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冬天裡住得久了的人，是不敢輕易觸碰春天的。

就算恍忽於一時的溫暖，也會在越過風雪界限前的一剎那停下腳步。

頂風冒雪在某些人眼中未必就全然是慘的，雖然寒冷，卻也能入眼一片乾淨的純白。

“讓你試著去交往，如果合適就談，我認為對方應該也是這個意思，既不是讓你現在確認男女朋友的關係，更不是現在讓你去結婚，你躲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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捋著一口發音不地道，但是詞匯量管夠的漢語，西奧收回了環視四周的目光，踱著步子，走到了牆上的一副油畫前。

這裡是維蕾塔名下的一處城堡，西奧收到邀請來做客。

“聽著夥計，我對她沒有往男女朋友的方向上想過，我感激她的關心，但是我不認為我可以回應她。”

林增羨的回答沒有任何停頓，應該是早就想好的答桉。

之前和金泰妍的相處，一直到大雨天裡的那一首歌為止，林增羨認為自己和維蕾塔以及有男朋友前的西爾維亞都可以做到，所以並沒有說什麼，只要對等回應對方的關心就行。

但是剛才在樓梯間的氣氛，他判斷似乎要“失控”了。

選擇在樓梯間見面，是因為不想給對方惹麻煩。

那個擁抱他沒有用多少力氣，只是不著力地接觸到對方的衣服，把對方虛攏著擋住，別讓闖入者發現即可，還是出於不想給對方惹麻煩的緣故。

這和去見名井南談生意是完全不同的兩碼事，有名井夫人這位長輩在場，不會讓其他人產生誤解。

“夥計，我覺得你想得太複雜了，這件事情其實很簡單。”

抬手摸了摸額頭，西奧皺巴著表情看向投來疑惑目光的維蕾塔，含義明確地翻了翻白眼。

“你現在不要想得那麼遠，就只考慮現在，好嗎？我能聽出來對方對你是有一些意思的，我也知道你一發現這種徵兆就把話和對方說明白、劃清界限，這是你出於責任感的判斷，這些都很好。”

瞥了一眼湊過來的維蕾塔，西奧指了一下牆邊桌上的花，指了指自己的心口，最後指向了自己的手機。

“像花一樣的女孩子”，這是林增羨對羽生愛理的初見評價，西奧和維蕾塔都知道。

西奧現在這麼表達，簡單地說就是林增羨遇上了感情的問題。

“但是，你不可能一輩子都像現在這樣，我們不希望看到你這樣，愛理也不希望看到你這樣，所以你不要一開始就給自己劃下界限、限制自己，你可以試著去和對方相處，如果經過一段時間後認為可以做到，那你就有女朋友了，如果不能做到，那就友好分開……夥計，放輕鬆，這件事就是這麼簡單。”

無聲地長嘆一口氣，西奧向著維蕾塔晃了晃手機，如果林增羨還是這麼固執，他就讓維蕾塔也接電話勸一勸。

其實，無論是西奧自己，還是維蕾塔，都從來沒有想過林增羨身邊會出現一個藝人出身的女朋友。

但是，這個看起來已經走出陰影的傢伙，一旦遇到感情問題，還是下意識地會封閉自己。

人生中的第一次主刀，最後的結果卻是心愛的人死在自己的懷裡。

這種打擊帶來的影響不是只靠時間就能磨掉的。

甚至連米凱爾教授都一度認為，林增羨可能再也無法站在手術檯前了。

所以，眼下無論那兩個人的思維格局是否能做到相契合，只要有機會，西奧都希望能儘快鬆動林增羨心裡那些沉甸甸的東西。

那可不是什麼好東西，在心裡沉澱得太久了，早晚會出事的。

不過，西奧覺得自己也不是隨便就推了一把林增羨。

至少那個金髮的小個子對林增羨既關心，又肯花心思，讓林增羨覺得輕鬆；

至少林增羨不是一個隨隨便便的人，不需要質疑他的責任心。

兩個人之間也有信任感。

以後的事以後再說。

“我在這裡的停留時間只剩下一年了，有很多事都需要抓緊時間去做，我不應該回應這裡的任何人。”

比起剛才糅雜著一絲後悔的平澹，林增羨現在的聲音低沉而堅決。

一方面，他在這裡的時間很短了，不應該耽誤任何人。

另一方面，他有很多事情要去做，沒有精力分出去經營感情。

這對對方是不公平的。

而且，他現在也沒有多少時間打電話了，金泰妍還在等他的回覆，來決定是否要給他安排座位。

“現在的情況就只是看一場演出，夥計，這不為難，至於你想的那些，我覺得不應該由你自己一個人決定……想一想你以前是怎麼和愛理相處的，好嗎？”

聽了一會，手機對面沒有什麼動靜，西奧知道自己戳痛了林增羨的回憶，只好把通訊結束通話了。

“林是不是又要拒絕什麼人的靠近了？”

把手上的杯子遞給西奧，維蕾塔向站在遠處的管理員招了招手。

在維蕾塔的記憶中，羽生愛理離世以後，這樣的事至少發生過兩次，她現在聽到一點都不覺得奇怪。

“嗯，我估計他會出於禮貌，為了不影響對方演出時的狀態，看完對方邀請的親自演出，然後和對方把話說清楚，從此拉開距離。”

西奧的眉毛擰巴起來，把手機拍在手心裡，頓時沒有了欣賞城堡的好心情。

作為賀禮，他之前給林增羨冊封為騎士，現在維蕾塔這位但澤女公爵也打算做類似的事情，並且要把這座城堡也送給林增羨。

“讓我想一想……林準備拒絕的是那個藝人嗎？就是西爾維亞婚禮上的那位？”

安安靜靜地點點頭，維蕾塔說著疑問句，但語氣篤定。

在她看來，那個人的價值觀念、思維方式和林增羨是不契合的，作為朋友自然沒什麼問題，但如果作為女朋友，恐怕兩個人都會很辛苦。

“對，雖然我不看好那位，但我認為依然應該鼓勵林走出這一步。”

作為朋友，西奧把能說的話已經都說了。

當然了，還有一些不該說的話，他也可以和林增羨說，但不是現在。

“合資的新公司就要開始選基地了，我們可以去看望林。”

轉了一圈眼珠，維蕾塔一句話說中了西奧的心坎。

其實，他現在就想乘飛機過去。

說不上來有什麼站得住腳的理由，他只是有一種揮不散的預感。

在折磨了自己這麼久以後，林增羨的感情也該要迎來轉折點了。

就是現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