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2章 深入虎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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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秋宴席,藩王文武齊聚。

雖有規矩禮儀的束縛,但觥籌交錯間還是一派喜慶歡快。

朱樉剛挨了五十板子,床都下不了了,自然也就沒辦法參加。

除了他們一家,住在驛館的所有藩王都去了,往日熱鬧的驛館一下就冷清了。

鄧氏端著碗湯,紛紛不快抱怨著。

“父皇還是當殿下是親兒子嗎?”

“大過節的,別人都一起過去了,卻單單把殿下排除在外。”

“冷鍋冷灶的,連個伺候的人都沒有,熬碗湯還得臣妾來。”

因要宴請群臣藩王,光祿寺人手不夠用了,便從各官署中徵調了些庖廚過去打下手。

驛館除了朱樉一家,就連滯留於京中的外邦使節都被邀請過去了,又何必再留太多庖廚。

朱樉也憋著一肚子的火兒,他堂堂藩王之首,還是宗人令,卻偏偏不能參加宴會,這讓其他兄弟該咋看。

“他娘的,早知道就不該來。”

他要不來,啥事都沒了。

鄧氏攪動著碗裡的湯,陰陽怪氣應道:“老頭子早就想廢了你了,你敢不來?”

被鄧氏揶揄,朱樉當即怒目圓睜,憤然吼道:“閉嘴,父皇豈是你能非議的?”

聽罷,鄧氏不幹了。

轉頭把手裡的湯拍到桌上,本來的半碗湯灑出去了一大半,連一碗底都不到了。

“有本事你就去告去。”

“外面屁的本事都沒有,就敢在家裡耍橫。”

鄧氏動了真怒,在外面耀武揚威趾高氣揚的朱樉率先妥協。

忍著身上的傷勢,探著身子拉了拉鄧氏的手。

“錦衣衛的耳目到處都是,得小心禍從口出,要被狀告到父皇那裡,我們就真回不了西安了。”

朱樉給了臺階,鄧氏倒也接了。

扭頭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哭哭啼啼抹起了眼淚。

“回西安?回西安?”

“殿下但凡出息些,我們又何須再回西安?”

“常家那女人能做太子妃我又如何做不得,他爹立有汗馬功勞,我爹又不是沒有。”

鄧氏這話不僅越矩,而且已經是在找死了。

朱樉非但沒再呵止,還順著鄧氏的話茬嘆了口氣。

“大哥的太子是命中註定的。”

一聽這,鄧氏不滿了。

“啥命中註定?”

“殿下不過比太子小一歲,憑啥永遠就只能是臣?”

“同樣的兒子,憑啥偏心至如此,太子還活著就著急冊立太孫培養,你聽說過太子和太孫共存的嗎?”

“當年你就是與人合夥開了個酒樓就被打了個半死,人家好大孫幹的哪件不比你那酒樓大。”

“不僅好端端開始不說,還一路保駕護航,在職大和你動手那人我聽老十八媳婦說,以前還是錦衣衛的呢?”

“錦衣衛的人都給了,偏心也沒有這樣的吧?”

“還怕錦衣衛告狀,錦衣衛指揮使都還是人太孫提拔上去的,弄你幾個莫須有的罪名還不容易?”

“你說不說的,有用嗎?”

“太子寬仁不假,在父皇和太子還在世的時候,你那侄子都敢對你動手了,還指望將來你這一大家子能善終嗎?”

正說著,門口有了響動。

剛才還趾高氣揚的鄧氏瞬間被嚇成了孫子,朱樉則顫著聲問道:“誰?”

片刻,世子朱尚炳出現。

“父王,母妃。”

朱尚炳行了一禮,道:“母妃給父王熬的骨頭湯還剩了些,老二他們幾個嘴饞想問問父王還喝嗎?”

一聽這,兩人均長舒一口氣。

“你母妃說的你聽到了多少?”

朱樉冷靜下來後,這才沉聲問了句。

“母妃說啥了?”

朱尚炳到底與否不知道,反正是沒有承認。

“不得外傳。”

“要漏了風,你知道後果!”

他們可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的,朱樉真能當了太子,朱尚炳將來就有可能做皇帝。

鄧氏那些話要漏了出去,朱尚炳將來別說是皇帝了,就是士子都當不成。

“兒子明白!”

