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七二章 洞若觀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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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你後悔了?”蕭紫蘭聽崔宣雨說出那樣的話,不免如是問道。

崔宣雨忙輕笑一聲道:“哪有?他畢竟是唯一一個答出我‘日月星’三問的人。”蕭紫蘭自然知道當年崔宣雨出了三個關於日月星的刁鑽古怪的問題,用來難倒那些不想費太多力氣就追求她的男子,出於好奇,蕭紫蘭問:“他一個山裡人,當時又沒讀過書,怎麼可能答出你出的問題?他究竟是怎麼答的?”

崔宣雨便說:“我的第一個問題乃是:‘日者太陽,其耀難匹,無物不燃,燃而無煙,為何其間偶有黑雲?’他答:‘弱火的與強火比之便暗,日上弱火與強火比則似黑。’第二個問題是:‘為何日光灼熱,而月光寒。’他答……”

“答什麼了?”蕭紫蘭以為她忘記了。

但崔宣雨怎麼可能忘記,她只是沉浸在當初元敬陽給她構建的光怪陸離的想象中一時半會兒出不來了。三十六層天膜,十八層無孔,十八層有孔,日月上下輪轉,日光在下投射,天空則群星閃耀。能有如此樸素但卻無比浪漫想象的人,絕不應該只是個熱衷於斂財的自私自利之徒。崔宣雨兩手託腮,呆呆地看著晚霞綺麗的天空,心中既有失望,也有潛藏的期許。

元敬陽躲在附近聽二人說了這些話,情緒瞬間低落,他默默拿了換洗衣服,打算泡澡解乏。可讓他除了心裡難受,身上還被汗洇的難受的事發生了:洗澡桶被人佔了。

“唉,那可是我剛買的新桶啊!”

“知道是新的,不是新的我還不用呢。”隔著門,耶律宓那高傲而又相當有格調的嗓音傳了出來。

元敬陽無奈,只能從衣領處把手伸進胳肢窩幹搓,搓出來一條條垢,再揉成一團,弄成丹藥狀,於無聊中取樂。

“有客人求見。”

“什麼客人啊?”元敬陽隨口問堂眾,可他問完並沒有人回答,四下裡張望一番,才意識到天色漸昏,堂眾們大多收工回家去了,目前還留在萬羽堂的,應當只有大門口附近執勤的十來個。那剛才是誰跟我說話?他不禁緊張起來。

“是我在跟你說話。”

“誰?”

一陣衣袍抖動的聲音之後,一鐵面人從天而降,落在了元敬陽面前。“拿那麼多錢給你賺,你不會不認識我了吧?”

元敬陽撫撫胸口,道:“原來是章公子,你老是這麼突然出現,煞是嚇人啊。”說完,他又奸笑道:“今天公子是不是又要給錢讓我賺啊?”章公子道:“這回恐怕要讓元堂主失望了。今日我來是要求見你萬羽堂中的一人,並且向她詢問一些事情。”元敬陽問:“你要找誰?”章公子道:“你們的總教習耶律娘子。”

“你找她作甚?”元敬陽用大拇哥一指浴室門,道:“你等她貴妃出浴吧。”

“不妨事的,多等一會兒也無妨。”

二人就站在外面等候,直到門吱呀一聲開了,一股熱騰騰的水汽飄出,宛若仙雲繚繞。耶律宓在浴巾外只套了一件輕素衣裹住雪白的臂膊,以防被秋風吹出傷寒;她一雙玉足踩著木屐走在階下沙地上,每動一步,白皙的小腿就從衣襬下露出,惹人遐想。耶律宓握著一頭青絲,躬身擰動,讓尚有餘溫的水珠滴在沙地上,以免浸溼了素衣,弄得體寒難受。待頭髮上的水擠得差不多了,她仰頭甩首,讓烏雲般的密發順在腦後。這時,她彷彿才發覺有兩個男子在盯著自己凹凸有致的身材看得出神。

“喂,好看嗎?”

元敬陽摸著下巴的胡茬,面帶微笑道:“好看。”

“看夠了嗎?”

他的笑意更濃了:“沒。”

“沒看夠就把眼珠子挖出來留在這兒讓它自個兒看怎麼樣啊?”

