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時破城,少有不劫掠者。
兵士賣命,也是要安撫的。
李如松等人想到太原城中至少數十幾萬的人口,以及剩下的六七百兵士,頭痛起來。
歷來打下敵方城池之後,對於城裡的平民如何處置,向來是個非常麻煩的問題。
若是兵士百姓兩邊安撫不好,城內很容易發生等問題。
要是過於嚴酷,殺人太多,會產生動亂,士兵得不到好處,也可能會私下劫掠。
要是城裡發生騷亂,一個處理不好,得到的城池也會再度失去。
眾人七嘴八舌討論了一通,他們精於戰爭韜略,知道此時是關鍵時刻,但是對於如何做,開始產生了一些分歧。
李如松聽著眾人爭論,也是頭腦亂哄哄的,他是將門之後,可不是文官家族,放眼望了一圈,只見眾人也說不出個頭緒,只有魯智深好整以暇地閉目養神。
他心道也難怪,打了一晚上仗,魯智深是出力最多的,沒有累暈過去,此時還能堅持坐在椅子上,已經是很不容易。
至於城內內政之事,他也不覺得魯智深會比自己熟悉。
李如松開口道:“信鴿放出了嗎?”
方業忙道:“一刻鍾前兩隻俱已放出,大概半天多就能分別飛到洛陽和河中府。”
羅義出聲道:“是否還要向平陽報信?”
“孫紹祖怎麼說也是我們上司,要是他得不到小心,會不會記恨我們?”
眾人都望向李如松和魯智深,如今兩人已經隱隱成為眾人頭領,要不是大家知道魯智深不擅長這種事情,只怕此時看向他的人還多一些。
李如松想了一想,嘆道:“孫將軍那邊,按道理是要知會他一聲,但是就怕他得了訊息後,沉不住氣,帶兵趕來,反而忽略了平陽。”
“要知道,外面還有宇文策一支騎軍,太原一支騎軍,孫將軍帶的步軍碰到哪支騎軍,也毫無勝算。”
眾人聽了,紛紛點頭。
李如松又道:“河中府有賈雨村大人坐鎮,他得了訊息,肯定會有所應對,平陽的事情,也輪不到我們考慮。”
眾人紛紛點頭。
“現在我們要考慮的,是如何守住太原。”
眾人聽了,頗為贊同,此時魯智深說話了。
“守住太原倒不是大問題,只要城中安定,讓其中本屬於大離的漢人奴隸恢復自由之身,用以守城,對方來個幾千人是絕對攻不下來的。”
李如松也點頭贊同:“剛才清點過後,太原的兵庫糧倉,儲存頗多,守個一年半載不成問題。”
“只要河中府和洛陽來人接應,這邊馬上就會變成大離最前線的堅城!”
眾人聽了,心裡都異常激動,這次他們的功勞,是可以寫入史書的!
魯智深卻給他們當頭潑了一碰冷水,“太原城那支騎兵,單獨來打城的可能性不大,倒是有可能跑去大同匯合援軍。”
“我最擔心的是,北莽那太平伯宇文策,趁機去打平陽。”
“別看我們只帶了六七百兵出來,但是這三個月來,孫紹祖幾乎沒上過城頭,如果宇文策突襲,沒有我們,他未必守得住。”
“而最壞的事情,就是他放棄平陽,跑來太原,因為太原可比平陽好守多了。”
李如松等人聽了,思索起來,發現還真的有這可能!
平陽的能打的將領,他們十位殿試武進士,如今都在這太原城裡!
說來還是孫紹祖忌憚他們,殿試武進士提拔極快,本來這三個月守城,眾人就屢立戰功,讓孫紹祖頗為嫉妒。
所以孫紹祖得了幾乎,讓眾人出城幹吃力不討好的活,擺明想把他們邊緣化。
只是孫紹祖千算萬算,卻沒想到眾人敢來打太原,還打下來了!
要是他知道後,肯定會氣得暴跳如雷,很可能來太原城搶功。
魯智深因為迎春的事情,極為討厭孫紹祖,不憚以最大的惡意揣測他。
魯智深開口道:“我要趕回去。”
李如松遲疑道:“那這邊城裡怎麼辦?”
魯智深笑道:“關於這個,我倒是有些想法。”
瀟湘館裡,魯智深,林黛玉,秦可卿三人無數次推演太原城被打下後,如何處理城內事務,如今終於能用得上了。
這並不是紙上談兵,而是基於魯智深前世跟著梁山,打下州府城池之後的經歷,做出的相應改動和調整。
至於安撫士兵,魯智深決定私開太原府城主府數個內庫中的一庫金銀,散給士兵,以作犒賞撫卹,之後若有追究,他一力承擔。
眾人聽著魯智深一條條說著,臉色越發起了變化,從驚訝到震動,從震動到佩服。
眾人忍不住道:“難為你怎麼想得如此周到,府庫之事,怎麼可能讓你一人來做,當然是我們一同承擔。”
宇文策這幾天讓軍馬躲在太行山,自己親自出去做斥候,眼見洛陽城數千兵馬出來搜捕,帶頭的赫然是洛陽守備馮唐!
