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瑤到達地潤堂，回頭看向身後。

少年站在盤滿枯爬山虎的牆旁，一手端在身前，目光如鉤。

她有些不自然：“我到了。”

紀卿雲點頭：“明天一起上課。”

雲瑤噎住，心情複雜。

雖然她感覺這傢伙是要靈石，但她也同時覺得他另有所求。

她沒再說什麼，步入院中。

紀卿雲就站大門口看。

他仰頭望著那歪歪扭扭的牌匾，院內淒涼落寞，寂靜無音。

過了良久，他才依依不捨轉過身，忽然撞上一張熟悉的臉。

月姬疾走而來，她良好的家教不允許自己跑步，學院裡也不能輕易御劍，故而有些氣喘，一張清秀面孔微微泛紅，滿是憤懣：

“你想自甘墮落。”

不是疑問句，是肯定句。

紀卿雲昂首，眼神裡有稜角分明的敵意，慢慢走向她。

少年身形頎長，巨大陰影漸漸籠罩下來，伴隨著他眼底泛起的重重霧靄。

月姬堆砌好的不快瞬間潰不成軍，竟後退兩步。

有時雖然她能在紀卿雲面前教訓幾句，但其實，她打心眼兒裡怕他。

他身上有種讓人喘不過氣的氣場。

更何況，他還有前科。

月姬長籲口氣，狀著膽子道：“你幹什麼？”

他不答反問：“信和金簪在哪？”

月姬一怔，竟沒反應過來，可她稍微想想，忽然想到雲瑤託她給他的信物。

她心裡咯噔一聲，無盡涼意從周身蔓延開來，緊咬後槽牙：

“什麼東西？”

“你騙不了我。”紀卿雲垂下眼睫，濃密睫毛散落暗色扇形，眼底分明是殺意。

月姬不敢再撒謊：“我——我把它給弄碎了……”

死一樣沉默。

紀卿雲聲線清潤可怖：

“你們月家，就是這麼教女兒的嗎？隨意弄壞別人送來的禮物。”

她大驚失色，正遇抬頭，卻對上紀卿雲盛滿肅殺的眸子。

他臉色鐵青，眼睛眨也不眨的望著她，恨不得將她挫骨揚灰。

就在這時，寒風蕭瑟而過，他忽而笑了。

嘴角漸漸揚起一個詭譎弧度，眼底殺意更是分明：

“找死啊你。”

月姬呼吸一滯，更是向後退去，但因為太慌張，左腳拌右腳，跌倒在地。

她看起來很是狼狽，但紀卿雲並無攙扶她的意思。

他依然站在原地，那般高高在上，命令道：

“一天時間，東西給我拿回來。”

月姬怔然，難以置信：“可是已經十五年了，那些東西都已經——”

“那不是我要考慮的。”

紀卿雲微微俯下身，眼底滿是陰鷙：“我只給你一天。”

月姬渾身一震，眼睜睜看著他離開，忽然開始發抖。

紀卿雲……又想殺她。

這已經是第三次他動殺心了。

她後怕的抱住自己，眼底濡了水霧，腦海裡倏然閃過最不願想起的回憶。

那是卿雲還是天界尊貴太子，但，他能力自五百歲之後就再沒有漲過。

不管如何學習都無濟於事。

天族人看重天分，也素來看重法力，大部分人都在表面上奉承他，內裡都在排擠他。

就連天尊都認為他沒有繼承大統的能力，選了許多與他同齡的神仙作為培養。

那些孩子一開始欺負卿雲，後來發現沒人幫他，而卿雲也保護不了自己，便更加肆無忌憚。

她雖然想要幫忙，但一想到她以後的職責是嫁給天尊，而不是嫁給他。

在座諸位任何一個人都有可能成為天尊。

她怕得罪未來丈夫，便只好放任不管。

直到紀卿雲一千四百歲那時，他已經是翩翩少年，還是被人踩在腳下。

這麼多年，他能力還不見漲，卡在五百歲那年的仙階三重，因為這個，備受欺凌。

而她也早已習慣他天天被人欺負，也不愛圍觀，卻不想自己前腳剛走，後腳嘲笑聲忽然變成慘叫。

匆匆回去是，驚見卿雲站在血泊裡，身邊全是屍體。

那些屍體橫七列八躺在地上，他渾身都是血，丟棄掉最後一具屍體，猛地朝她衝了過來。

那匕首就差半寸刺入她的身體！

是她哥哥突然趕到，將卿雲推開，才保住了她。

而卿雲，他坐在地上，手掌沾染血漬，就像個瘋子般望著她道：

“看來，你的天尊人選只剩下我了。”

她覺得荒謬，看昔日小夥伴全都變成屍體，而他卻如沒事兒人一樣衝她獰笑：

“可我不要你，你令我噁心。”

那是紀卿雲第一次說重話。

她也是初次從那層俊美皮囊之下，窺見到了他的病態。

自那場事故之後，天尊花了好大力氣安撫死者家屬，說幫那些孩子渡劫再次登上天庭。

卿雲生生受了四十多道天雷。

但他拒不認錯。

誰也不知道他身為仙階三重，是怎麼反擊殺死那幫仙階七重的。

仙階每一重都差距甚大，他竟能將那幫人打得毫無還手之力。

但自那以後，紀卿雲性情大變，以前還會客客氣氣與人打招呼，後來他眼睛裡誰也沒有，也不再與人交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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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雲瑤出現。

雲瑤那時是蒼瀾學院的魔族院霸，跟那幫魔族人興風作浪，與她們仙族院落緊挨著。

她有事兒沒事兒就出來欺負人。

囂張跋扈至極，沒人敢惹。

可就這樣的傢伙，把卿雲堵在院門口，讓他做她奴隸。

自那以後，雲瑤一眾帥氣美豔的跟班之中，多了個卿雲

她本以為卿雲只是以身涉險，可能是要反殺雲瑤的。

但她太天真了。

卿雲跟在雲瑤身邊越久，性情變得越快。

他一天比一天開心。

眼神一天比一天不對。

直到她有一日看見，雲瑤偷吃瞌睡果躺在教室裡熟睡正酣，卿雲就在她身邊，似小獸般一點點蹭她的臉，還吻她。

像個變態，吻得小心翼翼，如視珍寶，一刻也不想停。

他還看到了自己。

但他眼裡泛起厭惡，宛若沒注意到她般，繼續蹭在雲瑤頸窩處，貪婪吸吮著她的香氣，與雲瑤十指相扣。

她覺得毛骨悚然，果斷將此事告訴雲瑤。

雲瑤當天就把卿雲甩了。

當天晚上，卿雲雙目腥紅拿著長劍衝入她房中，招招下死手。

那時他在雲瑤身邊待了兩年。

雲瑤素來以能培養手下聞名，，而卿雲悟性高，早已被培養成同齡人中的最強戰鬥力。

她無力還擊。

如果不是她家人竭力阻攔，她會死在他劍下。

如今卿雲轉世投胎，她一直小心翼翼保護著紀卿雲的心理狀況，讓他跟外表一樣。

優雅矜貴，是高高在上滿懷善心的神明。

現在看來……他又有發瘋的趨勢。

月姬不由得埋怨看向地潤堂。

若不是雲瑤，也不會如此！

紀卿雲都被她毀了！

正想著，遠處忽然傳來一聲尖叫：

“啊！！秦師尊受傷了！！快來人救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