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普隆教授好！”
學校的走廊裡，戴著眼鏡的中年男人正不緊不慢地走著，懷裡抱著一冊書，一個下完課的學生開心地向他打招呼，他只是稍稍點頭。
“早安，馬裡。”
中年人的笑容很勉強，消瘦的面孔，眼眶深陷，給人一股倦意濃烈的感受。
“是吃午飯的時候了。”見學生走遠，他自我呢喃道，又搓搓了指尖，那裡不知道怎麼染到了顏料，“嗯，是昨晚作畫不小心沾到的嗎？”
來到校園設在草坪裡的小道，塔裡隆教授徑直向著鐵門走去，他知道的，這個地方很多師生會經過，因此他們只要是看見了自己，都會友好問候。
“塔普隆，又是回你那狹小的家吃飯啊？”
“我不太習慣校園裡的飯菜。”
“哦，也是，就算是畢業禮，校長的邀請都請不動你。”
“那次是有事。”
“你來的這幾年，一直有事，哈哈哈。”
“是嗎？作為繪畫家，我一向挺忙，昨晚更忙，但以後應該能閒下來。”
“OK，聽不懂你說什麼，真無趣，我去吃飯了。”
……
生活中，與塔裡隆相伴的日子，最常見的就是，中年人用著中年人的言辭敷衍著另一個中年人。
畢竟，在首都這個著名的美術大學，塔裡隆算是小有名氣的老師，學校的所有師生驚歎於他畫裡極具魅力的特色，推崇至極雖不至於，可也是神壇般的人物，嗯，儘管他的畫在十多年還是同行嘴裡完全入不了眼的東西。
四十分鍾後，當褪色的皮鞋踩在家門前的紅毯，塔裡隆露出了安心的笑容，啊，無時無刻都讓自己懷念的氣息，讓他很迷戀。
拿出懷裡的鑰匙，推開門，塔裡隆的腳，卻在要邁進去的那一刻停住。
“你沒注意到紅毯被其他人踩過了嗎？塔裡隆教授先生……像你這種人，難道是活得太滋潤，以至於失去了警惕性，也不應該吧。”
塔裡隆身體勐地僵住，大門的左手邊，多了個倚靠在沙發的男人，他託腮看著自己，頂著毫無惡意的表情，一雙銳利的眼睛，卻矛盾般充斥了懶散。
“非法闖入居民私人房間，是不對的，這位朋友。”塔裡隆語氣惱怒，彷彿遇見了很多這樣的事情，“你如果想要我的畫，沒必要打擾我的生活，我現在拿給你後，可以走嗎？”
“真是倒黴……希望你沒有亂碰壞我的東西。”塔裡隆罵道，焦急地跑向裡面，方向是繪畫的房間。
“請站住。”
啪！卿龍聲音平靜，一把手槍被他放到桌子上。
“如果你還想著矇混過去，我想說，摩多先生，你的演技實在太糟糕了。”
塔裡隆的背影停頓，肩膀微微顫抖一秒後，他轉過身，臉上的倦意蕩然無存，手拿下眼鏡，直勾勾盯著卿龍。
“說實話，我從沒想過會被別人找到……我本以為，昨晚的畫已經完美結尾了，可現在看來，我的畫筆有差錯，讓它多出了一道的汙漬。”
卿龍笑了笑，“比作汙漬啊，那我覺得，你的畫裡，多出的應該是銀色。”
“是嗎，儘管我從還沒見過銀色，但我覺得，那銀色與你有關。”塔裡隆微笑道，他竟是坐了下來，與卿龍面對面。
危險就在面前，可他澹定得像和公園的老朋友一起喝茶。
“嘖，我不喜歡廢話。我直說吧，你是摩多……”卿龍頓了頓，下意識動了動，身上的衣服不太合身，畢竟換得太匆忙，“還是塔裡隆也罷，你知道我來這的目的吧，“紅鬼”的bos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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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就是殺了我。”塔裡隆攤開手，手指伸進桌子上的茶杯裡蘸水，指尖紅色顏料此刻化開，他頭也不抬，自顧在一張紙上勾勒起來。
在他的眼裡，這像照片的黑白世界，在指尖下多出了一抹紅色。
“我其實很高興，你能找到我，”塔裡隆停住手，看向卿龍的臉上沒有一絲情緒，“我幻想過有人會阻止我，但他們從沒有做到過。”
法克朗“紅色繪畫家藏身在他最愛的興趣下，他不是只能繪畫出紅色，而是只能看見紅色……命運是不幸的，紅色就是他悲劇的開場與結尾。”
“很好，你有這個覺悟，倒是比電話裡，給我的感官好多了。”卿龍嘆了口氣，他花了一夜加上午的時間，鎖定了目標的身份，剛好趕在了靈魂被完全染紅之前。
“電話？啊，原來你就是假冒麥克斯的人，你是得到了林旭飛幫助，才找到我的嗎……”塔裡隆皺起眉，下一秒又舒展開，“總之，你偽裝得挺到位，也很聰明。”
“誇獎就免了。咳咳，其實，我有個疑問想問你。”卿龍撇撇嘴，他低下頭，看見了那張紙上多了個“紅色的鬼”，“你為什麼要毀掉這個國家，額，說完總覺得我問了個蠢話。”
“為什麼？做這樣一件事，需要為什麼嗎？”塔裡隆反問道，“難道在你看來，做出這些事的我不就該是無法理解的瘋子嗎？”
卿龍深深看了眼他，“並不是這樣。任何事情都需要理由，要麼是一個動機，要麼是一個引起行為的念頭，而有智慧的生物裡，人尤其需要理由來支撐自己，支撐他們作為人的心理，也以便讓這他們逐漸變得偽善。”
這段話彷彿觸動了塔裡隆的內心，他的神情流露了一瞬間的驚愕，因為他被這刺裸裸的言語說中了，話裡的一字一句是那麼真實，以至於心情無法掩飾。
“你說得對，我的確有理由……”塔裡隆嘆息。
“廢話，專業人士的吐槽，能不說不對嗎。”一旁，卿龍心裡小聲滴咕，再次無形cue了某人。
“你既然不想說，就到此吧。”卿龍朗聲道，站起來，槍被拿起。他沒必要再問的，考驗之前的獨白提前說明了理由，因此呢，在這狂歡宴席的開胃菜上來後，動手就是最好的調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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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麼，該世界說再見了，紅鬼。”
此刻，兩人對視一眼，塔裡隆沒有聽見卿龍的話，也沒有說出他的理由，只是保持了一段長久的沉默。
一聲槍響驚鳴而起，把牆壁渲染為畫家最愛的顏色，是為此幅畫最完美的落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