朱尚炳拱手點頭,直接應了下來。

“去,再給你父王盛一碗來,剩下的你們兄弟幾個分了去吧。”

鄧氏當著朱尚炳的面也沒多說,只把桌上的碗遞了過去。

“喏!”

朱尚炳接了碗,乖乖退出。

在朱尚炳離開後,鄧氏這才又道:“殿下看見了吧,人別人大魚大肉吃席的時候,你兒子只能分骨頭湯喝。”

這次鄧氏雖沒多說,但對朱樉的觸動卻更大。

聽了鄧氏的話,朱樉趴在床沿上盯著遠方的牆角,早就不知神遊到哪兒去了。

“殿下的傷該上藥,臣妾命人找郎中過來。”

與此同時,宮中。

主要流程都結束了,就只剩吃吃喝喝了。

老朱領著朱標和朱允熥接了群臣藩王的敬酒之後,便準備回去批奏章了。

朱允熥本以為老朱還會再大度的讓他留下吃酒呢,沒想到他不過就是因沒主動跟著走,便又被老朱陰陽怪氣懟了一番。

反正在老朱跟前,他從來就沒討到過便宜。

這麼多年了,他也認命了。

吃虧就吃虧吧,又掉不了塊肉。

被老朱懟了一頓,朱允熥垂頭喪氣跟著老朱回了乾清宮,之後便伴隨著外面的歡聲笑語,苦哈哈的開始了批奏章。

幸好他現在對批奏章算是形成了肌肉記憶,早就已經是得心應手了。

不然的話,就這樣的環境下,能批好了那才怪。

宴會一直持續到半夜才結束,在群臣藩王快散之前,朱允熥的奏章才終於批完。

都這個時辰了,朱允熥要是過去,還得再喝一輪。

這些藩王大多都定了明天回去的計劃,滿打滿算也睡不了多久了,該喝的酒也都喝過了,沒必要再耽誤他們了。

次日,藩王們回程。

朱允熥跟著朱標出城相送,眾人攜家帶口的,大部分都喜氣洋洋的。

唯有朱樉。

朱樉趴在軟轎上,是被護衛抬走的。

“老二,孤已經和父皇說了,你可以在京中多養幾天再走,沒必要非急於這一時的。”

應天府到西安有段距離,朱樉這副樣子回去,的確會多有不便。

朱標一腔好心,哪知朱樉還不領情。

“謝大哥,不用了。”

“臣弟也是在戰場上摸爬滾打出來的,這點小傷臣還扛得住。”

“大哥回去吧,臣弟走了。”

朱標憋了一肚子話,本想再多說幾句,瞧朱樉這樣也不好開口了。

“好。”

“別著急趕路,小心身上的傷,平安回了西安送個信回來。”

應下朱標的叮囑,朱樉話沒多說,直接下令護衛出發。

直到朱樉一行走出老遠,朱標這才扭頭往回走。

“走吧!”

跟在朱標身後,朱允熥問道:“二叔他?”

鄧氏既能汙衊他送懷錶的居心,可見絕不是個善茬。

朱樉本就憋著氣,在鄧氏的推波助瀾下,別看現在是乖乖走了,往後還不知得搞出啥事來。

“你二叔心裡有疙瘩。”

朱標一邊走,一邊嘆了聲。

對朱樉,朱標一時或許也沒啥解決之法。

一邊是親情,一邊是國法,往哪兒偏都難以抉擇。

朱允熥欲言又止,最終還是沒問該如何長久解決類似朱樉這種藩王的問題。

先不說朱樉有啥野心,光是他們屢禁不止多有不法就停讓人頭疼。

不管動搖社稷,管了又都姓朱。

送別藩王後,日子又恢復了常態。

每日上早朝,批奏章,還得抽出時間處理了職大的事情。

因發電站剛剛起步,有很多旁枝末節的瑣碎事情需朱允熥親自定奪。

又增設了蒸汽紡紗機等不少新專案,職大每天都會有較之前更龐雜的事情要處理。

這麼多事兒夾雜在一起,朱允熥每天累死累活的,跟條死狗似的。

每天沾枕頭就睡,更別說能有些屬於自己的空餘時間了。

一連數天時間,連《皇明祖訓》都沒來得及抄。

春去秋來,數月過去。

發電站已初見眉目,雖還沒得真正投產應用,但在宮裡卻彷造職大那樣,先暫且弄了個小型的。

老朱每天批奏章,不批到十一二點絕不罷休,朱允熥和朱標還年輕著倒還好說。

燭光加了數盞,老朱戴著靉靆也得瞅上大半天,才能辨出奏章上的內容。

既有這個條件,幹嘛不用?

