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了陳玉的分析,梁山群盜當中也不乏聰明之輩。
當即就有一人嘗試著問道:“陳公子的意思,是讓我們效仿那些梁山前輩,接受朝廷的招安?”
陳玉微微一笑,道:“各位,如今這種情形,你們還有更好的選擇嗎?這裡乃孔孟之鄉,教化聖地。朝廷又在復甦,斷不會容許還有立地為王的情況出現的。”
一群人陷入了苦思,可思來想去,卻發覺陳玉說的果然沒錯。
如今這世道,是沒有了盜匪生存空間的。他們繼續堅持下去,肯定要變成朝廷大軍的刀下之鬼。
議事廳裡安靜許久,眾位頭人互相用眼神交流了一番,也漸漸統一了意見。
最終,由林廣河出面。
“先生說的是至理名言,我們也都感同身受。只是如何一個接受招安的法兒,還請先生教我等。我們在官面上沒有門路,就怕……”
即使他不說,陳玉也明白他們的意思。
無論何時,當官的節操還是不能相信的。
從古至今,最不缺的就是假招安、真消滅的套路。
梁山群盜也怕接受了朝廷的招安,到時候人為刀俎、我為魚肉,那可是一點還手之力都沒有了。
陳玉倒也不是只為了自己擺脫困境,相處了幾日,他也發覺這些人本性不壞,自然也不想把他們推入火坑,於是便為他們細細謀劃起來。
“咱們要想接受招安的話,那麼就要分出一個輕重緩急起來。”
說著,他招呼大家夥湊進來,自己卻在地面上用木棍畫了一幅地圖。
“諸位請看,這是咱們梁山的位置。這些年,因為咱們的騷擾,周圍的地區都飽受其害。濟州、東平、鄆州、開德,這麼多地方都在咱們的輻射之下。所以對於剿滅咱們,這幾個地方全都是關聯的。但這其中,卻也有輕重緩急。你們看,離咱們最近的,就是濟州。除此之外,東平、鄆州、開德幾地略遠,咱們過去做買賣的時候也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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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說的都是大家的事,每個人都經歷過,因此紛紛點頭認可。
八百裡水泊梁山雖然幅員遼闊,但因為地形、交通的關係,梁山群盜也沒辦法四處出擊。
通體來說,他們經常搶掠的範圍,還是在濟州府周圍。
陳玉便道:“如此一來,雖然這幾個地方都對咱們虎視眈眈,但要說最煎熬的,還是濟州府。因為咱們在這裡犯事最多,民怨最大,當地的官員壓力也最大。要說誰想消滅匪患,濟州府是首當其衝的。”
這是一個因果關係,陳玉細細分析,也讓群盜明白了。
他繼續道:“其他幾地的壓力沒有那麼大,心態就不同。咱們如果接受那些地方的招安,人家必然不會重視我們。說不得,還得借咱們的項上人頭來請功。”
梁山群盜脖子一涼,紛紛驚悚著臉拼命搖頭。
陳玉再次指向濟州府。
“而濟州府則不同,因為咱們的壓力,肯定沒少受到上級的申飭,估計已經影響到當地官員的仕途了。對於他們而言,什麼也沒有消除匪患更加的重要。只要能夠消除匪患,將功抵罪,那什麼條件都能接受。有了這個基礎,咱們接受濟州府的招安,必然會得到善待。假如咱們再配合的好,送給濟州府一場大大的功勞,那咱們的利益就和當地的官員融為一體,也就不用擔心秋後算賬了。”
要麼不負責,要麼就負責到底。
這就是陳玉的態度,所以在給梁山眾人分析局勢的時候,他是說的無比詳盡。
儘管梁山眾人的文化水準不高,可依舊聽明白了他的意思。
“那先生是提議我們向濟州府接受招安了?”
面對林廣河的提問,陳玉卻擺擺手。
“現在說這些,還言之過早。這些都只是大局而已,具體如何,咱們還要謹慎一些。不如寨主派幾個精明的人,和我一起先去一次濟州府,看看那濟州府的知府品性如何。如果其人確實是真誠君子,咱們向他投誠也沒有什麼。萬一要是一個貪財好利、奸猾狡詐之輩,咱們貿貿然過去,豈不是羊入虎口?”
林廣河猛然驚醒,才發覺算漏了一招。幸好陳玉一心為他們著想,否則的話真是後果難料了。
“多謝先生提醒,咱們就這麼辦。”
當即,林廣河就從頭人裡挑選了幾個精明強幹之輩,和陳玉即刻出發,向著濟州去了。
公孫安很煩,煩不勝煩。
他做的最多的事情,就是在亭子裡枯坐,唏噓長嘆,感慨命運對自己的不公。
想他十年寒窗苦讀,一朝得中,本以為就此魚躍龍門,可以大展宏圖了。
孰料仕宦輾轉,最終卻來到了濟州府這麼一個破地方。
原本以為濟州府作為河東東路的大城,物阜民豐,可以好好地做一番成績出來,說不定能夠回到京師,登閣入部呢。
誰想到,這裡竟然是自己的絆腳石。
該死的梁山盜匪,就好像懸在他頭頂的一把刀,讓他寢食難安,備受煎熬。
濟州府的百姓經常被梁山的土匪劫掠,損失慘重,惹得天怒人怨。尤其是濟州府的很多大戶都被搶過,偏偏這些大戶又人脈廣闊,即使在京城都有關係。
結果狀告上去之後,上司對自己的無作為十分不滿,已經多次訓斥了。
公孫安很清楚,如果再不能剿滅梁山的盜匪,恐怕他的濟州知府的位置都坐不穩了。別說進京升官,能夠安穩的致仕都不錯了。
這要是哪天梁山的土匪惹出大禍來,說不得他也要去牢獄裡走一圈。
試問,這樣的背景下,公孫安這個知府能好過嗎?
