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宋紹興十一年,金皇統元年,西元1141年。
農曆,十月。
淪陷區長安,迎來了一場瑞雪。
剛開始還只是柳絮因風而起,不久之後,彌天蓋地的鵝毛編織成天幕,籠蓋四野。
刮骨削肉的寒風,鬼哭狼嚎般在天地間席捲,駭得萬物銷聲,百獸匿跡。
這般惡劣天氣下,秦嶺終南山一隅,一行潰兵頂著風雪鑽進了一座山野破廟。
都言“潰軍不如寇,流兵即為賊”,但這群丘八,卻毫無賊寇之氣。
風風火火,好似行走江湖的俠客。
他們一窩蜂湧入破廟,脫下斗笠、蓑衣,迅速將漏風的廟牆給堵住,再點燃收集到的枯枝朽木,一堆小小的篝火驅逐了黑暗和寒冷。
“萬壽帝君?”
領頭之人抬首望著破廟裡唯一完整的泥塑神像,眉頭微皺,怔怔出神。
藉著篝火的光亮可以見到,那神像雕塑得十分粗糙,和絕大多數道教帝君像一樣,濃眉長鬚,大馬金刀而坐。
但道門何時有了這位名為萬壽的帝君?
顯然,這是個鄉野淫祠。
泥塑的萬壽帝君低垂雙目,慈悲地俯瞰來人。
只見領頭之人生著一張清癯俊秀的臉孔,劍眉入鬢,鳳眼生威,留三寸美須髯,身著藏青色道袍,結道髻,腰懸一口寶劍,形質魁偉。
就在這時,眾人中滿臉絡腮鬍子的壯漢一拳砸在破損的廟牆上,雙目圓睜,唾沫四濺:
【新章節更新遲緩的問題,在能換源的app上終於有了解決之道,這裏下載 huanyuanapp.org 換源App, 同時查看本書在多個站點的最新章節。】
“嶽元帥、韓元帥都被解了兵權,罷了官,朝廷已經和金狗談好了……割地求和、俯首稱臣……割他個乃乃……”
“趙老九這狗東西……呵忒……”
“還有秦檜這老賊,恨不得生食其肉。”
一時間,破廟裡殺伐之氣凝結,刀兵之聲驟響。
“朝廷是指望不上了。”
突然,那與萬壽帝君對視的道人收回目光,扭頭看著周圍的生死兄弟,沉聲道:“但抗金不能中斷,糧草、兵甲我來想辦法……這個冬天大夥兒好好練一練武藝,明年春……舉義旗,殺金狗……”
“舉義旗,殺金狗*N”
男兒本自重橫行,面對淪喪了十餘年的家國,這群男兒在嚴冬依舊熱血沸騰。
“王大哥,現在大雪封山,哪裡都去不了,這金雁功你再和俺們說說吧!”
“是啊!是啊!老大,你現在能在光溜溜的牆壁上凌空直上一丈,踏雪無痕,我們要是也練成了,那殺女真人豈不是如同殺雞屠狗一樣……”
“好!我再和你們說道說道……”
當下,那道人便在逼仄的破廟裡擺開架勢,教起了所謂的“金雁功”。
只是,那濃郁的愁緒凝結在眉梢,怎麼也無法抹去。
起義再度失敗,潰逃至此,連下一頓飯都沒著落。
加上朝廷準備偏居一隅,放棄江北河山,以明升暗降的政治手段解除了韓、張、嶽三宣撫使的統兵權,重用以秦檜為首的乞和派。
抗金,收復中原,前途越發渺茫!
夜色漸深,眾人簡單吃了點所剩不多的軍糧,便橫七豎八、飢腸轆轆躺了一地。
那道人卻是睡不著,他盤膝靜坐在了萬壽帝君前,微合雙目,心中盤算著日後的抗金計劃。
‘終南山地形險阻、道路崎嶇,大谷有五,小谷過百,連綿數百裡,又是宋金前線……進可攻退可守,是個絕佳的位置,可以建一座隱蔽的屯糧之地……’
‘挖一座大墳……或者建一座道觀……可作掩護。’
‘不能再貿然起兵了……’
‘沒有朝廷的支援和牽制,義軍在鐵浮圖和柺子馬面前,跟沙子堆砌的一樣……’
‘糧草、兵甲!’
“唉!”抗金可不是用一腔熱血就能成的。
‘我王重陽縱是將武功練到先天之境,也變不出起兵的物資啊!’