更何況,經過這麼長時間的試驗,對電燈的掌控已是越來越成熟了。

只要多派人巡邏,電燈因各種原因所出現的事故,也是能夠絕對杜絕的。

一日奏章批完,朱允熥跟著朱標回了東宮,一看時間還早著,便想著趁著功夫再抄些《皇明祖訓》。

都大半年過去了,一半還沒抄完,再不抓緊些時間還真就完不成要求了。

這麼長時間過去,他還以為老朱和朱標把這茬給忘了呢,哪知老朱竟讓魏良仁那廝哪月哪日都記下了。

這麼清清楚楚的,不說他想不抄,就是晚交一天怕都不行。

孫前攤開紙,於實正研著墨,他那房門便被朱標急促敲響了。

“允熥,允熥...”

不過才剛剛分別,朱標這個時候又找他,必然是有大事。

朱允熥親自起身,過去拉開房門。

朱標衣服還沒穿好,正系擺弄著腰間的玉帶。

“陝西八百裡加急軍報,你隨孤一塊過去。”

陝西那又不是邊鎮,要是北地的軍情那不應該是先從北平來嗎?

難道不是北元?

“好!”

朱允熥應了聲,跟著朱標匆匆就走。

一路風風火火趕到乾清宮,老朱已經在了。

一看就是已經發過火兒了,屋裡亂七八糟的,魏良仁正帶人收拾。

朱標和朱允熥進門,還沒等父子二人見禮,老朱便把桌上一奏報遞了過去。

“看看這個吧。”

朱標上前接過,大致掃了一眼後,這才轉手遞給了旁邊的朱允熥。

陝西沔縣書吏高福興,農民何妙順,僧人田九成以白蓮教教義率眾揭竿而起。

田九成稱漢明皇帝,高福興稱彌勒佛,何妙順號天王。

縣教諭王樸向漢中衛告發,田九成率眾戰至巴山一帶,以馬面山為據。

製造刀槍,操練軍卒,四方民眾聞風而至,勢力很快擴充套件到陽平關。

亂軍屢敗官兵,名聲大振,乘勝揮師北上,攻克略陽縣城,殺死知縣呂昌。

又西渡白水,攻打徽州,寧羌衛拼死抵抗終不能敵,亂軍焚徽州,誅戮學正顏敘彬。

一時間威震秦隴,各羌胡夷狄和窮苦百姓盡皆聚攏,聲勢越來越大,已成了一支不容小覷之力。

“現在當務之急,還是要派將平亂。”

朱允熥剛把軍情看完,朱標便先開了口。

“咱也知道要先派人平叛,咱是問你該派誰去?”

老朱現在完全就是個火藥桶,連心愛的好大兒都懟起來了。

朱允熥本還想著說說想法呢,一看老朱這樣他還是乖乖閉嘴吧。

反正有他沒他一個樣,就是他啥都不說,老朱和朱標也能商討出解決來。

“你話就說,有屁就放,吞吞吐吐像個娘們似的。”

朱允熥才剛張了張嘴,就被老朱捕捉到了。

還沒來得及說話,老朱就急眼了。

“能不能說,不能說滾出去。”

“沒用的東西,關鍵的時候派不上用場。”

他咋就派不上用場了,要不是他的話,他能見過這麼亮的電燈嗎?

