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雪晴果然還在家裡。

當她接到保安電話，得知秦藝來訪後，顯然非常意外。

她知道秦藝很忙，畢竟人家是大明星，而且最近他和他手下的女團正處於輿論漩渦的中心，想必正忙於應對。

這個時候的他，每一分分鐘都格外寶貴才對——這不是誇張，三人行現在的每一步，都關係著未來巨大的商業利益，程雪晴非常清楚。

所以，雖然之前得到了秦藝的承諾，但是今晚事情發生後，程雪晴並沒有找他。

她從來是拎得清輕重的女人，知道自己不過是秦藝粉絲群裡的一個群主罷了，過於越界的事情，她是決然不會去做的。

可讓她沒有想到的是，秦藝竟然會在凌晨一兩點鐘特地抽出時間，跑來自己這裡。

程雪晴知道秦藝一定是得到了什麼訊息，所以才過來幫自己的。

這讓獨自面對一地雞毛，內心早已冰冷的程雪晴，從心底升騰起一絲暖意，繼而隨著血液走遍全身，如同在大冬天被輕柔的鴻羽包裹著，霎那間驅散了寒冷和恐懼。

程雪晴不是一個矯情的女人，既然秦藝都已經來了，她就沒有拒絕的道理。

更何況，她知道自己確實需要他，或許現在這種近乎無解的局面，他能夠......他至少能夠給出相對較好的解法吧？

秦藝終於獲准進入了小區，甚至保安還殷勤地親自帶路，幫他刷了電梯卡。

等待電梯下來的空擋，保安突然拿出一本高中作業本，對秦藝說道，“你能不能幫我籤個名？我女兒今年讀高一了，是你的粉絲，最近總跟我嚷嚷著要五百塊錢說什麼應援，我......我一個月才3000塊錢，管她學費和吃喝拉撒，哪拿得出那些錢。今兒可真是巧了你看......”

秦藝皺了皺眉，問道，“加我的粉絲團只要十塊錢就好了，而且是捐獻給愛心基金的。我們也從來沒有要求粉絲花那麼多錢去應援，你女兒是不是被騙了？”

不知道為什麼，秦藝突然想起了之前那個專門組織粉絲後援會，後來被自己拒絕的那個誰。

那個誰來著？

保安大叔瞪大了眼睛，“不會吧，這都能騙錢？連小孩子的錢都騙，這還是人嘛！”

“騙錢的人多了，總之我是不可能收這個錢的，我也不缺這個錢，你一定要告訴她。”

秦藝說著，接過保安大叔手裡的作業本和筆。

在扉頁寫了“好好學習，天天向上”八個大字，然後想了想，又寫了一行小字。

“知識就是力量，讀書改變命運。”

寫完，才龍飛鳳舞地簽上了自己的名字。

保安大叔眉開眼笑地接回作業本和筆，“謝謝，謝謝你啊。這下妮兒該高興了，自從上了高中後，她就到了叛逆期，整天不跟我說話，成績也越來越差，可愁人了。”

秦老狗微笑著敷衍了幾句，畢竟他也不是心裡輔導師，提供不了什麼建議。

但看著保安大叔那滿臉的皺紋，卑微的笑容，和姑娘放學還得在保安室寫作業來看，恐怕她的“不願說話”，也不是叛逆期這麼簡單。

只是這世界，每個人都有自己要走的路，如自己，如程雪晴，再或者如秦勤這些大佬，在路上都有各自的煩惱。

很快到了程雪晴的家門口。

按了幾下門鈴之後，門開了。

一個粉雕玉琢、大約才五六歲的小女孩，抱著一個小熊娃娃，興奮地看著秦藝。

“你就是秦藝嗎？”

秦藝蹲下去，笑著對她說道，“對，我就是，你叫什麼名字？”

“我叫芊芊，”小女孩咧嘴一笑，露出兩個小酒窩，又說道，“我知道你，你是大明星。”

“我不是，我是你媽媽的朋友。”

“是男朋友那種的嗎？”

“你還知道這個？”

