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翎淵在修羅殿待了兩天而已,裳月的情況就已經惡化到一天要昏睡六個時辰才能醒,這個訊息,本該告訴慕翎淵的,冷颯卻瞞了下來。
這會,她終於醒了,可人更虛弱了,冷颯見到她日漸消瘦的模樣,別提有多心疼,他端著精心準備的食物來到她的床邊:“吃點東西吧!”
看著滿桌的佳餚,她卻沒什麼胃口,“阿翎呢!他怎麼還沒回來。”這個問題,她一天至少會問上三遍。
“他去的是冥界,不會那麼快的,再說了,閻王那個老頭子不好說話,總要費點心思。”冷颯遵循之前的約定,不告訴裳月,慕翎淵的真實去向。
“他去的不是冥界吧!而是修羅殿,對嗎?”她不是傻的,這世上有誰能做遊走在邊緣的事,只有修羅殿而已。
“你別多心了。”冷颯也不知道在安慰誰。
“要不是我,雪青璃也不會冤作陰命之女,只怕她不會答應你們的請求。”
“這句話不要再說了,以防被有心之人利用。”冷颯想:只要裳月死不承認,就算讓雪青璃知道了,也不能拿她怎麼樣。
“你覺得她手裡會沒有證據嗎?冷颯,不要太天真了。”只要事情真的存在,就一定會留下蛛絲馬跡。
“大不了你回來緣河關,這裡永遠歡迎你。”如果真到了那個地步,冷颯無任歡迎。
“你以她之命來換我的命,你覺得她要是亡了,我能帶著這份沉重的愧疚活下去嗎?冷颯,你不該如此。”裳月豈會不知事情發生到這個地步,當中有冷颯的推波助瀾。
“在我眼裡,沒有任何事比你更重要,如果她非要用一個人的命才能平息這股怨,就用我的命好了。”冷颯曾經不知情為何物,如今他總算體會情之刻骨。
裳月凝望著他的眼眸,說:“你這是何苦呢,若你不認識我,你還是那個逍遙自在,狂傲六界的魔君。”
“我覺得認識了你,才沒白活一場,只可惜我們相識得太晚。”若是在裳月進入仙道之前,他就與她相識,或許一切都會改變。
“人生總有遺憾。”因為這樣才是人生。
“是嗎?”冷颯並不這麼認為,他覺得人生也可完美。
裳月曾經也覺得她的人生可以很完美,她有一個很愛她的男子相伴在身旁,他們可以朝夕相對,把酒言歡,談事論劍,做一對令人豔羨的神仙眷侶,可她慢慢發現,慕翎淵對自己的感情並不是男女之間的愛慕,而是一種類似親情的依戀。
儘管他不惜違背天道將自己復活,卻也是出於多年的情誼,而非愛戀,這一點讓她感到無比心寒。
自從鬼封發現雪青璃有意重塑夙錦之身,那個擁有和夙錦相同容貌的木偶人就時常出現在修羅殿,一會在大殿,一會在雪青璃的寢殿。
就連不常出門的慕翎淵也看見過幾次,記得他第一次見到被重塑的夙錦時,他終於按耐不住主動去找雪青璃,只是他要找的人不在修羅殿。
他翻遍了整個修羅殿也找不到雪青璃,略顯失落而回。
回去的路中,他見到攔住自己去路的凝桑,他的冷眸微抬,清冷的聲音猶如一陣寒風吹過:“你攔著我所為何事?”
“見不到她,是不是很失望。”凝桑答非所問。
要是說這麼無聊的話,慕翎淵選擇無視,他從凝桑身邊走過,卻聽到凝桑這麼說:“我以為崎裳君上是一個敢作敢當的君子,沒想到這麼膽小,你愛上了雪青璃,卻不敢承認。”
“你休要胡說。”慕翎淵連忙否認。
“你可以騙任何人,或者利用你那個師傅來瞞騙六界,卻騙不了你自己的心,你甘心留在這裡當男寵,恐怕有大半原因不是為了你師父,或者六界蒼生,而是你那一點點私心。”
凝桑見慕翎淵沒有反駁,原本大步邁去的腳停在了原地,他一展骨扇,媚笑道:“口是心非不是女子的專利,其實有時男子更懂得這個詞的深意,慕翎淵,承認一句又有何妨呢!”
慕翎淵一掌撥開撩撥自己的扇面,他的髮絲飄揚,竟和凝桑打了起來。
掌掌生風,四周的小樹因他們的掌風而飄搖,在遠處觀看這場較量的丫鬟侍僕都驚呆了,兩個平時沒有什麼交情的人竟大打出手。
凝桑從容地接下慕翎淵的每一掌,他一個翻身躍,從矮小的盤景樹上跳過,“都說崎裳君上有一張處驚不變的臉,我才說了這麼幾句話,就讓你的臉出現了裂痕,果然謠言害死人。”
這話讓慕翎淵瞬間收起凝聚起的真氣,他冷哼一聲。
一句話的挑釁演變成一場突如其來的較量,一句話也化去了這場爭端,凝桑見慕翎淵不再理會自己,疾步離去,在他身後大喊一聲:“今晚她真的會去。”
待爭端徹底平復了,凝桑才將周圍看戲的人驅走:“都去幹活吧!沒什麼好看的了。”
他驅走了所有丫鬟侍僕,唯獨有一個人沒有走,那就是雪麟。
雪麟從某個角落裡走了出來,他說:“你這樣做有意思嗎?激怒他就能讓他坦然面對主人?”