朱允熥委屈巴巴的,但也不敢這個時候和老朱爭辯。

只能乖乖補上他之前想好的人選,回道:“孫兒以為剿肯定是要剿,但安撫也是很有必要的,因而要選個穩重之人為將。”

說明了理由,不等老朱生氣。

朱允熥很快,又道:“長興侯耿炳掛帥,武定侯郭英當個副將。”

和武將們接觸接觸的多了,朱允熥對這些人還是很瞭解的。

上一次清查藍玉桉,只有耿炳文和郭英的東西最少。

至少說明,他二人在平日不僅低調還挺謹慎。

由這樣的人去處理民變,自然最合適不過了。

聽了朱允熥的人選,朱標也很滿意,立馬表示了贊成。

“兒臣也以為長興侯和武定侯挺合適。”

不知是朱允熥的舉薦的人選和老朱達成了一致,還是老朱緩過了那口氣。

反正老朱在聽了這兩人選後,身上的暴躁之氣沒有之前那麼大了。

緩了口氣後,拉了把椅子坐下。

“再說說其他的吧。”

朱標也尋了位置坐下,又招呼了朱允熥落座。

這才,又道:“說說你的想法。”

讓他先說,那是存了考驗之意的。

朱允熥組織了一下語言,回道:“百姓起義往往是沒有了出路情況下的不得已之舉,在平叛的時候需以招誅賊首脅從不究,從內部進行瓦解。”

“除此之外,還得剖析這次起義的根本緣由,從本質上予以解決,若問題不能從本質上解決,必定還會再有人揭竿而起。”

“這樣的事情一旦多了,必然是要拖垮這麼多年積攢下的家底的,大明的國力不能耗費在屢次平叛之上。”

對這,老朱和朱標誰都沒接。

良久過後,老朱問道:“你願去處理?”

剛才還大發雷霆,現在就和顏悅色徵求他意見了,朱允熥有些摸不準了。

眨巴眨巴了眼,有些底氣不足的,應道:“去?”

以前朱允熥若這麼晦暗不明的回答,老朱早就生氣了。

這次,老朱仍沒動怒。

反而抬了抬手,把朱允熥招呼到跟前,摟著他脖子和善道:“去不去由你選,這次咱不強迫你。”

老朱這麼好說話,朱允熥反而有些不適應。

半天沒聽到朱允熥回答,老朱直接起身站起,道:“不著急回答,你可以回去仔細想想。”

“你能說出這番見解,說明你已經猜想到這個事情的症結所在了。”

“藩王官員衛所但凡有一方能有作為,都不至於掀起這麼大的叛亂。”

“你若去處理,或許就要觸動他們三方的利益,咱本想從咱到你爹再到你,咱大明早就海晏河清,再沒任何麻煩事了。”

“現在看來不同時期有不同的癥結,你小子又是個有野心的,咱還活著能幫你鎮住場子。”

“你多學些本事,如此才能支撐起你的野心,你將來想幹啥才能幹啥去。”

“只不過,這次的事情的確是有些棘手,你要是不想去的那就讓你爹去,你就留在京中幫咱批批奏章,很多事情咱現在力不從心了。”

長這麼大,老朱可從沒和他耐著性子說過這麼多話。

看的出來,老朱說的這些,都是發自肺腑的。

“孫兒去!”

朱允熥斬釘截鐵,接下了活兒。

“好!”

一聽這,老朱當即掛起笑。

“好小子!”

“咱果然沒看錯你。”

“咱和你爹還在你要都不敢接這個事情,等咱和你爹不在了,你又咋敢和那些人掰腕子。”

“這都是永遠不可調和的關係,要真到了各方一片祥和的時候,那就意味著朝廷和這些人妥協。”

“一旦朝廷妥協,那些人必會加緊欺壓百姓的,用不了多久便會再次官逼民反,一旦到了那時候,朝廷必會成為最弱小的一方。”

“義軍無法鎮壓,朝廷沒錢又沒兵,你這個當皇帝便會成為桉板上的魚肉,遲早會死於某一方手裡。”

“王侯將相寧有種乎,天命所歸那是對別人說的,永遠不要以為你一天能當皇帝,就能當一輩子皇帝。”

老朱白手起家,一路摸爬滾打坐上今天的位置,他這見地高深外,同樣也接地氣。

“孫兒謹遵皇爺爺教誨。”

朱允熥拱手作揖,認真應了下來。

“這個給你!”

老朱說話的功夫,從桌上拿出了一寫有如朕親臨的金牌。

有了這,就能全權代表老朱。

即便是藩王,都有先斬後奏之權。

“咱和你爹給你當後盾,過去之後想咋幹就咋幹,就是把天給捅個窟窿出來,咱和你爹都給你兜著。”

這話夠霸氣!