兩人正說話間，只見程雪晴抱著另外一個大約五歲左右的小男孩，走了過來。

略帶尷尬地說道，“不好意思啊，芊芊總喜歡胡說八道。芊芊，這是秦叔叔，叫叔叔。”

秦藝心想，幸好自己不住隔壁，要不然自己就是隔壁的叔叔，劇情很容易走偏。

進屋。

程雪晴的屋子很大，差不多有一百五六十平，能在濱海有這樣的房子，也算比較有錢了。

屋子裡的裝修也不錯，雖然談不上奢華，但也處處透著精緻和優雅。

程雪晴給秦藝倒杯茶的功夫，芊芊和那個小男孩不知怎麼就打起來了，小男孩哇哇直哭，芊芊卻一臉氣哼哼地看著他，絲毫不心疼。

程雪晴越發尷尬地跟秦藝說了聲抱歉，然後又跑回去，趕緊分開兩個孩子。

問芊芊，“你為什麼打弟弟？”

芊芊仰著脖子說道，“他才不是我弟弟！他幫壞蛋爸爸，他也是小壞蛋！”

程雪晴心累地嘆了口氣，看著女兒說道，“誰教你這麼說的？以後不許這麼說！”

秦老狗看到這一幕，也不禁內心有所觸動。

身為大美女，又是知名律師的程雪晴，只是一次選擇錯誤，便活在了這一地雞毛之中。

所以，婚姻到底給女人帶來了什麼？

咳咳......等下，如果站在汪偉文的立場上來說，是不是也該問一句，婚姻到底給男人帶來了什麼？

好吧，所以說，選擇對的人執手一生，是個技術活兒啊。

花了足足半個小時，程雪晴才擺平兩個小朋友，讓他們乖乖上床睡覺去了。

“不好意思啊，讓你等這麼久。”

此刻的程雪晴，終於恢復了她本該有的樣子。

她穿著米黃色的圓領針織衫，頭髮盤起來束成一個丸子，下身穿著白色的直裙，裙襬到膝蓋的位置，修長的小腿下，是一雙布藝的拖鞋——標準的家庭少......主婦打扮。

卻是這麼簡單的裝扮，更映襯出她這個年紀特有的知性和優雅，甚至某種基於溫柔的特殊氣場，這種氣場很容易讓人想靠近、想保護。

不得不說，李一山總是幻想別人想睡他前妻，還是有一定理由的。

“這麼晚了，小朋友怎麼不睡？”秦藝問道，“對了，你之前不是說，女兒跟你，兒子跟他爸麼？”

“這個，說來就話長了。”

程雪晴捧著咖啡杯，杯子裡卻只是一杯熱水，她修長乾淨的雙手捂在杯上，似乎這水不是用來喝的，而是用來暖手的。

程雪晴把事情的經過，大致跟秦藝講了一遍。

原來，今天下午，李一山突然出現在小區，把兩人的兒子往保安室一扔，告訴保安這是程雪晴的兒子後，就直接跑了。

保安當然找了程雪晴，而程雪晴知道後，自然在第一時間就把兒子接回了自己家。

沒想到，兒子居然是前夫的“間諜”。

傍晚的時候，因為好久不見兒子，她特地花心思給他做愛吃的點心，然而兒子卻悄悄偷了她的手機，交給了在樓下等他的李一山。

而更讓程雪晴崩潰的是，當她問兒子時，兒子竟然還學著李一山的語氣，說道，“爸爸說，你如果不把欠我們的錢還給我們，他就會發照片給你認識的人。爸爸還說，因為你不給錢，所以我才沒錢買玩具。你這女人，怎麼可以這麼狠心？”

嗯，這就是兒子幫前夫的理由。

任何女人，聽到這話大概都會崩潰的，程雪晴也不例外。

但程雪晴說到這裡的時候，並沒有表現出太多的情緒，只是語速放緩了些，然後低頭喝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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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婚時，我就是考慮到孩子，才選擇淨身出戶的。”她幽幽道，“但這套房子是我婚前財產，首付裡還有我爸媽的一半呢，而且也是我最後的棲身之所，我怎麼可能賣了給他？”

