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五百萬字的《宋史》一字不落地看完，嘉靖都感覺自己有點吃不消了。
這可是枯燥的史書，不是爽文小說。
即便是無腦看，左眼進右眼出，也彷彿經受了一次精神衝擊。
而且，等他快要傳完時候，突然發現自己好傻。
真的好傻！
糧食、武器都能援助，自己直接將一套宋史丟過去便是，這一字一句地看，難道就為了折磨王重陽麼？
這特麼是折磨我自己吧！
一整天，他整個人都是渾渾噩噩的。
王重陽手裡的筆抄禿了幾十支，強悍的絕頂高手肉身，讓他腰不疼、腿不軟，但精神還是有些萎靡。
趙宋三百一十九年的歷史，在筆尖流淌，是何等的沉重。
嘉靖這一番自找苦吃的辛勞，很快便有了收穫。
信仰值破五萬……
信仰值破七萬……
直到八萬出頭，終於減緩了暴漲的趨勢。
而嘉靖絲毫不給王重陽思考的餘地，他再度以嘉靖道人的身份上了王重陽的身，留給了王重陽更沉重的問題。
“重陽？”
林朝英溫柔地看著情郎，含情脈脈。
而王重陽回神之後，看著面前的燭光和豐盛的晚餐，微微皺起了眉頭：這嘉靖道人究竟揹著我幹了什麼？
“嘉靖道人這次下凡，是得了萬壽帝君指示的。”林朝英解釋道。
“哦！”
王重陽正襟危坐，問道：“帝君傳了何法旨？”
“嘉靖道人問了我兩個問題，這兩個問題我答不上來。你是知道的，我自幼沉迷武學，對治國安邦不感興趣。甚至，我覺得誰能讀懂這兩個問題，便能很好地治理天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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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王重陽好奇、凝重的目光下，林朝英輕啟朱唇：“第一個問題。在華夏大地上，‘天下合久必分，分久必合’為何一遍遍地重複？歷代王朝，縱然是漢唐，壽命也不超過三百年？一代一代的王朝更替，真的是五德相剋、天道迴圈嗎？”
“……”
王重陽是飽學之士，精通佛道儒三家經典，立刻，他低聲唸叨著：“西漢209年，東漢195年，西晉51年，東晉103年，隋朝37年，唐朝289年，北宋167年，南宋……未來也只152年。”
“嘉靖道人在問這個問題的時候，說他曾在古籍中讀到一首詞。”
林朝英用沉重的嗓音吟道：“峰巒如聚，波濤如怒，山河表裡潼關路。望西都，意躊躇，傷心秦漢經行處，宮闕萬間都做了土。興，百姓苦；亡，百姓苦。”
“……”
王重陽再度沉默了，因為他不知道怎麼回答這第一個問題。
如果在未來，他真的奪了天下，那麼他開創的王朝也會進入三百年的迴圈嗎？
到時候，胡虜會不會再度席捲中原？
林朝英心疼著情郎，繼續道：“這第二個問題。為什麼王朝開創之初總是君王英明，歷經兩到三代帝王，往往能達到國力頂峰的盛世，而接下來便是數代君王昏聵無能，最終權柄操於外，直到亡國？”
秦末戰亂，人口銳減，漢高祖後歷經四代人的努力，實現盛世“文景之治”，西漢末年綠林赤眉起義，光武帝後歷經三代，實現“明章之治”，東漢末年黃巾之亂……唐高祖後歷經兩代實現“貞觀之治”，後又是黃巢起義……
這就是文化人的厲害之處，舉一反三，腦海中迅速將華夏幾千年的歷史都總結了出來。
是君王昏聵導致亡國嗎？
不是，絕對不是！
“嘉靖道人怎麼說？”王重陽希冀地望著林朝英。
這麼多年來，他經歷過江湖仇殺，經歷過兄弟背叛，經歷過起義失敗，但從未像今天這麼絕望。
林朝英越發心痛，倒豆子般和盤托出：“嘉靖道人說了兩個詞，人口和土地，當百姓吃不飽飯的時候，也就到了國家要滅亡的時候。”
“為了讓天下人吃飽飯，他又說了兩條計策。”
“一條，是減少貪官汙吏的出現，在稅法上進行變法，攤丁入畝、火耗歸公、官紳一體當差一體納糧。”
一時間，王重陽瞠目結舌。
趙宋和士大夫共天下，這變法如何實施？
必須亡宋啊！
“另一條，是增加糧食的產量。至於怎麼增加，只有萬壽帝君有這個能力。”
當即，二人站起身朝著萬壽帝君廟的方向施了一禮。
很快，在八卦臺上焦急等待著的嘉靖看到王重陽的信仰值飆升了一節。
林朝英給王重陽倒了一杯黃酒，柔聲道：“你不用著急，一切都會好的。”
王重陽仰頭一口幹盡，苦笑道：“亡國不僅是土地兼併的問題……”
林朝英順手又給王重陽倒了一杯，點著頭：“嗯，嘉靖道人還說了氣候的關係。”
“氣候？”
這次，王重陽不明白了。
“對，氣候。嘉靖道人說，在接下來的一百多年時間裡，天氣會越來越寒冷。而氣溫的劇變和下降，將會導致糧食減產，還有旱澇、蟲災等等。百姓吃不飽肚子，國家也收不上來稅。一旦財政吃緊，那麼國家將無力供養更多的、必要的人員，也無力支付賑災、修理河道等工程，導致糧食進一步的減產。到時候，就必然會導致流民揭竿而起……”
“這是天災！”
“更可怕的不止這些，因為寒冷，北方不再適宜生存，胡虜就會一次又一次地向南方溫暖、適合放牧的地方遷徙，戰爭將永無止境，直到草原再度暖和起來。”
“……”
王重陽一杯接著一杯喝著烈酒。
林朝英溫柔地陪在一邊。
直到月上柳梢，王重陽無力地醉倒在了溫柔鄉裡，百煉鋼化為繞指柔……
夜盡天明。
王重陽獲得了新生，問題既然已經擺在了明面上，那他還有什麼可怕的。
再說，他有萬壽帝君，有嘉靖道人。
“雖千萬人，吾往矣！”
王重陽摟著林朝英，柔聲道：“只是苦了你了。”
“刀山火海，我林朝英無怨無悔。”
“給我生個兒子吧！一代人完不成，那麼便用兩代人，三代人去完成……”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