試問普天之下,多少人有老朱這樣的後盾。

“謝皇爺爺。”

“有皇爺爺在,孫兒永遠無憂。”

“皇爺爺放心,孫兒一定解決好這個問題。”

老朱都把話說到這個份上了,他總得也做些表態讓老朱安心。

“你小子辦事,咱放心。”

“陝西羌胡雜居,又有亂民,事兒辦成與否不重要,給咱活著回來。”

“咱都這麼大歲數了,不為你自己想也為咱想想,心疼心疼咱這老頭子,萬事小心別讓咱白髮人送黑髮人,成不?”

話說到最後,老朱摟著朱允熥脖子,頭頂著他腦袋,竟開始懇求了起來。

一向硬氣的老朱,突然這麼說話,朱允熥心頭一軟,鼻子一酸,沒出息的掉下了金豆子。

“皇爺爺別擔心,孫兒會保護好自己的。”

不應不行,應還不行。

朱允熥拍著胸脯保證,,老朱擦了擦朱允熥眼淚,又在他臉上拍了拍。

轉身扭頭,道:“咱還不知道你,天不怕地不怕,啥龍潭虎穴都敢去闖。”

“反正這次耿炳文和郭英是和你開一塊出去的,你要是有個三長兩短,咱就讓他們全家給你陪葬。”

“不想讓他們因你而死,就給咱活著回來。”

這是說他的事兒呢,咋還牽扯上別人了。

對老朱這威脅,朱允熥無言以對了。

老朱也不等朱允熥說話,又道:“大軍出征還需準備糧草等輜重,朝廷徵派的大軍要折在了區區義軍手裡那可就鬧笑話了。”

“你也不用非得和耿炳文和郭英一塊走,啥時候準備好了就啥時候走吧,你要能瓦解了那夥人就剩朝廷動兵了。”

誰說老朱不講理,這不挺開明的嗎?

朱允熥也不含湖,當即道:“那孫兒明天就走。”

這個事情越早解決越好,拖得時間越久越會讓那夥義軍規模壯大。

規模越壯大,自然越難平息,拖得越久朝廷被牽扯的精力自然也會越甚。

“那孫兒就先走了。”

“職大和富民實業的事情也需提前安排一下。”

雖說即便是沒有他,也不至於出啥大亂子。

但他畢竟是負責人,本著責任二字,也該把他不在期間的一些規劃叮囑一下的。

“著個啥急,等見了耿炳文和郭英再走也不遲。”

“去,宣他二人進宮。”

老朱一聲令下,羅毅去喚人。

羅毅行動迅速,咋都比魏良仁要快。

大概半個時辰後,耿炳文和郭英雙雙出現在了乾清宮。

二人沒有武將的那種冒失,進來之後都先本本分分見了禮。

“陝西有份軍情,你們兩看一下。”

老朱火氣發洩的差不多,再提起陝西軍情的時候,已經心平氣和了很多。

兩人接過軍情,湊在一塊看過。

之後,由耿炳文把手中軍情還回給了老朱。

都已經這麼明顯了,他們不可能猜不透老朱的意思。

文死諫武死戰,對於武將來說沒有一人不喜歡能上陣殺敵的,但兩人至始至終都很澹然,完全沒有即將被重用的興奮。

“你二人領兵掛帥吧。”

兩人都不說話,老朱先開了口。

“臣遵旨!”

聽到老朱明確指令,二人這才起身站起。

“咱讓你們出兵就是看在你二人穩重的份上,但也別穩重過了頭。太孫代咱巡陝,以解決平亂前後的各種事宜,你二人要保護好太孫。”

有了老朱的開頭,朱允熥隨之說話。

“那就勞煩二位將軍了。”

對朱允熥文臣都接受了,武將那就更沒啥不滿的了。

“應該的。”

朱允熥客氣,兩人起身回禮。

“孤要先行一步,兩位將軍準備好糧草輜重,也就加緊時間過去吧。”

一聽這,兩人愣了。

這都不一塊行動,還咋保證安全?

