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玉卻沒有那麼多的花花心思,關鍵是他沒有什麼目的性。
所以面對昇平公主的問題,他愕然不已,但還是實話實說。
“寫給大家的啊,能夠拿來贏了梁鉉,還不夠好嗎?”
冷瑟瑟的寒風中,昇平公主木然而立,久久沒有回神。
“是……是這樣嗎?”
陳玉搖搖頭,不知道她發什麼神經。
“是不是有很重要嗎?”
昇平公主卻好似沒有聽到他的聲音,嘴裡呢喃不已。
“眾裡尋他千百度,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
陳玉不明白,一首詩詞而已,為什麼讓她這麼認真。
他時間不多,不想在這裡浪費。所以一邊往宮外走去,一邊隨意地道:“呵呵,還別說,那天你也在燈火闌珊處,果然比尋常時候更不同。”
這話如春風細雨,透過冷冽的寒風,鑽入了昇平公主的耳中。
她的表情,瞬間暖化,好像春天漫卷了皇宮,一片生機盎然。
她看著陳玉遠去的背影,雖然什麼都沒說,那彎起的嘴角好似櫻花綻放,美的那麼驚心動魄。
陳玉沒有看到這一幕,所以內心十分平靜,繼續忙著自己的事。
不過他的平靜,換來的卻是朝堂的不平靜。
陳玉對乾豐帝說的那些內容,乾豐帝整理了之後,拿出了一部分,給左孟嘗看了。
左孟嘗是跟隨乾豐帝起家的老臣,甚至還在郭禮之前,就是乾豐帝的心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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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上他又是文臣之首,乾豐帝想要對朝堂動手的話,就必須要和左孟嘗通氣。
雖然乾豐帝曾經吐槽過,滿朝官員抱成一團,但他很確信,左孟嘗一定是站在自己這一邊的。
果然,安靜的內室中,左孟嘗靜靜地看完了那些內容,然後就長出了一口氣。
“這實在是無上的良策啊!陛下,假如按照這上面的內容來改組朝廷的話,以臣之見,我大乾最起碼能保兩百年的平安。”
這話讓乾豐帝臉色一喜。
縱觀華夏五千年歷史,國祚超過兩百年的,其實屈指可數。
大多數的王朝都是其興也勃焉、其亡也忽焉。王朝的興衰交替,一直都是華夏的政治家們苦惱和無解的難題。
大乾建國未久,一切都是新的,所以政治環境還算是清明。
饒是如此,乾豐帝和左孟嘗等人還是感覺到,目前的大好環境裡的那麼一絲危機。
這一次的戶部侍郎貪腐案,乾豐帝和左孟嘗等人也交流過很多次。
奈何他們這些人雖然是這個時代的頂尖精英,但見識的局限性擺在那裡,能夠想到的辦法,也都是治標不治本的。
現在陳玉把後世的經驗搬了過來,立刻就好像送給了他們一把萬能鑰匙,讓他們開啟了困頓之門。
雖然後世的經驗也不是完美無瑕的,但歷史總是進步的,後世的制度和構架顯然要比當今的要合理的多。
最起碼,看了陳玉講述的內容,左孟嘗得到了很多很多的靈感。
乾豐帝也沒有瞞他,告訴了他這些都是陳玉說的。
一想到這些東西竟然出自一個二十歲不到的年輕人,左孟嘗就發出了一番感慨。
“自古英雄出少年,果然沒有說錯。這位陳公子的思路天馬行空,偏偏整個策略又十分合情合理。如果真的能夠拿出來,恐怕朝堂將會更加的穩固。”
乾豐帝卻感慨地搖搖頭。
“哪有那麼容易?真要拿出來的話,指不定會引起多大的風波呢。”
左孟嘗卻很堅毅。
“即使再難也要做,咱們挾著開國之功,威權並重,還能壓住各方宵小。要是留給後代的話,那就絕無可能了。”
到底是天下第一名相,左孟嘗的話讓乾豐帝猛然清醒過來。
“是啊,咱們不去做的話,後面的人就更加沒有希望了。左相,咱們任重道遠啊。”
左孟嘗爽朗一笑,眉宇間卻很是自信。
“陛下,不用擔心。咱們在那麼艱難的情況下都能定鼎乾坤,天下間還有何事能讓我們畏懼的?”
君臣兩個互相鼓勁,左孟嘗卻又想到了一個問題。
“不過陛下,咱們要想對朝政進行改革,恐怕還不能少了陳玉這個小夥子。這些東西都是他想出來的,那麼自然也沒有人比他更加瞭解其中的精髓啊。”
乾豐帝靜思片刻,緩緩點頭。
“是啊,不知不覺,這小子竟然挺重要了。”
說罷,兩個人不約而同大笑起來。
送走了左孟嘗,乾豐帝一個人在幽暗的環境裡沉思片刻,然後緩緩地在紙上寫了兩個蒼穹有力的大字。
“改革!”
