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這兒，林言宸再次將目光投向戶部尚書孫乾才。
對方好歹也是在戶部幹了半輩子，對於大明財政這方面肯定是比他瞭解的多。
他決定先看看孫尚書有什麼想法，反正他現在也沒啥太好的頭緒。
但孫乾才並未立馬回答，而是先瞥了一眼身後的趙瑞等人。
隨後才站直身子，一甩袖子道：
“回陛下，臣認為這節流首先要做的並非減少官吏俸祿，而是從貴族入手！”
此話一出，如巨石激起千層浪。
在場所有人都不淡定了，紛紛往趙瑞那邊看去。
這次並非是他們自身利益受損，而是這件事牽扯到貴族的利益，一個搞不好，就有可能發生政變！
“這孫大人也真是的，要真砍我們點俸祿就算了，他竟然敢動貴族！這怕是不想活了！”
“你不知道嗎？前陣子鬧得沸沸揚揚那件事，就孫尚書的女兒在到錦州遊玩時，遭遇了…凌辱……後來查清那人是錦州安國公的兒子，這估計是心中有怨氣，才提出整治貴族。”
兩名官員湊到一起小聲討論著。
而趙瑞這邊卻絲毫未有動作，反而一臉淡然地看戲。
對於錦州安國公兒子幹那兒事他自然清楚，甚至安國公還特地寫信於他，讓他從中勸和。
但孫乾才的態度很是堅決，他也就沒再堅持，反正這件事關乎不到他的利益，又何必多管？
“陛下，自我大明開國以來，便按照功勳設立了諸多貴族，並且世代承襲、越積越多。如今朝廷每年僅是撥給貴族們的俸祿便是近千萬兩白銀！”
“而且我大明疆域遼闊分十九州，其中竟有近半之數都作為貴族的封地。若僅此就罷了，但這些貴族封地多是繁華富碩之州，他們還常常欺壓剝削平民商戶，可每年繳納的賦稅卻不足貧瘠之州的三成！”
“這些貴族早已忘卻了祖輩的榮光，不知上陣殺敵、報效朝廷，只會魚肉百姓、安於享樂、驕奢淫逸、禍害社稷！如此，微臣想問問陛下，我大明如今養他們有何用！”
孫乾才聲如雷震，擲地有聲。
一語落下，如驚雷般響徹整個金鑾殿。
直接給在場所有文官武將，震的是耳膜發潰、心慌不已！
趙瑞眸中閃過森森寒光，原本以為這孫乾才只是要從貴族中薅出一筆錢。
這在他的眼中其實不算什麼，外人可能覺得很多，不過在他這種真正的貴族眼裡，就像施捨路邊乞丐那般簡單。
這些久居朝堂的官員，根本想象不到江南地區的富庶程度！
但是！
這孫乾才竟然是要徹底廢除貴族！
這簡直就是痴心妄想！
先不說他趙瑞，其他六名國公也絕不會同意！
更別說還有那位魏王殿下了！
別看貴族多如牛毛，真正能說上話的還得是他們幾個。
可就在他心中不屑時，又是一位青色官袍大臣出列。
正是右相張仲之。
“稟陛下，臣支援孫尚書所言。我大明地理位置優越，本應比鄭、靖兩國財政更加雄厚，但事實卻恰恰相反。這正是因為我朝貴族冗餘極其嚴重，這才導致我大明如今之羸弱！”
“臣認為，應先革除一部分貴族的爵位，再取消諸位國公的俸祿，加收各封地州的賦稅！”
言罷，張仲之便直接退回原位，低頭不語，連同黨派大臣示意都置之不理。
因為他深知此言一出，必定會得罪那群貴族，同黨派的黨羽定會阻止他，但他又非做不可。
這貴族一天不除，大明便一日無法徹底強盛！
“陛下，臣認為此事實在不妥！”
這時作為趙瑞黨派中鋒的左相徐德站出來反駁。
在場的大貴族只有趙瑞一人，其他國公皆是因年紀過大或者並不官職而在封地留守，不必上朝。甚至他們沒有詔令，還不能入京都。
至於皇帝的弟弟魏王殿下，其在奪位失敗後便從未上過朝堂。
長孫奕雖說身為皇帝，卻也奈何不了對方，畢竟御北大將軍蕭何便是這魏王的親舅舅。
這也是皇權迭代那場動亂中，九位皇子只有魏王一人活下來的原因。
而他們或許永遠想不到最後成功坐上龍椅的太子，竟是個女人！
長孫奕自小便被前朝皇后打扮成男子，灌輸男人思想，並且她在治國策論兵法上有著極大的天賦。
這也就導致同輩之中有資格搶奪皇位的人，都不如她。
既如此，這皇帝她又豈肯相讓？
只是在真正掌握絕對實權前，她都不能暴露女子身份，只能繼續打扮成男人。
“哦？如何不妥，你倒是說說？”
長孫奕此前一直未曾表態，這下見到徐德諫言，便開口詢問。
徐德並未慌亂，好歹是混到左相的人，這點城府還是有的。
“回陛下，貴族爵位乃是太祖皇帝親自封立，當年那些先人跟隨太祖皇帝南征北戰、浴血廝殺多年，立下了汗馬功勞，有的更是為太祖皇帝而戰死沙場。”
“面對此等開國功勳，朝廷理應福佑他們的後代！若是陛下您廢除了他們後代承襲的爵位，這些先賢怕是在九泉之下都難以瞑目！況且如此做也有悖太祖皇帝定下的規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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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德一番陳詞，可謂是慷慨激昂、義正詞嚴。
彷彿他們才是正義的，孫乾才、張仲之才是奸臣一般。
還不等長孫奕說些什麼，底下那些閹黨的官員紛紛站不住了。
“陛下，臣附議徐相所言，孫尚書與張相所言皆是一派胡扯！若是沒有貴族庇佑四方，我大明無盡疆域又怎可穩固數百年？”
“陛下，臣也附議！”
“陛下，臣……”
……
最後烏泱泱一片人全跪了下去，這都是閹黨趙瑞的人，也算是貴族一派的擁躉。
林言宸心裡默默嘆息一聲。
這大明的貴族比他想的還要糟糕，閹黨的真正勢力也比他想象的大。
孫尚書與張相所言雖有激進，但也不失公正，這貴族的確是過了。
而徐德所言完全就是偷換概念、誇大其詞了。
這特麼都庇佑他們後代幾百年了？還不夠嗎？
而且就算現在罷黜貴族，他們之前囤的錢也夠他們衣食無憂幾輩子了吧？
但這徐德卻是一口一個太祖皇帝，一口一個開國功勳，當真狗屁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