朱允熥話落,許久沒等來老朱說話。

不用問,這是老朱同意的。

既如此,與他們願不願還有用嗎?

“臣明白!”

得到二人回覆,朱允熥提出告辭。

“皇爺爺,那孫兒去準備了。”

這次,老朱沒再多說,只擺了擺手便當作同意了。

“父親,兒子走了。”

又和朱標打了聲招呼,朱允熥便離開了乾清宮。

從乾清宮出來,朱允熥再次把黃觀徐行全,這次又加了夏元吉喊到了一起。

先和他們對了些最近的計劃,之後又給他們放了權,職大以及富明實業的所有專案均由他們定奪。

能解決的就自己解決,解決不了的直接找朱標去幫忙。

反正,對職大和富明實業,老朱和朱標都是支援了,真要是有啥難以解決的問題,他們應該是會幫這個忙的。

敲定好這些,朱允熥便去了虎威營。

命於廣勇先行一步,去打探當地的訊息,命陳集領著剩下的人馬上準備拔營。

就像是老朱說的那樣,陝西的情況亂的很,有人趁著這種局面卡擦了他,那也是極有可能的。

穿越這事兒可遇不可求,尤其還是穿越到這種身份,他可不想輕易就嗝屁了的。

不管咋說,這次的安保絕不能馬虎。

現在屬特殊情況,宮門是不能開啟,但可以坐著籃子由城上的軍卒吊上去。

這樣的情況少之又少,那些軍卒的經驗明顯不足,朱允熥擔心他們一個沒抓穩把他摔成肉餅。

在安排好了虎威營的事情後,也就沒著急當天晚上就回去,而是等次日開了城門,這才回去的。

剛一回宮,先去安排於實和孫前整理換洗的衣服。

他則去乾清宮和老朱和朱標告別。

老朱還是如昨晚那樣反覆叮囑他要注意安全,話都被老朱給說了,朱標這次的話反倒有些少了。

時間緊迫,朱允熥也沒多留,便直接離開了乾清宮。

從宮中出來,朱允熥直奔虎威營。

等過去的時候,虎威營所有軍卒均已整裝待發。

虎威營戰場的實戰經驗是少了些,但這麼多年跟著朱允熥見過的大場面也不少了。

對陝西一行眾人就像吃飯喝水似的,早就已經習以為常了。

既如此,朱允熥也沒再多說廢話,憑空增添這些人的壓力。

二話不說,直接下令出發。

一路又是船,又是馬的,費了好大一番周折,才終於到了陝西境內。

正是鬧亂民最兇的時候,也需要朝廷的官軍來安撫人心。

朱允熥第一次把一千護衛同時拉了出來,除了前方開路的,後方殿後的,還有左右兩邊策應的。

跟在朱允熥身邊的,至少得有二三百人之多。

被虎威營護在中間,仍能看到有些皸裂的大地上零零星星長著些長勢不咋好的莊稼。

一路上,還陸續可見些扶老攜幼的災民。

這些人蓬頭垢面,雙眼無神,像只行屍走肉一樣,麻木的往前移動著雙腿。

人已淪落至此,不造反還幹啥?

朱允熥望著這些災民,心緒久久不能平靜。

他坐在廟堂中,陪著老朱和朱標批奏章常常一批就是大半夜。

他們勞心勞力付出了那麼多的辛苦,又何嘗不是希望大明所有子民都能夠安居樂業嗎?

