其他僕役端著臉盆出來漱洗，相熟的遇見自然會打招呼，聊上幾句。

樂天並沒有什麼熟人，沉默的佔了一個盥洗臺開始洗漱。

莊園的用水都是抽取的地下暗河的水，比起地上水來，這地下水更多了一股陰冷，在早晨更能夠激發人的精神。

樂天取了一抔水潑在自己臉上，渾身打了一個激靈，精神瞬間清醒無比。

快速洗漱完畢之後，樂天開始往莊園前院趕。

最近莊園前院在修建一棟小樓，樂天的工作就是當一個泥瓦小工，幹一些糊牆之類的簡單事。

樂天趕到地方，現在時間還早，僕役們正圍成一圈聊天。

一看樂天來，眾人一下就住了嘴，眼睛刻意的往其他方向瞥。

其實樂天這十幾天也是認識了不少人的，但他前幾天逃跑的訊息已經傳了出去，其他人自然要避免與他的接觸。

“都杵在這幹嘛，幹活去，幹活去！”監工來了，踢了兩個倒黴蛋的屁股，大聲催促道。

眾人作鳥獸散，樂天也拿了一塊磚，往上塗抹水泥，然後往牆上疊。

這一幹就是兩個小時過去，在樂天喝水的時候，監工突然找了過來：

“缺幾個工具……你去拿一下，工具室在城堡一樓最靠裡那間。”

“好。”樂天點點頭，把水壺放下，往城堡的方向走。

再一次進入城堡，樂天仍然覺得很震撼，巨大的吊燈，精美的浮雕，不知道人類是怎麼在地下造出這種建築來的。

要耗費多少人力財力啊……

城堡裡靜悄悄的，往常隨處可見的打掃衛生的侍女也失去了蹤跡，整間偌大的城堡裡彷彿只有樂天一個人，只有樂天單調的腳步聲。

從城堡門口走到工具室這一路上沒有任何事發生，但當樂天拿了工具往回趕時，卻突然聽到了一個聲音。

一個清脆的，好聽的聲音：“叮！”

這聲音像清泉撞落在松石，像珍珠滾亂在玉盤，僅僅只是一個簡單的音節，就似乎有撥動人心的力量。

“咚！”又是一聲響起，這次聲音似乎比剛才沉悶了一些。

一段時間的沉默。

隨後是驟然的爆發。

一個個帶有強烈獨立性的音節響起，不同節奏、不同音域、不同音色，卻共同融合成一首自然空靈的曲子，往往是前一個音節還沒消散在空中，後一個音節已經接上。

如高山，如流水，如浮雲，如塵土。

樂天之前從沒有聽過這樣好聽的聲音，不知不覺入了迷，當他清醒過來後，他已經站在了一間房間的門前。

聲音就是從這個房裡傳來的。

樂天把手伸出去，猶豫再三，還是推開了門。

然後他看到了他一生也不會忘記的畫面。

在房裡高亮的燈光下，一個少女側對著他坐著，

身穿一襲白色的長裙，白皙的肌膚下是淡青色的血管，銀白的頭髮披散下來，被挽了一個弧度輕輕放在耳後，目光專注的跟隨指尖，露出的嘴角卻是噙著一絲笑容。

在少女面前是一張類似三腳桌子一樣的東西，少女的手放在其上，如精靈一般舞動，手指按下復又彈起，速度並不快，但卻給人一種賞心悅目的節奏感，好聽的音樂就是從少女的指尖傾瀉而出。

一曲彈罷，樂天卻已經有些呆了，久久不能回過神來。

白衣少女留意到門口的樂天，輕輕向他招了招手。

樂天猶豫了一下，還是走過去，他早就認出來，這少女正是曾經見過的“白大小姐”。

“你聽到我彈的了，感覺怎麼樣？”少女大大方方的向樂天詢問他的感想。

“很好聽。”樂天毫不憐惜他的讚美之詞，手撫上了那類似三角桌子的物件，“這是什麼？”