可偏偏濟州府勢單力薄,武力有限,幾次進剿,卻根本奈何不得梁山的盜匪。
實在是梁山太大了,幾千名士兵扔進去,連個水花都看不到。
本來公孫安還想著聯合周邊的幾個州府,大家一起進剿。可惜各州府互不統屬,協調不力,總是會出現空子。
再一個,那些州府受到了梁山盜匪的危害不像濟州這麼大,所以進剿的時候並不願意盡全力。
導致的結果就是每次都功虧一簣,梁山盜匪仍舊逍遙法外,他這個知府卻岌岌可危了。
這一日,我們的公孫知府依舊在涼亭裡顧影自憐,只是腳步匆匆的衙役卻打破了氣氛。
“大人,府外來了一個年輕的士子求見。他說他是齊州府的舉人,大人見是不見?”
公孫安很是不爽,但還是保持著儀態,疑惑地問道:“齊州府的舉人跑到這裡來幹什麼?嗯,算了,讓他進來吧。”
他本來是不想見的,但舉人已經是士紳階層了。身份地位並不比他低,大家同為文宗一脈,卻不好太過冷漠。
也許這齊州府的舉人是在濟州府遇到了什麼難處,所以才求到了他這裡呢。
不大一會兒,剛才的衙役去而復返,領著一個年不及弱冠的俊秀少年走了過來,讓公孫安一陣恍惚。
這個舉人……好年輕啊。
他當年考中舉人的時候,可是將近三十歲了。然後又用了八年,才考中的進士。
和眼前這個少年一比,那真是自慚形穢了。
不過公孫安倒沒有懷疑這個少年的舉人身份是假冒的。
開玩笑,冒充舉人被人發現,那可是要重罰的。尤其是這麼年輕的來冒充,可是很容易就穿幫啊。
陳玉可不知道公孫安的稀奇古怪的想法,他隨著衙役走過來,離著尚遠,就拱手行禮。
“知府大人在上,齊州舉子陳玉有禮了。”
陳玉和幾個梁山好漢到了濟州府,商議了一番,便決定先去見見濟州府的知府,探探對方的虛實。
要只是梁山的好漢們,自然是沒法見到堂堂知府的。
這個時候,他的舉人身份就起到了效果。
到了濟州府衙門口,陳玉也不廢話,通報了自己的身份,然後派給了門子十兩銀子,那門子二話不說就向裡面通傳了。
閻王好見,小鬼難纏。
陳玉此行的目的是要見見濟州知府,總不能被衙役、門子擋住啊。
果然,有錢能使鬼推磨,他順利地進入了濟州府衙。只是跟著他來的梁山好漢們,卻只能被留在前廳了。
府衙的衙役以為他們是陳玉的下人,自然按照下人的禮節接待了他們。
為了避免節外生枝,陳玉讓他們稍安勿躁,便一個人施施然地來見公孫安了。
公孫安恍惚之間,聽到陳玉的自我介紹,趕緊清醒了過來。
“呵呵,原來是陳舉人。”
剛剛說完,他就臉色一變。
“等等,陳舉人來自齊州,又如此年輕,可是本朝最年輕的鄉試中第?”
科舉無小事,歷年的科舉都是萬眾矚目的盛舉。出了什麼人物,誰誰出彩了,很快就會天下皆知。
鄉試雖然不能跟省試、殿試相比,但在地方上卻也是頭等大事。
濟州府和齊州府同為河東東路下轄,鄉試也是在一起。所以上次鄉試出了什麼人物,公孫安自然也是清楚的。
鄉試解元固然風光,但陳玉以十六歲的年齡中舉,重新整理了國朝最年輕的中舉記錄,那也是人們津津樂道的。
因此聽的陳玉之名,公孫安迅速反應了過來。
陳玉一愣,沒想到在濟州府這邊還能聽得自己的名聲。
見此,他愈發的謙虛,彎腰作揖,笑道:“不想學生的點滴,竟入了府尊大人的耳目,實在是學生的榮幸。”
見果然是他,公孫安也激動了一下。
“既然是陳舉人,那纖雲弄巧、飛星傳恨……”
陳玉再次傻眼,真是沒有想到,古代的傳播速度也挺快啊。
這還是七夕的時候,他寫給秦小姐的情詞,沒想到短短時間內竟然傳到了濟州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