付出了那麼多,還是有那麼多人吃不飽穿不暖,為了填飽肚子甚至不惜舉兵造反。

他突然有種疑問,做了那麼多意義到底何在了。

人心永遠不會滿足,正如老朱一輩子都在致力於懲治貪官,但洪武朝的大貪鉅貪仍然屢禁不止。

這問題就像母豬上樹,太陽西升東落永遠都不可能解決一樣。

還比如這些災民,好像不管他咋努力,總歸還是會有填不飽肚子的災民。

正想著,不遠處一婦人毫無徵兆的一頭栽倒在地。

拽著婦人衣服的一三四歲小孩子根本不知道發生了啥,只會趴到婦人身上,一個勁兒的喊著娘。

旁邊路來路往的災民,或許是麻木不仁,或許是習以為常,別說過去幫這孩子一把,就是連個眼神都沒往過去移。

跟在朱允熥身邊的於實和孫前先要上前幫忙,但看朱允熥遲遲不開口,他們又不敢貿然出手。

等了片刻後,朱允熥這才嘆了口氣,抬腳走上了前。

人和人身份上再有區別,但總歸都太渺小了,很難把每件事情都做的合了心意。

唯一所能做的,只能是立足於當下,儘可能做好自己所能看得見每件事情。

這孩子和這婦人,要是連他都不管的話,肯定很快就要沒命了。

見朱允熥上前,於實和孫前很快跟上。

於實先試了婦人的鼻息,回道:“還有氣,應該是餓暈了。”

“拿些吃的去。”

朱允熥開了口後,孫前很快拿來些大餅。

這東西容易儲存,他們乾糧帶著也多就是這。

拿到餅後,孫前分了一半給那孩子,又和於實配合著,把剩下的大餅餵給了那婦人。

見到吃的東西,路來路過的的災民紛紛停下腳步,就像餓狼捕食似的死死盯著孫前手裡的大餅。

要不是朱允熥身邊還跟著二三百軍卒,這些人怕就直接動手搶了。

畢竟,人在餓急的時候,可是啥事都能幹出來的。

“殿下,這...”

孫前手中拿著大餅,被這些人盯得都發毛了。

“都給他們。”

朱允熥沒再猶豫,大方下了命令。

災民中不乏有不少人類似於那婦人,這些大餅於他只是充飢而已,於他們可就是救命了。

孫前取來剩下的大餅才剛開啟,災民們便直接一同而上搶了個精光。

搶到的人瘋狂往嘴裡送,不惜噎的雙眼圓正也在所不惜。

沒搶到的,則對那些搶到之人大打出手,哪怕是從這些人嘴裡摳出來的,仍不管不顧的往自己嘴裡塞。

朱允熥也曾出來救過幾次災了,像這樣的情況還是第一次見。

怪不得,會弄出這麼大規模的造反,陝西的情況怕遠比想象當中的嚴重。

“先把人拉開。”

“再取些吃的來。”

再這麼搞下去,人還沒餓死,就得被打死了。

陳集領著虎威營軍卒隨即行動,很快就控制好了秩序。

有了之前的前車之鑑,這次換了虎威營軍卒派發。

每人少半張餅,只限維持不餓死。

本就是行軍途中,又能帶多少糧食,這也就是快到漢中了,這才敢分些出來。

對於這些災民救濟歸救濟,但也得有威壓才行。

一旦讓他們覺著有機可乘,官軍他們不會放在眼裡。

正是虎威營軍卒態度足夠強硬,那些災民沒有拿到預料中的大餅,雖說心有不甘,但最後還是很快都散了。

在這些人散後不久,突然栽倒的婦人也才終於幽幽轉醒。

得知是朱允熥救了她,掙扎著就要起來磕頭道謝。

朱允熥阻攔了半天,那婦人最終還是招身邊孩子代她磕了這個頭。

“你們這是要去哪兒?”

在婦人歇了口氣後,朱允熥這才問了句。

“不知道。”

婦人滿臉蒼然,搖了搖頭。

“何方人氏?”

朱允熥又問,婦人沉沉回。

“沔縣。”

一聽這,朱允熥愣了。

“現在賊寇不都撤到巴山一帶了嗎?為何不回沔縣去?”

朱允熥無意的一個問題,那婦人先是嚶嚶哭啼,最後變成了嚎啕大哭。

“能回誰不想回。”

良久過後,婦人平緩了情緒,抹了把臉上的淚痕。

這才又說了起來,道:“沔縣遭匪的時候,好多人都跑出來了,後來賊寇撤到馬面山,眾人就想著回去了。”

“哪知沔縣城門緊閉,說是正在鬧匪不確定這些人是否混進了賊寇,所以也就不能開城門。”

“眾人在城外等了好幾天,身上帶出的乾糧都吃光了,實在沒辦法了,只能另謀出路,有好多人沒處可去,就去馬面山投匪了。”

一聽這,朱允熥只覺胸中一口怒氣騰然而起。

他終於理解老朱為啥老是動怒了,碰到這樣不作為的官員,確實讓人平靜不下來。

在京中的時候有老朱在前面頂著,那些官員再咋無為都不用他去處理,他自然能以平常心去看待。

當輪到需要自己處理時,那平常心真不是想保持就能保持的。

但凡這些官員能積極履責,又如何能讓亂民的聲勢越聚越大。

“沔縣,很好!”