“這是鋼琴。”少女的手撫上鋼琴的琴蓋，“是一種樂器。”

樂天輕輕按了一下鋼琴的黑白琴鍵，頓時發出“叮咚！”一聲清脆的聲音，嚇得樂天一下把手縮了回去。

“你的手很好看嘛。”少女看著樂天的右手，讚歎道。

“呵呵，是嗎？”樂天看看自己的右手，此時手上還沾著剛才幹活時的水泥，灰一塊，白一塊的，絕對稱不上好看二字，

“不，我說真的。”少女嚴肅道，“你手的骨架很好，現在還沒完全長開，以後的潛力巨大。”

“哦。”樂天淡淡應了聲，手再次攀上鋼琴的琴鍵，一個個琴鍵試過去，不僅是彈，也是記下各個琴鍵的聲音。

很快，一曲稱不上出色但卻流暢悅耳的曲子在樂天指下流淌了出來。

“你怎麼做到的！？”少女驚異的看著眼前這一幕，開玩笑的吧，這傢伙之前連鋼琴都不知道，現在卻已經能流暢的彈琴了，而且這曲子之前都沒聽到過，不會是這傢伙臨時譜的吧。

“什麼怎麼做到的？”樂天疑惑的道，“隨便彈彈啊。”

“不過我現在似乎能把你剛才的彈的再彈一遍了。”樂天手指微動，熟悉的旋律再次響徹房間，正是少女剛才彈的那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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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鬼！？

白大小姐這次真的覺得自己遇到靈異事件，剛才的原創曲還可以說瞎貓碰上死耗子，現在卻是用一隻手彈出了普通人需要兩隻手才能彈出的曲子。學琴十幾年，還沒有遇到過這種情況，難道這傢伙前世是琴妖不成。

深深吸了一口氣，少女再次在鋼琴前坐了下來：“那好，我現在再彈一首，看你能不能彈出來。”

樂天點點頭，眼神緊緊盯著少女指尖。

少女吐氣，手指開始快速動作起來。

剛才少女彈的只是一首放鬆心情的小曲，並不複雜，也沒有什麼炫技性的東西。

但這次彈的無疑複雜多了，是肖邦的《C小調練習曲》，聲音雄渾，氣勢磅礴，少女的手掌在方寸之間輾轉騰挪，甚至隱約看到了殘影。

幾個重音之後，一曲完成，少女站起來，挑釁的看著樂天。

樂天坐下，把右手放在琴鍵上方，閉目回想，幾秒之後，一根手指率先按下。

一首幾乎和少女一模一樣的旋律出現在房中，雖然有些地方音律不齊，雖然有幾個音出得快了些，但毫無疑問，樂天彈出來了，而且大部分還彈對了。

“我@#！”白大小姐爆了粗口，因為不這樣宣洩不了她激動的心情，這不是一首炫技曲，但卻硬生生的被樂天玩出了炫技的效果，如果說白大小姐剛才還只是“隱約”看到殘影的話，那樂天就是切切實實的殘影了。雖然彈鋼琴對手速的要求不高，更多的是樂感、節奏感這些方面，但用一隻手彈出只聽過一遍的曲子，怎麼想也太玄幻了些。

喂喂，這傢伙真的不是琴妖嗎？

一曲彈畢，樂天滿意的站了起來，其實他根本不會彈琴，剛才只不過用驚人的記憶力記下了少女按鍵的順序，然後再用極高的手速把它再現了出來。

當然，哪怕這樣也挺驚人了，起碼少女現在已經有點傻了。

“糟了！”樂天突然想起還有送工具這麼一回事，急匆匆的往門口衝去。

在即將衝出門口的時候，樂天突然轉過身，對少女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白晴雪。”還處在傻愣狀態的白大小姐隨口就把自己的名字說了出去。

“白晴雪嗎……好名字。”樂天嘴角露出微笑，衝出了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