“啊?”

元敬陽回過神來,這才發現耶律宓素淨冷豔的臉上帶著怒意。他乾咳幾聲,低頭看地,避開耶律宓的目光道:“這位是曾經給錢讓我發家的章公子,他對我們可算都有過幫助。今日公子來是有要事找你。公子!”

“喔——”章公子戴著鐵面具,更方便他在不易被察覺的情況下一睹洛神出浴之美。儘管沒人能看出來,章公子還是正色道:“耶律娘子,我聽說你曾經去過襄陽,對嗎?”

“你就不能等會兒再問嗎?”耶律宓轉身離開,朝自己屋走去了,她分明還說了句“不敢以真面目示人,非奸邪即懦夫”。

章公子也不惱,畢竟他也是直勾勾盯著人家看的一個。

等耶律宓再一次出現的時候,她已經把自己曼妙的身材重新裹在了幾層棕色的衣服內了。

元敬陽見狀對章公子道:“你有什麼想問他的,現在儘管說吧。”章公子並未立即將他心中問題問出,而是回覆他道:“這裡儘管是元堂主的萬羽堂,但在下想諮詢之事十分重要,我想與耶律娘子單獨交流,還請閒雜人等暫避。”

“我也算閒雜人等嗎?”元敬陽聳聳肩道:“得了,正好我一身的汗垢,老子洗澡去。唉,新買的木桶自己還沒來得及試,倒先讓旁人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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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元敬陽離開,耶律宓一臉警惕地看著章公子,問:“你是什麼人,何事找我?”

章公子道:“嚴格來說,在下算是支付了耶律娘子你的幾年薪金呢。請到僻靜處談。”

他和耶律宓同到廂房外牆拐角處,四下無人,方才問道:“耶律娘子,在下聽說你曾經與瀟湘社沈玉璃有過接觸?”

“我沒和幾個人說過,你是如何知道的?”

章公子道:“在下平時好像是獨自一人,其實我是有不少幫手的。”

一個籬笆三個樁,一個好漢三個幫,倒也不稀奇,如果有哪個人說自己是獨來獨往的大俠,還本領通天,那才值得懷疑呢。耶律宓點頭道:“幾年前我確實去過襄陽一陣子,還在瀟湘社的漢水小築逗留過幾日。期間我卻與沈玉璃有過一段時間的相處。”

章公子很是滿意,又問:“那耶律娘子同他相處時,對他有沒有一定的認識?比如說,他有沒有什麼性格或是行為上的特點?”

“你問這些作甚?”

章公子輕笑道:“耶律娘子應該受到過沈玉璃的邀請,可你拒絕了他,依然回到了不算是很滿意但待得還算自在的萬羽堂,想必是不願與他站在一起。而在下則更為激進一些。”

“懂了。你是想知己知彼。”

“耶律娘子聰慧。確切地說,我想知道的是,沈玉璃的弱點。”

“他的弱點?”耶律宓陷入了深思,因為事隔多年,當時的情景她已經有不少記不清了。他的弱點是嗎?耶律宓呆呆看著牆角,設法將記憶深處的東西挖掘出來,拂去塵土,看清本真。

良久,她抬起頭認真地看著章公子,一字一句地說道:“沈玉璃的弱點,是每月的十五前後幾天。”剛才她一直沉思,就是在努力回憶自己暫住漢水小築時的日期。

章公子面具後的眉頭不禁一皺,他不解耶律宓話裡含義,問:“‘每月的十五前後幾天’,是什麼意思?”但很快,他就想明白了。“原來竟是這麼回事!”想不到沈玉璃竟然演技如此高超,騙倒了那麼多人。想到這兒,章公子甚至感到了幾分寒意。不過,謹慎起見,他還是問道:“這是耶律娘子親眼得見,還是你的猜測?”

耶律宓回答的十分細緻:“這是我由親眼得見的情景做出的猜測,但憑直覺,我知道我的推斷沒有錯。”

章公子又問:“那耶律娘子有沒有和其他人說起過此事?”