他連忙躲回山中,心道不就是燒了他大離次糧草,用的找這麼大張旗鼓嗎?
不過他也不禁有些暗暗得意,自己一支孤軍,能讓洛陽和河中府軍隊如此疲於奔命,也算目的達到了。
只要把大離兩城的兵拖在這裡,北莽京城必然發現大離佈防的弱點,只要讓大同太原守軍趕去平陽合圍,平陽肯定守不住。
對方那幾個武進士屬於頗有能耐,可惜在絕對的兵力面前,也翻不起什麼浪花。
打下平陽後,宇文燕自然能夠得救,這是唯一的辦法。
和大離談判不靠譜,而且安樂侯一直盯著自己,也不會讓他這麼做。因為鮮卑一族本來就在北莽不受待見,他這個太平伯要不是這幾代屢立戰功,早就被奪爵了。
馮唐帶大軍往北而去,宇文策等了兩天,心道大離那馮唐真是老湖塗了,往北面去搜捕,不怕碰到從大同出來的北莽援軍?
現在北莽已經多點開花,自己一人拖住兩城,北莽騎軍先前又去了江南道,大離軍隊全去江南道增援,已經無兵可用,只等北莽京城援軍到來,派兵佔據平陽,到時候大離拿去的,全要加倍吐出來!
他又等了兩天,結果發現河中洛陽不再派出糧草隊伍,馮唐的軍隊也不知道去了哪裡。
他心內隱隱有所不安,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事情?
等宇文策從大同派來的探子那裡,得知太原陷落的訊息時,已經是又過了兩天,此時北莽京城的援軍,只怕還未達到大同。
他站在樹林裡愣了半晌,不敢相信這是真的。
太原城裡至少還有近三千兵馬,十倍兵力圍城,大離從哪裡調出這麼數萬兵力的?
宇文策不禁彷徨起來,自己這支騎兵,軍糧也只有數天了。
雖然打劫了些糧草,以戰養戰,但是洛陽河中不再派出運糧車,他們就只能乾瞪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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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這才知道馮唐幹什麼去了,感情是去太原幫著守城去了!
對方已經走了四天,怕是已經趕到了太原,自己這次,看來也只能無功而返,回大同了?
雖然太原不是從自己手裡丟的,但他畢竟是太原守將,追究起來,他一樣跑不了!
宇文策思慮半晌,咬牙道:“全軍上馬,立刻趕往平陽!”
打下太原的,一定是平陽盡遣兵馬,此時城裡必定空虛,此時自己殺個回馬槍打下平陽,將太原變成一座古城,才能將功折罪!
千餘精騎,往平陽疾馳而去。
李聞成在書房裡面,憤怒地對於誠道:“那孫紹祖怎麼回事?”
兩天前,他從奏摺上看到太原被打下的訊息時,差點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這是河中府賈雨村,和洛陽馮唐得到傳信後,分別上的奏章。
賈雨村還謹慎些,只說正在查證訊息真偽,馮唐卻已經帶兵去太原支援了。
因為北莽要是得知訊息,必定傾大同之兵反撲。
一天後,訊息再次傳來,太原城確實被大離十位武狀元帶著千名兵士打了下來!
還全殲了城內上千守軍,活捉了城守安樂侯。
李聞成看到表功信上,魯智深一人就殺了四百餘人時,有些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寫錯了吧?
那可是北莽精鎧兵士,就是殺五百頭豬,也得把人累死吧?
然而不管怎樣,太原城是打下來了。
不過兼任兵部大司馬的於誠提醒,這次可能是十人的一次獨斷,因為他們接到的命令是恢復糧道。
李聞成對此倒不在乎,他腆著臉去佔平陽,不就是將來有一天能打到太原城下?
至於能否首先,他甚至覺得有生之年能看到就滿足了。
然而魯智深這些人卻給了他一個大大的驚喜!
雖然東南戰事吃緊,他還是連忙讓於誠下令,盡全力從玉京調兵糧去河中府,經由平陽,儘快支援太原。
然而剛才的賈雨村的奏摺再次送來,孫紹祖在沒到兵部軍令打得情況下,竟然帶了一千步軍,趕往太原去了!
雖然將在外軍令有所不受,但是這樣一來,河中只留下幾百人守城,萬一被北莽偷襲怎麼辦?
平陽要是丟了,河中府的糧道就斷了,到時候太原就變成了一座孤城!
賈雨村也是知道此中厲害,親率河中府能湊出來的八百兵馬,急速趕往河中。
李聞成狠狠將奏摺拍在桌子上:“孫紹祖竟如此大膽!”
“先是守平陽,上來就損失一半人馬,後來又龜縮不出,如今又要跑去太原爭功?”
“這就是王子騰舉薦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