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俠躺在列車的臥鋪上，叮裡咣噹的晃動聲傳到耳朵裡。

他第一次失眠了，這兩天的見聞給他的衝擊太大，饒是他的性子沉穩剛毅，也不免心中波瀾起伏。

突然有一個從來沒有想象過的世界直接擺在了自己的眼前。

這種體驗超乎了他的想象。

那種極致奢靡，極度脫離現實世界的生活，讓他感到迷惑。

倒不是他沉迷於顧澤軒豪宅的奢華氣氛之中不可自拔。

那種軟綿綿的床墊他睡不習慣，也不太喜歡冷冰冰的浴室。

可這些他不喜歡的東西，恰恰是給予了他最大衝擊的存在。

不喜歡並不代表那些東西不好。

那些東西太好了。

好到他無法相信自己跟那些富豪是生活在同一個時代的人。

為什麼我們如此勤勞，卻連填飽肚子都困難。

港城的富翁們就能安然地享受帝王一般的生活。

那麼大的房子，只住了不到十個人，連傭人住的房間都比絕大多數內地人好得多。

杜俠的價值觀受到了強大的衝擊。

如果不是這段日子跟著關海洋折騰服裝買賣，知道賺錢的速度還能這樣快，他受到的衝擊只怕會更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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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是一樣的人，為什麼就過不上一樣的生活。

不說如顧澤軒那般奢華，就是華僑家園裡面尋常人家的生活質量也遠遠高於內地。

那種洋溢在臉上的輕鬆和愜意是遮擋不住的。

莫名的情緒如潮汐一般在他的胸腔裡湧動，腦子裡面有各種念頭在飛速閃過，讓他一點睡意都沒有。

杜俠覺得自己可以做些什麼，但是那種感覺虛無又縹緲，彷彿夏夜盤旋在頭頂上的小蚊蟲，看得見，聽得見，卻難以抓住。

那種感覺好像源自於關海洋，至少跟他有關係。

現在他還說不清楚，但總有一天能夠弄明白。

先跟著他走下去吧！

等到自己也能將那種感覺實實在在握在手中的時候，大家的生活一定會好起來的。

關海洋下火車的時候發現杜俠有了黑眼圈。

“怎麼了，昨天沒睡好？”

點點頭，杜俠不語。

“回家好好補個覺。”

關海洋伸了個懶腰，他睡得也一般，他把原因歸結於前天晚上睡眠質量太高了。

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啊！

到店面的時候，陸雨珊和丁嵐都在賣貨。

兩個漂亮又伶俐的小姐姐給小店吸引了不少客流。

好看的衣服，穿在更好看的姑娘身上，誰都想要多看一眼，看著看著就進了店裡。

關海洋和杜俠把手裡的幾個大包卸下。

剛剛逛完準備離開的客戶見到店裡又進新品，立刻轉身回來扒拉著地上的袋子，想要看看有沒有更好的選擇。

“姐姐，您別著急，我們得先整理整理貨。”

關海洋滿臉堆笑：“很快就擺上去了，您這樣翻亂了，就不好整理了。”

“看一看又看不壞！”

大媽根本就不理他，把他的手扒拉到一邊去：“小夥子不會做生意，還是得小姑娘。”

關海洋無奈。

“你怎麼了？腦袋上怎麼有個疤？”

陸雨珊一眼就看到了關海洋的傷處。

“沒什麼，下火車的時候被車給刮了一下，早就沒事了。”

丁嵐也跑過來看。

陸雨珊還是不放心，扒開他的頭髮細細看了好一陣子。

“這麼不小心……這麼大個口子，都要留疤了。”她很是心疼。

“沒事的，頭髮蓋住，啥也看不到。”

關海洋倒是不太在意，又沒有破相。

“看你辦事挺穩重的，怎麼還能遭這罪！”

丁嵐也有點心疼，好長一道疤呢！

“下次一定注意了！”關海洋只得自我反省：“先收拾貨吧！”

等到一切都安置好，幾人都累得有點直不起腰。

“肚子都餓扁了！”

丁嵐表達不滿，她的肚子早就餓得咕咕叫了。

陸雨珊歉意一笑，說好了丁嵐只是友情客串，幫忙賣衣服的，今天卻跟他們忙到了這個點。

“收攤！吃火鍋！”關海洋宣佈打烊：“山城火鍋，走起！”

丁嵐拍手，麻辣鮮香的山城火鍋是她的最愛。

關海洋還沒忘了把張姐也叫上。

回家跟杜奶奶打了個招呼，幾人直奔火鍋店。

江城人的口味非常不統一，有愛吃鹹香的，有愛吃麻辣的，也有一點辣都沾不，口味清淡至極的。

關海洋上次去的馬鎮也算是江城治下的縣鎮，飯菜口味就極淡。

小時候在那裡長大還不覺得，在江城生活了幾年以後，再回去吃馬鎮的菜，簡直跟沒有放鹽差不多。

總體來說江城人還是比較能夠接受香辣口味，尤其是吃火鍋。

朋友們湊在一起叫個鴛鴦鍋，吃辣的不吃辣的都能照顧到。

素菜一律5毛錢一份，有的只有4毛錢；鴨腸、鱔魚、魚片、肉片都是7毛一份；毛肚8毛錢一份；腰花、豬肝也不過1塊錢；黃喉，1塊8毛錢一份。

讓人想不到的是，最貴的食材居然是午餐肉，三塊錢一份。

關海洋不小氣，什麼好吃點什麼，滿滿一大桌子硬菜也不過花了不到三十塊錢。

五個人吃得滿嘴流油。

丁嵐吐著舌頭喊辣，抱著二廠出產的濱江牌橙汁汽水咕嚕咕嚕往肚子裡灌。

陸雨珊把汽水瓶搶下：“剛吃了油性大的東西，這樣喝小心拉肚子。”

倒不是不捨得，汽水一毛錢一瓶，喝到飽也喝不了多少。

生意賺了錢，陸雨珊也捨得花。

“張姐，你後面做生意什麼打算？”

關海洋也拿了一瓶汽水，小口喝著。

張姐性格開朗，跟比她小一大截的少年們也能處得來。

“什麼怎麼打算？”

關海洋的問題太突兀，讓她有點沒有轉過彎來。

“張姐有沒有打算開一個大一點的店面？”

他記得張姐對她街對面那個大門面就很垂涎。

哪知道張姐直接搖了搖頭：“我就想守著我的小店過日子，太大的店看著讓人眼饞，但我管不來。”

她就是一個農村婦女，沒有能耐辦那麼大的店子。

他跟那邊的老闆聊過，店裡面光是營業員都請了好幾個呢，每天還要核賬對庫存的！

根本不省心。

關海洋呵呵一笑：“以前你也沒想著自己能夠開店啊！現在這不也幹得挺好的嘛！”

“我現在才算是剛剛站穩腳跟，底子薄著呢，可不敢折騰！”

張姐的眼中閃著光，但態度依然堅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