耶律宓搖搖頭道:“從未和其他人提過。”

“好、好。”章公子點點頭,從聲音能夠聽出來他有些激動。

耶律宓不忘道:“如果你還是有幾分懷疑的話,有兩個人能幫忙驗證我所說的話。”

“你說的是那兩個?”

“正是。”

晚間,萬羽堂的頭領們各自吃完了晚餐,在中庭四處散步消食。耶律宓恰好迎面遇見了總是面帶暖人微笑的崔宣雨,她感慨兩聲,讚道:“夫人,您果然是天生麗質,隨便打扮打扮都這般光彩照人。”崔宣雨手摸臉頰,有些害羞地笑道:“姐姐過譽了,我哪裡生的有多好了?而且姐姐也太客氣了些,如果你不嫌棄,叫我雨兒就好了。”

“那我可就叫了啊。”耶律宓略顯哀怨地嘆口氣,道:“雨兒妹妹啊,我真羨慕你,早早就有了夫家,膝下還有孩子。我呢,老大不小了,卻連個情郎都沒有。”

崔宣雨道:“姐姐哪裡的話,姐姐您長得這麼美,男子們都是出於膽怯才不敢向你傾訴衷腸吧?”

耶律宓問:“或許吧,那我該怎麼辦呢?”

崔宣雨端詳了她一會兒,出主意道:“姐姐長得很漂亮,就是服飾打扮上可能要改一改。首先您總是留著契丹人的披髮髮型,漢家男子恐怕會望而生畏的,最好盤髮髻配頭飾。”她就不好意思說披髮也算髮型嗎?那都是乞丐或是囚牢裡人的造型。點評完髮型,她又繼續道:“此外衣服也要改改,左衽衣服,在漢人這兒都是喪服,大不吉利。至於袖子和褲腳嘛……若是外出辦事扎得這般緊無所謂,可平日裡出門逛街,您總得有一兩件好看的常服吧?咦——姐姐你不妨讓我幫你打扮打扮。”

崔宣雨拉著有點忸怩的耶律宓去了寢室,將她摁在梳妝檯前對著鏡子坐好,而後開啟玲瓏妝奩,從中取出了各式首飾十幾件。接著,她就用桃木梳幫耶律宓梳頭,打理髮束開始盤髮髻。原本隨意披在腦後和肩上的一頭烏雲,在崔宣雨的巧手之下,很快就有理有序,盤繞在頭頂,紮成了一頂凌雲髻。

崔宣雨得意地問:“好看嗎?”耶律宓看著鏡中的自己,一時竟呆住了。崔宣雨對她現在的表現相當滿意,又開始挑選髮飾了。

對著鏡中低頭忙碌的崔宣雨,耶律宓像是漫不經心地問道:“我聽說你當年成親的時候,嫁妝裡可有不少漂亮的首飾,怎麼沒見你戴過?”

“你說那些啊,我平時可捨不得戴了,頂多偶爾拿出來看一眼。姐姐想見識見識嗎?”崔宣雨似有些得意地拉開抽屜,取出一隻硃紅色的木盒,輕輕開啟,亮出了裡面放的幾件珍貴首飾。她將東西小心翼翼地拿出來託在掌心,一件件介紹:“帶著玉墜子的如果是單獨一根就叫金步搖,如果是成對不帶墜子的叫釵,而我手裡拿著的這一對算是合二為一,叫金步搖嵌藍玉祥雲金釵,盤好髮髻後戴在頭上,走起路來就會一晃一晃的。這一隻像茉莉花一樣的東西是瑪瑙做的,叫華勝,也是戴在頭上的。至於這一對,是黑珍珠手串,市面上和它差不多的也有,但唯獨你看到的這一對最為珍貴,因為這對手串上的珍珠大小幾乎一樣,而且都是南海黑珍珠,單一枚就要一兩銀子。至於這些玉飾嘛,都是找的荊山玉,請襄陽王記玉石師傅雕琢的,雕飾栩栩如生,貴在工藝精湛。”

“你娘送你的首飾都這麼好看,她一定很喜歡你。”

“是呀。”崔宣雨隨口答應一句,“——來,我給姐姐戴上。”

