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頭的雨聲斷斷續續，夾雜著愈來愈遠的哭聲，像是鬼哭狼嚎似的。
舒心聽煩了，把頭蒙在被子裡捂得緊緊的。
眼前卻突然亮起微弱的光，男人輕而易舉的將被子掀開一個小小口子，侷促著開了口。
“別悶壞了。”
舒心心裡酸酸漲漲的，別過頭不去看他。
“要你管！你快去英雄救美吧！”
慕建雲被當頭一嗆，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麼。
蹙眉想了想，認真回答道。
“沒有什麼英雄救美，去年三月颱風天，部隊統一組織救援，我們營負責的是堆砂築壩和組織撤離，當時撤離了十五船人，共計八百多個群眾，她應該是其中之一...”
舒心扁著嘴，委委屈屈的問道。
“那橘子呢！你還專門買橘子留給別人！”
聲音倒是清亮了幾分。
“我橘子過敏，從來都不會買橘子。當時很多群眾給我們送東西，可我們有規定，不能收群眾的東西。所以有很多群眾變著法兒的送到其他地方去，護士站應該是其中之一。”
言下之意就是，給李護士留下一兜橘子的人，絕對不是他。
可能只是哪個熱心群眾送的。
這還差不多！
舒心心裡念了一句，抬眼去看他。
“那你哪裡受了傷？我看看？”
“只是小傷...都過去那麼久了，早就好了！”
慕建雲說著就將自己的上衣脫了下來，背對著她，露出健壯的後背。
黑暗之中，一道閃電突然閃過，將他後背上縱橫交錯的傷疤照的分明。
舒心看的心疼極了，鼻子一酸，咬著唇惡狠狠道。
“以後不許再受傷了！”
“啊...？”
慕建雲轉過身來。
她俏麗的小臉鼓鼓的，像只憤怒的小松鼠，一雙桃花眼卻微微泛紅，好像他但凡說出一點否定的話就隨時要哭出來似的。
他很想答應她的要求，可是...執行任務怎麼可能不受傷？
他突然明白有些結了婚的傷員為什麼傷好了還磨磨蹭蹭的不肯回家了。
慕建雲低著頭，不敢叫她看出心虛來，結結巴巴的應道。
“我...我盡..儘量！”
這樣不算撒謊吧？
“哎呀好睏！”
舒心得到了滿意的答案，胸口的酸澀一掃而空，打了個哈欠，小腦袋在枕頭上舒服的蹭了蹭，很快就睡著了。
慕建雲小心翼翼的幫她把被子掖好，聽著她舒緩的呼吸聲，才回到自己的地鋪裡睡了。
第二天一早，雨過天晴，天空一碧如洗，像是一汪海水，幾朵飄悠悠的白雲，洋洋灑灑地點綴在天空，幾行海鷗舒展著雪白的翅膀，低低的墜下來，猶如雲朵墜入海面。
舒心扶著碼頭的欄杆，大口呼吸了幾口清新的空氣，踮著腳尖往家屬區的方向看。
小張從貨艙出來，站在甲板上衝著他們揮了揮手。
“連長，嫂子，招牌放好了！咱們上船吧！”
昨天俞老手寫好了照相館招牌，本來是想讓團長的通訊兵專門跑一趟去送的，是慕建雲將這個在俞老面前露臉的差事攬下來給了小張。
“哎，來了來了！”
週六搭船去鎮上的人格外多，人群熙熙攘攘的，舒心仔細在人群中找了又找，還是沒找到金枝嫂。
她和金枝嫂和依依約好了的。
舒心有照相館的事要忙活，這兩天也沒搗鼓出什麼成品來，所以不打算去黑市，可金枝嫂做了那麼多下飯醬，是要帶著依依一起大賣一場的。
平時她還剛起床，金枝嫂那邊早就吃完早飯開始忙活了，今天卻一點動靜都沒有。
她敲了好久的門，也沒人應。
眼看著船還有二十分鍾就要開了，舒心以為金枝嫂已經在碼頭等她了，就拿好東西和慕建雲一起去了碼頭。
可還是沒有見到金枝嫂和依依。
“走吧！”
慕建雲知道昨天王家發生了什麼，輕輕攬住舒心的肩膀。
“可是...”
舒心嘆了一口氣，又看了幾眼家屬院的方向，無奈的跟著上了船。
到了船上，舒心唉聲嘆氣的，還是有些不放心，嘀嘀咕咕道。
“那麼多下飯醬呢，放到下禮拜再賣就不新鮮了！”
慕建雲一向不愛參與別人家的家事，看她這麼擔心，只好把昨天王家發生的事說了出來。
當然忽略了後半部分自己對王大力的威脅。
聽說王大力因為這事要和金枝嫂離婚，舒心氣極了。
“哼！離就離！他看不上金枝嫂，我還替金枝嫂看不上他呢！”
她說的大聲，引得周圍的不少人都看了過來。
小張趕忙朝著周圍的人笑了笑，打圓場道。
“說的是電影，電影裡的事兒！”
然後趕忙拉著舒心小聲道。
“噓！我的好嫂子！你當離婚是什麼好事呢！這女人離了婚，一輩子可不就毀了！”
舒心的思想還停留在上輩子的90年代，那個時候她在大城市當售貨員，大城市的漂亮姑娘思想都新潮的很，離婚已經不是那麼難以啟齒的事。
可現在還是80年代初，別說離婚要經過單位一層層稽核，這流程和手續慢不說，單位領導，街道辦的/婦聯的還會輪流給夫妻倆個做思想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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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最後成功離了婚，不論你是什麼原因離的婚，周圍人的吐沫星子也能將你生生淹死！
舒心對此十分不以為然，撇了撇嘴。
“離婚怎麼了？兩個人都沒感情，不離婚為什麼一定要湊合著過？大家各自幸福不好嗎？”
金枝嫂雖說只是個農村婦女，可又勤勞又能幹，性格也好，這麼多年辛辛苦苦的為王大力生養了三個孩子，沒有功勞也有苦勞。
可王大力呢，對她一點兒應有的尊重都沒有。
更別說後來還出軌了。
要她說，金枝嫂完全值得更好的男人！
小張苦惱的撓了撓頭。
“有道理是有道理，可我還小呢，不懂這些！”
見沒人支援她，她嘟著粉嘟嘟的小嘴，義憤填膺的用胳膊懟了懟身旁默不作聲的慕建雲。
“喂，你覺得我說的對不對？”
海風溫柔的撫過海面，慕建雲認真的看向她潔白無瑕的小臉，點了點頭。
“嗯，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