“你沒看到他方才是什麼反應嗎?外界都說他處事波瀾不驚,可兩句話就讓他築起的心牆崩塌,你不覺得這很有趣嗎?”凝桑覺得自己是在幫雪青璃。
“你這樣做只會讓他們的關係更僵,你這是制造矛盾。”雪麟。
“那你怎麼不出來阻止,還眼睜睜看著我這麼做。”凝桑相信雪麟要想阻止方才的爭端是很容易的。
“因為我也看不慣他。”雪麟一來是因為雪青璃的命令,二來是因為自己確實看不慣慕翎淵對雪青璃所做的一切。
“難得我們有這麼合拍的一次,要不今晚捉弄一下他。”
雪麟無視凝桑的邀請:“誰跟你合拍了,我只是沒有多管閒事而已。”
“雪麟,你就是上天派來拆我臺的。”凝桑自從遇上雪麟後,脾氣發生了很大的改變,他總會被雪麟氣得跳腳。
凝桑說得沒錯,今晚,雪青璃真的來找慕翎淵了,她提著一些好酒好菜來找他。
只是還沒跨過門檻就遭到了驅趕:“我要休息了,你請回。”
今日之事,雪青璃略有耳聞,凝桑的胡鬧確實讓她不滿,卻也勾起她最美好的記憶,正因為這些記憶,才讓她下定決心來找他。
她沒有理會慕翎淵的驅趕,而是直接把菜拿到桌上,都是他們過去在崎裳最愛吃的菜式,還有一壺梅花釀。
這壺酒是雪青璃離開崎裳時偷偷拿出來的,因為她早已知道他們無緣一起開封此酒,但她也沒想到會在這種情況一起品味。
“你曾為此酒起名為何所憶,今日我們就拋開一切,痛飲一次如何?”她斟滿了兩杯酒香撲鼻的梅花釀。
“這兩天發生的事,是你故意安排的吧!你耗費那麼靈力去築陌鈺的軀體,你是不是瘋了。”說到底,慕翎淵還是放不下她。
“他不叫陌鈺,他叫夙錦,他是一朵罕見墨蓮,我復生時他便陪在我身邊,我已忘記我們一起度過了多少個春秋。”雪青璃邊糾正邊解釋。
慕翎淵知道陌鈺是什麼身份,但他不願意改一個名稱。
他原本滿腔情緒的,但當看到哀傷滿臉的雪青璃,一切情緒都化作淡然,這能怪誰,還不是怪他。
“明天你就要離開了,從此我們就是敵人了,趁著今晚有這麼美的月色相伴,我們就像過去那樣,好好地喝一杯。”他們永遠也回不到過去了,今晚只是一個騙局。
兩杯滿得快要溢位來的酒,雪青璃率先拿起其中一杯,“先幹為敬。”
她喝完了之後,把杯底倒過來,一滴酒都沒有滴出來,慕翎淵覺得她今晚有些不一樣,卻又說不上來是什麼,只好順著她的意,拿起另一杯,仰頭喝下。
喝完這杯,雪青璃迅速滿上下一杯。
慕翎淵伸出手蓋住酒杯:“不要再喝了,酒喝多了傷身。”其實他想問她最近的臉色為何會這般蒼白,而他明顯感覺到她的氣息有些虛。
“你明明很關心我,可為什麼會這麼對我,難道我真的一點也比不上你師父嗎?”一杯下肚,雪青璃的臉頰就已經通紅了,她雙眼朦朧地望著慕翎淵,話語有些凌亂。
雪青璃的酒量差,眾所周知,沒想到她恢復原身後,還是一樣,依然一杯倒。
“你醉了。”慕翎淵拿過她快要塞進嘴的酒杯,她當然不讓,於是爭搶之下,兩人有了肢體接觸。
“我才喝了一杯,哪有那麼容易醉。”死不承認,慕翎淵彷彿看到過去的那個她。
慕翎淵一個傾身上前,將雪青璃手裡酒杯奪走,可坐得不穩的雪青璃一下子摔倒在地,她的雙手還拽著慕翎淵的衣袍,於是,兩人華麗地一起倒在地上。
雪青璃在下,慕翎淵用手撐住自己的身體,才不至於壓在她身上,儘管如此,他們還是靠得很近,近得能聽到對方的呼吸。
他望進她的眼眸,他看到了自己,而此時,她圈住了他的脖子,帶著淡淡酒香氣的舌頭舔了一下他的嘴角。(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