耶律宓受寵若驚,忙道:“不了,這些東西太貴重了,我就試試這些普通的吧。”

崔宣雨噗嗤一樂:“好好好,但遂姐姐的心意。”她將最貴重的幾樣小心收好,放進抽屜裡,又拿起鏡子前放的幾樣首飾道:“既然姐姐想試試這些‘普通’的,我就幫姐姐打扮一下。”

耶律宓目睹鏡中盤著髮髻的自己在崔宣雨的精心打扮下,愈發美麗起來。

待插好最後一支金步搖,崔宣雨滿意地看著耶律宓的臉,連連讚許:“姐姐果真是畫裡走出的美人,姐姐您不會真的是洛神轉世吧?”隨後,她又笑道:“頭上和臉上已經差不多了,就是衣服有點不搭。呣——我的衣服給你穿肯定小了點,你不妨試試蘭姐姐的。”

“穿她的衣服?”

“姐姐放心,我回頭告訴她一聲,她不會生氣的。”這裡崔宣雨是誤會了,耶律宓並不是怕蕭紫蘭生氣,她是不想穿其他女子的衣服。就在崔宣雨拿出幾件外衣想讓她挑選的時候,她卻開始取下剛佩戴好沒多久的首飾。

崔宣雨奇怪道:“姐姐你這是幹嘛?”

“這樣、感覺——太怪了。”耶律宓滿臉通紅,她卸光了頭飾和項鍊,稍顯魯莽地起身,丟下一句“以後再說”就離開了。

崔宣雨放下衣服,一邊拾掇首飾,一邊思考耶律姐姐為何會在打扮得更顯漂亮後卻那麼窘迫,“或許她是還不習慣吧?”她嘟囔了道。

但是崔宣雨又想錯了。耶律宓並不是不習慣打扮,她只是覺得崔宣雨幫自己打扮、給自己看視若珍寶的私人物品,面對這樣一個胸無城府的妹子,她還設法從對方嘴裡套話,良心不安。不過不管良心安不安,該套的話已經在不經意間套著了。

“你娘送你的首飾都這麼好看,她一定很喜歡你。”

如果是蕭紫蘭,或許會立刻反應過來,糾正成“我義父”。但是心思純淨的崔宣雨在那個毫不設防的時刻,脫口而出的一句“是呀”絕不可能是謊言。耶律宓良心不安,想法安了,她明白了,自己的推測完完全全是正確的。現在她要做的,就是將猜想已經得到驗證一事告訴那位章公子,往後不管有什麼樣的後續事件,都和自己無關了。想到此處,耶律宓便去西廂房附近找章公子了。

沒想到去西廂房,章公子見到,冷不丁冒出個山猴子把她嚇了一跳。

而那山猴子比她還要害怕,嘴裡嚷嚷著:“有外人闖進來了!”

“誰闖進來了,把你眼睛睜大點看清楚嘍!”

元敬陽定睛一瞧,才看清面前的人是耶律宓,和過去不同的是她現在盤著一頂髮髻。“原來是你啊。”剛洗澡的同時也把晚飯解決的元敬陽現在將衣服搭在肩頭,口中嚼著青蘿卜含混不清地說。他還感嘆自己多年不打獵,夜視能力都退步了。

耶律宓戲謔道:“你要夜視作甚,逮耗子啊?”

“噓,別說那兩個字,那玩意懂人言通獸語,你一說它就來了,庫房裡可堆著不少皮貨呢!”

又是財迷本色。耶律宓心裡鄙夷了一句,而後說:“別講那些沒用的了,我問你之前來找我的那個人呢?”

元敬陽道:“你問章公子啊?我剛才一直在沐浴,怎麼可能瞧見?”

“那他現在在哪——你剛才一直在沐浴?”

“是啊,不然呢?”

耶律宓湊近半步嗅了嗅,猛然發問:“用的新木桶?”

“廢話,我當然得用新的呀。”

“沒換水?”

元敬陽發起了牢騷:“不然呢,最後一壺熱水都被你給搶倒進去了——你犬鼻子啊!”

耶律宓恐慌地閃退兩步,指著他的鼻尖,想說什麼又無法開口,臉上還露出了無比複雜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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