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這就不必了吧！”阿易卜的表情顯得有些異樣。

“怎麼了？這可是難得的機會啊！”蘇蘭諾也是有些奇怪。

我心中有些疑惑，不過話到嘴邊還是沒有問下去。因為我看到了阿易卜的眼睛，裡面滿是恐懼和哀傷。

“沒辦法啊！蘇蘭諾！”阿易卜尷尬一笑，“我的商隊今晚就要離開了。我想趁著這幾天天公作美的機會，再替你們去大唐運一些糧食過來。”

“什麼？還要運一單！”蘇蘭諾已經感激地說不出話來，“阿易卜我的兄弟，我最好的朋友。我的語言已經無法表達對你們商隊的感激之情了。”

“如果當我是朋友的話，那就什麼都不用說了。”阿易卜道，“我看這樓蘭城的人口又增加了，我希望我的這些糧食能讓你們捱過這個冬季。”

“放心吧！‘開明節’之後，只要祭品能讓‘開明神’滿意，相信一切都會好轉的。”蘇蘭諾微笑著說道。

可阿易卜聽到“開明神”卻沒有半分笑容。他和蘇蘭諾說需要時間準備重返大唐的事宜，就拉著我離開了蘇蘭諾的宮殿。

“阿易卜，這究竟是怎麼回事？我看你聽到‘開明神’似乎不是很高興啊！”我好奇地問道。

“玄奘，你第一次來，根本不知道這‘開明神’是什麼？而這個‘開明節’又是什麼節日。”

“蘇蘭諾城主不是說是保護樓蘭國的神明嗎？”

“神明？我看是惡魔才對！”

“惡魔？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我看出了阿易卜有難言之隱。

“玄奘，三十多年前我第一次來到了這個地方的時候，我認識了一生的摯愛阿茲妮娜。我們二人是一見鍾情，兩情相悅。當晚我就向她求婚，她也答應了我。而且阿茲妮娜也願意跟隨我回到我的祖國。”阿易卜的眼睛裡滿是傷感，“只可惜，天不遂人願。”

“究竟怎麼一回事？”

“我們準備離開的那天正好趕上了‘開明節’，而阿茲妮娜也是需要在廣場進行舞蹈表演。她答應跳完最後一支舞，就跟我一起離開樓蘭城。可意外卻發生了。在舞蹈表演行將結束之際，廣場上空突然散落了無數的花瓣。而大部分的花瓣全都落在中心位置的阿茲妮娜身上。”

“花瓣？這意味著什麼？”

“這意味著，‘開明神’所選擇的祭品就是阿茲妮娜！”阿易卜說這話的時候，眼眶周圍也是微微泛紅。

“什麼？祭祀‘開明神’的祭品竟然是活人。”

“確切地說應該是美麗的少女。”阿易卜嗚咽道，“那天我是眼睜睜地看著樓蘭軍隊將阿茲妮娜從我身邊奪走，我卻無能為力。之後的第二天她就被送往了‘死亡峽谷’再也沒有回來了。”

“‘死亡峽谷’？”

“就是距離樓蘭城不遠的一處山谷，據說‘開明神’就住在那裡面。”阿易卜道，“在我看來，那根本不是神明，那就是一頭吃人的猛獸。”

“既然這裡是你的傷心地，那你為什麼這麼多年來每年都要來這裡呢？”

“一是為了祭奠阿茲妮娜，二是為了完成我和她的約定。”

“什麼約定？”

“讓樓蘭城的孩子們不再餓肚子，這樣她在天堂也就瞑目了。”阿易卜說完，早已淚如雨下。

看著這個悲傷的老人，我不禁心頭一顫。

這既是為了這個悲傷的故事，又是為了今晚將成為祭品的美麗少女而悲哀。

我覺得我自己應該做點什麼，但是那個時候的我卻根本無能為力。

距離夜幕降臨還有些時間，還沒有到阿易卜商隊離開的時候。於是我漫無目的地在樓蘭城的大街上閒逛，不知不覺有些飢腸轆轆。

當我走到一個僻近的角落，肚子不爭氣地叫了起來。

就在此時，我聽到了一個如天籟般的聲音。

“這位大師，您餓了嗎？”

我一回頭，只見一個十歲左右的異域少女出現在我的面前。

這個少女笑容可掬地攤開雙手，一張熱氣騰騰的燒餅出現在我的眼前。

不等我開口，那個少女又說道：“大師，這是我們樓蘭城最好吃的燒餅，你快點吃一個吧！”

原本我想拒絕，但是看著那少女熱切的眼神，我鬼使神差地將燒餅給接了過來。

那燒餅香氣四溢，就連我這個十分有定力的人也是抵受不住這美食的誘惑，輕輕地咬了一口。

我必須承認，那是人生中記憶最為深刻的美食。

美味在我的口腔裡擴散，也是讓我一下子狼吞虎嚥地將那張燒餅全部吞了進去。

少女看著我的樣子，也是笑著說道：“慢點吃，還有呢！”

“女施主，實在太感謝了。敢問你叫什麼名字？小僧銘記於心。”我連忙道謝道。

“阿伊塔夏！”少女笑著說道。

“什麼？”

“阿伊塔夏，我的名字！”少女笑著說道。

“真是個好名字！”

“在我們樓蘭語中是美麗花朵的意思呢！是我爸爸給我起的。”

