顯然，弓箭手和火銃手的集火射擊同樣也無法傷及躲在壕溝中掘土而進的長毛賊寇，哪怕他們弓箭射的再密，銃子打的再狠。

“停止射擊，停止射擊，不要徒耗藥子，傳令下去，各軍立即查驗城上的守城器械，我江寧城防堅固，賊寇即便是挖到城牆下，但始終都是要登城的，只要我軍能把賊寇壓在城下，那他們就別想破開這江寧城。”

遠端攻擊不能奏效，阿席熙只得喝令部下停止攻擊，畢竟這樣漫無目地的打下去，根本不能傷害賊寇分毫，反而會影響城上守軍的士氣。

“不能讓他們繼續下去了，阿總督你看見他們的炮了嗎？那種炮就是臼炮，乃是一種攻城利器，倘若被他們攻到城下，賊寇一定會用那種火炮，襲擊城上的守軍，萬一他們用那種威力強大的震天雷做炮彈，咱們又該如何？”

喀楚到底是武將，見識可是要比阿席熙、餘國柱等文官想的更加深遠。

“喀將軍認為該怎麼辦？”

阿席熙也不是傻子，被喀楚一提醒，也發現了不妥，畢竟楚軍手中震天雷的威力，這在江南清軍中是人所共知的事，阿席熙自然也不願冒險讓楚軍真的兵薄城下。

餘國柱也是臉色鐵青，他到現在都沒想到如何破解賊寇的掘土攻城之法，更想不通賊寇是怎麼想要壕溝掘進這樣既簡單，又有效的攻城手段的。

喀楚揮了揮拳頭，指著對面幕府山楚軍大營，恨恨地說道：“出城擊賊，根據本將的目測，賊寇的總兵力不過一兩萬人的樣子，咱們江寧城中有駐防八旗四千，還有近兩萬駐防綠營，兵力上並不比賊寇少，還不如趁著賊寇挖掘壕溝的時候，直擊他們大營，即便是不能戰勝賊寇，也能把賊寇逼退吧！”

“靖南將軍說的好，我軍人數佔優，若不出戰，豈不更讓賊寇小視我等，如今安親王爺被賊寇主力牢牢壓制在長江一線，聖上的南征大軍還沒出發，至於閩浙綠營，也不知道趙國祚有沒膽子來支援，所謂求人不如求已，還不如趁著賊寇注意力都在壕溝上時，給他們來個突然襲擊。

餘國柱也支援喀楚的建議，阿席熙也是意動，喀楚出城襲擊賊寇的計劃其實不錯，因為就目前的情況來看，一時半會肯定是沒有援軍來江寧了，況且已方的兵力是賊寇的兩倍還多，在這樣的情況下還被長毛賊寇壓在城內打，這事要是傳出去，他這個兩江總督，江南地界上的軍政一把手的臉往哪擱？

況且大清在江西和湖廣屢戰屢敗，百戰百勝的安親王都被賊寇打的丟盔棄甲，誰也不能保證大清一定能守住長江上遊，萬一長江防線被賊寇突破，那雲集在三楚的賊寇立時就能東奔，而且一味的堅守不出，這江寧城的糧食也有耗盡的一天，到那時，又該怎麼辦？難不成讓士兵們吃“兩腳羊”充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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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腳羊”即是當年李定國圍攻新會時，由於城中糧食短缺，城中的清軍遂以人為食，至李定國解圍西返，新會百姓十不存一，而死掉的這些百姓，便被清軍戲稱為兩腳羊。

故爾阿席熙只得同意喀楚等人的出戰要求，並下令由堅持請戰的蘇松總兵歐陽凱領三千兵突襲賊寇壕溝，崇明綠營總兵江大治領兵三千負責掩護。

當年延平王朱成功領兵至南都城下後，就是被清軍的突然襲擊打亂了節奏，導致全軍盡潰，有朱成功的前車之鑑，馬仲英在下令向南都城牆挖掘壕溝的時候，就下令各部做了萬全的準備，不光令擲彈兵隱藏在長槍兵身後，就是從江西前線帶來的一千內衛，也都披好了甲衣。

“轟、轟、轟……！”

江寧城頭上又是一輪密集的炮聲過後，正對幕府山楚軍大營的中山門和神策門同時洞開，蘇松總兵歐陽凱帶著本部五百騎兵，率先衝出了城門，騎兵的身後，則是數千名身穿號衣的蘇州綠營。

崇明綠營是走神策門出了南都城，不過他們並沒有擺出攻擊的陣型，而是擺成了一個防禦陣，長槍兵在前，弓箭手和火銃手居中，以相對緩慢的速度勻速前進。

第三旅旅帥秦懷忠本就奉了馬仲英嚴令，早就在幕府山大營外一裡左右的附近擺好了陣勢，參加過牛頭驛大戰的第三旅官兵絲毫沒有將出城的清軍看在眼裡，在中山門和神策門開啟的瞬間，都是露出了輕蔑的笑容，然後在將旗的指引下跟著自己的隊官向城門方向壓了過去，與此同時，在壕溝內戒備的楚軍銃手也迅速結成了防禦陣型。

“開火！開火！”

最先發動的正是在壕溝中戒備的楚軍銃手，就在歐陽凱飛騎出城的瞬間，已經進至城牆不足三百步的楚軍遠端兵手中的火繩槍全面打響，壕溝內頓時升騰起一股股嗆人的硝煙。

“噼裡啪啦”的銃聲中，出城的清軍騎兵倒了一地，那些被銃子擊中的戰馬甚至都沒來得及發出悲涼的鳴叫，就被後續更上來的清軍騎兵撞倒於地，那碩大的身軀因為慣性的作用在泥地上橫飛了數十步遠，連帶著掃倒了不少緊跟著他們出來的清軍步兵。

楚軍和清軍一樣，火銃手採用的也是三段式射擊法，即是前排的士兵在射擊完畢後，以最快的速度退後裝彈，給第二排的士兵騰出射擊空間，然後就是第三排的士兵繼續射擊，如此週而復始，便能保持銃擊停頓的時間不至過長。

相比於清軍的三段式射擊法，楚軍還採用了更為先進的火繩槍和定裝紙殼火藥，這又大大縮短了裝藥的時間，而且還能保證火銃射擊的威力不會參差不齊。

“快分散，快分散，分出一千步兵趕快下溝，其餘人和騎兵隨本將去迎戰長毛賊寇的援兵。”

儘管甫一出城，苦心打造的五百騎兵就折了百餘人，這令歐陽凱的心都在滴血，但他並沒有因此打退堂鼓，總督大人和將軍大人都在城上看著他呢，他可不想還沒和賊寇接戰，就灰熘熘地跑回去。

歐陽凱奮勇向前，和他一起出城的江大治卻犯起了滴咕，他也是老行伍了，根據銃聲他就敏銳地判斷出了，壕溝內賊寇的銃手不下一千餘人，而且這銃射擊的頻率也出乎了他的想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