‘這些年還有人心可用,等朝廷徹底放棄了中原,中原千萬百姓在絕望之下成為金國的子民,天時地利人和便都不在了……’
‘萬壽帝君,我該怎麼辦?’
‘萬壽帝君,中原百姓該怎麼辦?’
【本帝君資以糧食三千石,助你抗金!】
“?”
王重陽猛然睜開眼,抬頭望著泥塑的神像,鳳眼之中精光閃爍。
三千石糧食?
起義軍五千,勉強可食一月……
但剛剛那是什麼?
‘世間莫非真有神靈呼?’
王重陽苦笑著搖了搖頭,重新合上了雙眸:‘若真有神靈,我泱泱華夏又豈會在異族手裡一敗再敗……’
“山河淪陷,民不聊生。”
‘我這是抗金心切,出現幻覺了啊!’
當下,便收斂住紛亂的念頭,內力自丹田而起,綿綿不絕,源源不斷,流入進經脈之中,依照大周天而行。
…………
萬壽帝君收回窺視的目光,心神迴歸至肉體凡胎。
這裡是大明嘉靖四十年,西元1561年。
農曆,正月十四。
京城,冬日高照。
而鄰近數省的最後一批奏報在今天辰時急遞進宮,訊息更是讓人絕望:依然還是山東無雪,山西無雪,北直隸無雪!
瑞雪才能兆豐年。
這雪落不下來,明年必釀成蟲災。
朱思聰惆悵地望著舉頭三尺之地。
當一個二十來歲剛剛踏進社會的大學生重生成皇帝,還是大權在握的嘉靖皇帝,怎一個愁字了得。
他已經55歲了,常年嗑丹,重金屬中毒,沒幾年可活。
即便有心納他個三千佳麗,破罐子破摔好好放縱放縱,也沒辦法夜夜做新郎了。
萬幸,金手指很牛逼。
“三千石!”
“先拿三千石糧食給王重陽,只要他成了萬壽帝君的信徒,便能一步步將金庸武俠中的絕學都給換過來……”
“王重陽所在的時代,上承天龍八部,下啟射鵰、神鵰、倚天屠龍,幾乎能將整個金庸武學一網打盡。”
“先天功、九陰真經、易筋經、北冥神功……”
“只要修煉至先天境,我……朕,便能迎來第二春……”
“甚至是……長生!”
朱思聰,現在的嘉靖帝緊緊握住雙拳,在冷颼颼的精舍中來回踱步。
未來,一片光明啊!
這裡是位於北海、中海、南海的西苑玉熙宮,自萬壽宮被大火燒了之後,朱厚熜便遷居至此。
從嘉靖二十一年來,九千餘間宮室的紫禁城就已經沒有皇上居住了。
又因為京城周圈一整個冬天都未降雪,身為天子的他只好向天下臣民頒罪己詔,把自己關在宮內這間自名為“謹身精舍”的丹房裡。
大意是:皆因朕躬敬天不誠,上天才不降瑞雪,萬方有罪,罪在朕躬一人。從嘉靖四十年正月初一至正月十五,朕將獨自在西苑玉熙宮齋戒祈雪。上天念朕一點誠心,自當降瑞雪佑我大明,佑我臣民。
三天前,朱厚熜暴斃於此,無人知曉,來自21世紀的朱思聰鳩佔鵲巢,悄無聲息成了嘉靖。
要想當好嘉靖帝,這可是有點難度。
外面有一個算一個,那可都是老陰逼啊!
嚴嵩父子為首的南黨,徐階、高拱、張居正等等清流,甚至是司禮監的呂方、陳洪、黃錦,都是宮鬥的高手高手高高手。
他一個生在紅旗下、長在春風裡的清純大學生,在這些人面前,也就是個小趴菜罷了。
‘有點難搞啊!’
‘難搞那便不搞了!’
‘在絕對的力量面前,一切陰謀詭計都是紙老虎。’
沉思片刻,朱厚熜重新坐回鋪有明黃蒲團坐墊的八卦形坐臺,身形高瘦的他,穿著輕綢寬袍、束著道髻、烏須飄飄,要不是在這裡,誰也看不出他就是大明朝當今的嘉靖皇帝。
順手拿起銅磬杵,掂量了兩下輕重後,便往紫檀木架子上那只銅磬一敲。
頓時,一記清脆的銅磬聲便響徹整個玉熙宮。
“陛下!”
很快,宮門外響起太監尖銳的聲音。
“讓呂芳來!”
嘉靖那充滿磁性的渾厚嗓音在空蕩蕩的過道裡迴盪。
“是!萬歲爺,奴婢這便去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