“你爸爸！”

“我爸爸就是蘇蘭諾，我是她最小的女兒。”阿伊塔夏的笑容如繁花般燦爛。

“原來是城主的千金啊！”

“我聽爸爸說你是阿易卜大叔的朋友。”

我點點頭：“我的確是跟著他來到這裡的。”

“阿易卜大叔是我們樓蘭城的好朋友，你也應該是我們的好朋友吧！”

“我是所有人的好朋友。”

“那你會留下來參加‘開明節’嗎？”

“這個嘛......”阿伊塔夏的話讓我一時語塞。

“留下來吧！晚上我會在廣場上表演的哦！”

“表演？”

此時我也是想起阿易卜的話，看來這阿伊塔夏也有被選為祭品的風險。

我雖然不想看到這殘忍的一幕，但是不知為何我覺得自己應該為他們做點什麼。

“那好吧！我會參加‘開明節’晚會的。”我認真地說道。

“一言為定，你可以一定要來哦！”阿伊塔夏笑著道，“我希望你能給我帶來一些運氣，看看是不是能夠讓我成為‘開明神’的使者。”

“‘開明神’的使者？”我的心也是一顫，心道，“難道這阿伊塔夏不知道這‘開明神’的使者意味著什麼嗎？”

“能夠成為‘開明神’的使者，很值得高興嗎？”我問道。

“那是當然，這是樓蘭城每個女孩子都翹首以盼的事情啊！”阿伊塔夏說道。

“翹首以盼的事情？阿伊塔夏，你知道成為‘開明神’使者意味著什麼嗎？”我認真地問道。

“我知道，就是去‘死亡峽谷’也就是‘開明神’住的地方去修行。”阿伊塔夏一臉興奮地說道。

“看樣子這些少女的父母用謊言安撫過她們的心了。”我心中也是多了些許苦澀。

“我知道，一旦去了那裡可能‘開明神’就不會放我們回來了。可能從此以後，我就再也無法見到自己的父母了。”說到這裡阿伊塔夏也是有些失落。

“那你還要去？”

“我不去的話，還有其他姐妹都會去的。總有人需要離開父母，這是命運的選擇，誰都無法逃避。”

“小小年紀就懂這麼多嗎？”

“都是我爸爸和阿易卜大叔交給我的。而且我已經不是小孩子了，明天過後我就是成年人了。”阿伊塔夏認真地說道。

在樓蘭城只要過了十二歲，女孩子就是成年的標誌了。

“放心，我會去看你們的表演的。我相信那是世界上最美的舞蹈。”我認真地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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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當然了，我的話絕對不會錯的。到時候你就期待好了！”

“阿伊塔夏，快來彩排咯！”阿伊塔夏正說著，從遠處跑過來一群樓蘭少女，也是衝著阿伊塔夏大喊道。

“不好意思，大和尚我該走了！”

阿伊塔夏說完，也是笑著跑開了。

她很快在女孩子們的簇擁下，消失在了我的視野之中。

“難道說，就真讓這些少女成為那個惡魔的祭品嗎？”我自言自語嘆息道。

“沒有辦法，這是她們身為樓蘭少女的宿命。”

我一轉頭，竟然是蘇蘭諾出現在我的身後。

“城主！”我也是一驚。

“什麼城主？我只是一個不稱職的父親罷了。”蘇蘭諾自責地說道。

“難道說城主你一早就知道‘開明神’的真相嗎？”

“這麼多年過去了，我怎麼會不知道？”蘇蘭諾道，“世界上哪有什麼‘開明神’，那只不過是吃人的猛獸罷了！”

“你既然知道，那為什麼讓那些樓蘭少女，甚至讓你的女兒去送死？”我聽了也是生氣地質問道。

“你以為作為父親我會捨得讓我的女兒去送命嗎？如果可能，我寧願用自己的性命去交換。”蘇蘭諾道，“但是那個‘開明神’根本就不是人間之物。當你真正面對他的時候，才會知道他的恐怖。”

“難道沒有其他辦法嗎？”

“我們曾經阻止過一隻絕密的敢死隊潛入‘死亡峽谷’，但結果卻是全軍覆沒。甚至為此還觸怒了‘開明神’差一點讓整座樓蘭城陷入萬劫不復的境地。”

“不過作為城主，讓自己的女兒躲過這場災難，應該是十分簡單的事情吧！”

“沒錯，以我的權力確實能讓阿伊塔夏躲過一劫。但是我不能這麼自私。”蘇蘭諾道，“我的子民願意獻出自己的女兒，那我作為他們的領袖怎麼能夠為了兒女私情，將阿伊塔夏藏起來了呢？”

我也是十分欽佩蘇蘭諾的無私。

看起來這樓蘭古國能夠在廢墟上重新建國，也是因為有這樣的領袖存在。

“阿易卜要離開了，你會留下來嗎？”蘇蘭諾小心地問道。

“我會的！我答應了阿伊塔夏，會留下來看她的表演。”

“那可能是她的最後一舞了！”蘇蘭諾傷感地說道。

“不，我會盡我最大努力，不讓這種事情發生！”我堅定地看著蘇蘭諾說道。

“難道你是要......”蘇蘭諾臉色大變，“不行，這怎麼可以，我決不能讓你去冒險。”

“我離開大唐本身就是一種冒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