原來，李一山要求賣了這套房子，然後分他一半的錢。

如果程雪晴不肯賣，就必須再給他兩百萬現金——對了，現在已經漲到五百萬了。

世上渣男何其多，但是渣到這種程度的，秦老狗也是頭一回遇見。

“那你現在，是怎麼打算的？”秦藝問道。

他沒有告訴程雪晴，照片已經發送到他那裡的事情，畢竟沒必要平添這種尷尬。

“沒什麼打算，無論他怎麼做，我都接受，就算是為以前的年少無知買單了。”

程雪晴語氣平靜，但是目光很堅定，而讓她堅定的理由，顯然是因為孩子。

“但我決定發起再訴，爭取兒子的撫養權。你也看到了，今天他會教唆兒子偷我手機，明天就不知道會教他做什麼。”

一個人渣父親，的確很可能再教出一個人渣孩子，所以有些人說為什麼要政審，為什麼結婚要調查對方的原生家庭呢？答案或許就在這裡。

秦藝點點頭，說道，“這個我支援你，不過要想擁有撫養權，最好有份穩定的工作。如果你不介意，可以來我們公司，我會給你體面的、足以打動法官的薪酬的，當然這是基於你的能力。”

“謝謝你的好意，”程雪晴苦笑道，“但是，我恐怕沒辦法呆在這個城市了吧，否則他總會找到我的。”

“不，我來就是讓他遠離你，讓你繼續在這個城市，開心地生活下去。”

秦老狗毫不猶豫地說道。

程雪晴一愣，問，“你......真的有辦法？他，他手裡有......”

“我知道，無非是兩個人在一起時拍的照片嘛，我猜的對嗎？”

秦老狗想說，我以前也曾是攝影藝術家，這沒什麼可丟人的。

程雪晴表情一僵，有些侷促地動了動肩膀。

未幾，終是坦然地應了聲，“嗯。”

又補充道，“是他偷拍的，或許很早之前他就有那個打算了吧。”

這話的重點是前半句——他偷拍的。

我，沒有那種癖好。

至於為什麼要特別對秦藝做這種澄清，程雪晴也不知道，畢竟她比誰都清楚，秦藝不可能會關心她的私生活會是什麼樣子的。

他只是對自己有一些感激，然後想讓自己加入他的公司的一位創業者......

程雪晴感覺自己有些亂了思緒，於是又撐起精神，問秦藝道，“那麼，現在這種情況，你的建議是？”

秦藝喝了口茶，淡淡道，“現在的關鍵點在於，他把你的照片設定了自動傳送，很可能即便抓了他，也無法組織他散播。但只要能解決這點，一切問題都能迎刃而解。”

程雪晴有些驚訝道，“這些，你怎麼知道的？”

秦老狗笑了笑，“他給我打過電話了。不過這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之前跟我說過，他們一家子都是奇葩。之前來你這要錢，都是一起來的？”

“對，”程雪晴點點頭，“據京京說，這次他們也來了三個人，一個是李一山他爸，還有個他堂兄。”

“這就對了。”秦藝微微一笑，“你知道，他們兩個為什麼一定要跟來麼？”

程雪晴沉吟了下，然後皺眉道，“也對，其實這次只要他一個人來就行了。”

“對，問題就在這裡。”

“你的意思是？”

“他們怕李一山把錢獨吞。”秦老狗把茶杯放到桌上，說道，“前幾次大家協同作案，而且順利得手，都分了贓。從那之後，李一山把你當成提款機，他們又何嘗沒有把他當作提款機？如果讓李一山孤身一人前來，他們能放心？”

程雪晴不由點頭道，“你是說，他們擔心李一山會獨吞這筆未必能得到的錢麼？倒確實有這可能。但是，即便這樣......”

“不用但是，這樣就夠了，你要相信人渣的人性是經不起考驗的。”

秦老狗看了眼窗外，又淡淡笑道，“現在，只要你配合我做一件事情，我們就應該能找到他們，並且把自動傳送的設定給毀掉。當然，最重要的是，也讓他們知道，做錯事是一定要付出代價的。”

程雪晴看著秦藝那深邃如星空的眸子，有那麼一刻，不自覺地沉淪在那種他獨有的自信和囂張裡。

可惜，這樣的男人，自己到現在才認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