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沉的天氣壓得人喘不過氣，隨時都有可能出現傾盆暴雨。
站在五輛裝滿了器械和物資的大車前，林增羨咬著牙，放下了舉在耳邊的手機。
“林，怎麼了？感覺你不高興。”
十分年輕乃至於少年感滿滿的西奧穿著一身衝鋒衣，拍了拍林增羨的肩膀。
“電話裡借不來，我就親自去要。”
仰頭看著天上的雲像鉛塊一樣墜著，彷彿隨時會掉到人頭頂上，同樣十分年輕的林增羨拉上了自己衝鋒衣的拉鍊，徑直就往公路上走。
“你說什麼？等一下，你要去做什麼？”
回身看了一眼正在做出發準備的羽生愛理和維蕾塔，西奧小跑兩步，拽住了陰沉著臉的林增羨。
雖然還沒有畢業，但是作為米凱爾教授的優秀學生，他們四個人被老師選入了這次由民間四家醫院的基金會聯合發起的公益醫療救援行動。
還有十分鐘就要出發，林增羨這傢伙想要做什麼。
“天氣狀況非常差，我怕路上不安全，但是那位患者情況越來越糟糕，已經沒有多餘的時間等我們停在這裡了。”
同樣回身看了一眼羽生愛理和維蕾塔，林增羨任由西奧拽著，又繼續往前走了幾步才停下來。
“我知道，所以老師才說我們必須儘快出發。”
儘管還沒明白林增羨想說什麼，但西奧下意識就壓低了聲音。
“我剛得知，我家公司有一支團隊目前正和客戶在這一帶，他們手上有一輛試驗階段的工程車，我想借過來，乘坐那個更安全。”
從小就獨自出來求學，幾乎不在集團裡露面，想在十分鐘以內拿到那輛工程車，哪怕是作為林義山的兒子，林增羨也很難辦到。
“咱們的車都是提前準備過的，應該不會有什麼問題，你別為難自己，而且時間上也來不及了。”
知道林增羨對繼承家族企業沒什麼興趣，只想未來當一個好醫生，西奧自然往寬心的程度說。
“怎麼了？”
熟悉的白玫瑰香悄悄出現在空氣裡，林增羨被從身後追過來的羽生愛理抱住了手臂。
“愛理，等一會你去二號車和維蕾塔一起陪著小孩子，西奧去三號車，我去四號車上看著器械。”
知道西奧說的都是實情，他也確實無法在十分鐘以內，把那輛工程車變戲法一樣變到眼前，林增羨只好更改了原本的人員分配。
前三號車都是目前最安全的車，設備齊全，後兩輛車相對差一些，四號車更是連防滑鏈都湊不齊四個車輪的。
“不行，說好了我們兩個人坐一輛車，我也要去四號車。”
不顧西奧還在場，羽生愛理當即都著嘴巴，開始搖晃林增羨。
“聽話，你去二號車，等一會可能要下大雨，維蕾塔膽子小，你和她一起，那位小患者也需要照顧。”
林增羨拍了拍女朋友的手背，準備一如往常那樣花一番功夫。
對於林增羨和羽生愛理來說，基本上只要是林增羨堅持到底，羽生愛理都會以林增羨的決定為準。
“愛理？”
然而，林增羨並沒有等來女朋友的撒嬌賣萌，突然間彷彿整個世界都被定格了。
“西奧？”
身邊的人一動不動，連眼睛都不眨一下。
甚至風和雲都靜止了。
“老師！”
側過身，林增羨向遠處大喊一聲。
卻沒有等來任何回應，米凱爾教授保持著拎箱子的動作，紋絲不動。
[林……救她……]
輕煙一樣虛弱的聲音飄進耳朵裡，林增羨像是有一塊冰沿著嵴椎從衣領滑了下去，全身一個激靈，童孔劇烈的晃動起來。
[只有你能救她……]
這個聲音還在繼續，林增羨的雙手微微顫抖，原本暫時缺失的記憶彷彿是睡醒的勐獸，開始撕咬他的情感。
對，這裡是那一天出發前的地方，這裡是那一天的開始……
愛理，已經死了……
全身血液如同凍結一般，林增羨不由自主地大口喘著氣，四肢僵硬地轉身，準備看向身邊的羽生愛理。
他感覺到了，身邊這個抱著自己胳膊的人已經沒有了溫度。
在視野觸及到羽生愛理的一瞬間，刺骨錐心的血紅色衝進了他的眸子裡，然後像是一隻手，抓緊了他的心臟，用力收攏手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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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理……”
血紅的眼淚淌出眼眶，林增羨忍受著窒息的感覺，從嗓子裡擠出這個名字，強行轉身，一定要看向身邊。
哪怕他已經猜到自己會看到什麼了。
“你怎麼了？”
關切的聲音不知道從什麼地方傳來，讓林增羨停下了動作。
“醒一醒！”
這個聲音變得急促了一些。
林增羨感覺到一隻手觸碰了他的臉頰。
溫熱的手心，摩挲的手指。
是誰？
林增羨用力閉上了早已經視線模湖的眼睛。
是誰？
林增羨用力睜開了未知視野的眼睛。
明亮的燈光，安靜的走廊，寒冷的晚風從窗戶外直撲臉上。
以及一個有些四肢發抖的人，正在用力支撐著他高大但又差點倒下的身體。
靠著窗戶睡著了嗎？
“謝謝。”
林增羨立刻站直身體，轉身看向旁邊。
“沒事，你怎麼了？怎麼站在這裡睡著了？做噩夢了嗎？”
雙手抓著林增羨的胳膊，金泰妍蹙著眉，瞪大眼睛和林增羨對視，鐵了心一定要從對方的眼神裡讀出一些什麼。
剛走進這個走廊，就看見林增羨靠在窗戶上微微搖晃，一副要倒下去的樣子，金泰妍急忙跑了過來，堪堪頂住了林增羨，和牆壁一起暫時形成了配合。
“沒事，沒事……我只是累了。”
定了定神，林增羨搖搖頭，儘量讓自己看起來輕鬆一些地笑了笑。
“真的嗎？”
往前走了一步，越過所謂的禮貌距離，金泰妍踮起腳，仰著頭，單手扒拉著林增羨的手臂，對著林增羨的臉左看看右看看，最後抬起另一只手覆在他的額頭上摸了摸。
“真的，沒事。”
哭笑不得，林增羨略向後趔著脖子，手上卻下意識扶住了金泰妍的胳膊，以防這個小個子站不穩摔倒。
“哦……嗯，沒事就好。”
終於反應過來自己的動作過於親近了，金泰妍停頓了一下，撒開手，向後退了一步，擺出一個有些倉促的笑容。
剛才自己做了什麼？
摸了他的臉，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