寫完之後,他似乎也耗費了很大的力氣,長吐了一口濁氣,然後起身離開了房間。
卻沒有人知道,在乾豐帝離開之後,一個小腦袋從背後的屏風裡探了出來。
不是別人,正是昇平公主。
得到了那麼好的一首詞,除了讓她心靈悸動之外,同時也對詩詞產生了興趣。
不過以往她沒有讀過什麼書,所以便跑到尚書房來,想要學習點東西。
想不到乾豐帝和左孟嘗突然來了,昇平公主來不及迴避,便只好躲在了屏風後面,結果卻聽到了讓她意外的東西。
昇平公主並不是很瞭解朝廷改制意味著什麼,但乾豐帝和左孟嘗如此慎重,她也知道此事非同小可。
她從屏風後走出來,看到乾豐帝寫在紙上的“改制”兩個字,不知道為什麼,總感覺份量很重的樣子。
不自覺地,就牢牢記在了心裡。
陳玉今日去禮部領取了考試的憑證,感覺到距離省試越來越近了。長安城裡的空氣,也從春節的狂歡中散去,漸漸嗅到了科舉的硝煙味。
陳玉知道自己的時間不多了,應該要多用心讀書才成。
然而迎面撞到郭禮,對方怒不可遏的神色,還是讓他吃了一驚。
“將軍,您這是怎麼了?”
陳玉好心地為郭禮倒了一杯熱茶,幫對方緩解情緒。
郭禮卻不顧熱茶的滾燙,一股腦倒進了口中。艱難地嚥下之後,呼哧呼哧喘了幾口氣之後,才厲聲開口。
“這些無法無天的混蛋,仗著有點功勞,就敢肆意妄為,我恨不得將他們都殺光了。”
陳玉心情一緊,關切地問道:“到底是哪個混賬,惹將軍您生氣了?”
郭禮掃了他一眼,本來不打算說的。不過旋即想起陳玉和乾豐帝說的內容,內心當中不知道怎麼地,就萌生了一絲希望。
“還不是軍中的那些混蛋,一個個耀武揚威,簡直把軍隊當成了自己的私產。中衛軍都督朱琦竟然倒賣軍中器械,謀取私利。被人告發之後,這廝竟然還想著殺人滅口。去緝拿他的時候,這個混蛋竟然還敢帶兵反抗。著實費了一番力氣,弄了好大的死傷,才把這個混蛋擒住。”
陳玉精神一振,知道這絕對不是了不得的大事。
任何時代,軍隊都是不容疏忽的存在。
他疑惑地問道:“這朱琦何德何能,為何能夠在軍中隻手遮天,還能拉起那麼多人為他效命?”
郭禮一巴掌拍在桌子上。
“這廝多年在中衛軍都督的職位上,苦心經營,所以整個軍營上下,全都是他的心腹。正是如此,才能夠瞞天過海,肆意妄為這麼多年。”
陳玉驚愕不已。
“那為什麼要讓將領在一個位置上任職多年?這不是給了他們損公肥私、把軍隊化為己有的機會嘛。”
郭禮沒好氣地白了他一眼。
“你說的輕巧。這朱琦作戰英勇,領軍、治軍都很有一套。中衛軍就是在他的統帥下,才成為天下強軍的。要是沒了他,中衛軍難堪大用。”
只可惜,他的這一套說辭,是說服不了陳玉的。
“將軍,這朱琦就算再厲害,能活一百年、兩百年嗎?”
郭禮一口氣沒上來,忍不住悶哼了一聲。
“你魔障了不成?這個世上,有誰能活一百年、兩百年?”
陳玉攤開雙手,沉聲道:“既然這朱琦不能活那麼久,那麼一百年、兩百年之後,沒了他朱琦,中衛軍就解散了不成?”
“這……”
郭禮瞬間定住,腦子裡被衝擊的亂七八糟的。
可是仔細想想,陳玉說的話未嘗不對啊。
如果一支軍隊的戰鬥力,總是靠主帥一個人的能力的話,那麼肯定不能持久。
他的想法,完全出於本心,可是卻那麼的危險。
不過作為多年宿將,他也有自己的認識,並不是那麼容易就範的。
“將領是一支軍隊的魂,假如沒有了將領,那麼一支軍隊也就失去了魂魄。所以這也是無可奈何的事。”
陳玉撇嘴,並沒有因為對方是當朝大將軍就有所客氣。
“您錯了,這樣的軍隊擁有的靈魂,只是將領的靈魂,並不是這支軍隊本身具有的靈魂。那麼也就是說,誰來做這支軍隊的統帥,那麼這支軍隊就是誰的。如此一來,軍隊還是國家的嗎?我們要將軍隊打造成堅不可摧的力量,真正切實有效的辦法,就是要讓一支軍隊擁有屬於它獨立的軍魂。這樣一來,不管是誰來統帥這支軍隊,那麼它將始終屬於國家,而不是脫控的狀態。”
說到這裡,他又加重了一番語氣。
“將軍,您忘了前唐藩鎮割據的慘痛教訓了嗎?”
郭禮木然而坐,思緒已經飄忽。
他的嘴裡,一直默默地唸叨著一個詞。
“軍魂……軍魂?何為軍魂?什麼是軍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