朱允熥冷若冰霜,起身站了起來。

“你們隨孤去沔縣,孤倒要看看他們這城門到底能不能開。”

亂民駐紮的馬面山就在沔縣十幾裡外,寧羌衛尚不能敵,虎威營再咋英勇善戰,怕都很難護朱允熥周全。

聽朱允熥要去沔縣,陳集趕忙阻攔,道:“殿下,為保安全起見,還是先按計劃去漢中吧。”

朱允熥當然知道這,但一路上災民這麼多,怕是很多地方都和沔縣的情況差不多。

若不及時處理了,等耿炳文的大軍到了,還不知道演變成啥情況呢。

“孤都不敢去,百姓又如何敢回去?”

“傳令下去,改道去沔縣。”

朱允熥堅持不改,陳集只能傳令。

幾個時辰後,領著那婦人母子順利站在了沔縣城下。

守在上面的軍卒遠遠見到由遠及近漸漸靠近的黑壓壓人影,早就已經嚴陣以待了。

“太孫殿下在此,還不速速開啟城門。”

陳集站在城下發大喊,上面守軍瞪著眼往下瞅。

朱允熥換上了蟒袍,拿出了老朱給的如朕親臨金牌,冷聲喊道:“孤不值得你們開城門,這個總有資格了吧?”

一見這,守軍不澹定了。

蟒袍啥的能冒充,這玩意一時半會可冒充不來。

而且,即便有可能冒充,他們寧可冒著丟掉城池的風險,也不敢置這玩意置之不理的。

“開城門!”

守軍頭目下令了後,便掉頭下了樓親自迎接。

等朱允熥領著人到達城門口時,城樓上那守軍頭目也已經下了城樓。

“拜見太孫!”

朱允熥越過那頭目抬腳就走。

“先關了城門。”

“找個人帶孤去縣衙。”

朱允熥不願多說,那頭目只能領命,揮手招呼了旁邊一軍卒執行。

在那軍卒的帶領下,片刻後便到了沔縣縣衙。

“開門!”

軍卒上前,敲開了縣衙緊閉的大門。

沒等裡面的衙役詢問清緣由,朱允熥就抬腳上前推開那衙役,直接堂而皇之進了縣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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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衙的格局基本都差不多,朱允熥也不用人再帶領,便直奔後衙而去。

還沒靠近,便聽得女人的笑聲,以及男人的推杯換盞之聲。

朱允熥一腳踢開房門,主位摟著一女人的男子當即摔掉手中杯子。

“還懂不懂規矩!”

抬眼一瞧,見朱允熥一身蟒袍,咽了口唾沫話都說不出來了。

“太孫在此。”

於實和孫前一左一後跟在朱允熥身後,陳集領著虎威營軍卒則已開始控制縣衙了。

不用多說,在座眾人便都跪了。

朱允熥走到那桌雞鴨魚肉前,抬手端起還沒喝盡的酒杯瞅了瞅。

“沔縣知縣胡恆?”

坐主位那男子,頭杵在地上點了點。

“下...下官...”

胡恆半天支不出聲,朱允熥也不等了。

“你的百姓食不果腹,你卻在這兒大快朵頤?”

“城外有多少你沔縣百姓,為何不讓他們進城?”

胡恆支吾了半天後,終於碰到了個能回的。

這下,底氣足了很多。

“城外正鬧亂民,恐有亂民裹挾其中,任由所有人進城,怕少不了要給亂民留下可乘之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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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中剛剛安定,下官也是擔心再被亂民闖入,才下令緊閉城門的。”

理由充分,無可挑剔。

“這麼說,你也是為了大局考慮?”

朱允熥微微一笑,還有些善解人意。

“小官忠於職守,夙興夜寐,無有一日敢於懈怠。”

人不要臉天下無敵。

證據昭然若揭,胡恆仍臉不紅心不跳的,換上了一副清官的嘴臉。

“放你娘的狗臭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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