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飯？”
陳陽一句話，讓凌天那萬年堅冰的臉上，有了第一次動容。
不過倒是把周圍的下人們給嚇了個夠嗆。
他們是第一次，見到如此膽大妄為之徒。
坐了老爺對面不說。
老爺問他怎麼辦，他竟然說吃飯。
正當他們以為陳陽是在找死的時候。
叮叮。
凌天忽然拿茶勺，敲了敲茶杯。
“收拾一下。”
“上菜。”
侍女們一愣。
臥槽，真吃？
不過也僅僅是猶豫了一秒，屋子裡的下人們，很快開始行動。
地上那個倒黴蛋的屍體被拖走，血跡自然也有人清理。
凌天面前的茶盞同樣被小心撤下，緊接著就等上菜。
整個過程，陳陽並沒有覺得太慌。
因為他知道，剛才凌天如果真的要殺了他，肯定是一進門就動手。
他還沒有資格，死在劉庸之後。
甚至連死在龍衛之後的資格都沒有。
所以見到劉庸和八名龍衛被滅口後，他直接選擇吃飯。
這麼選其實也是有理由的。
還是凌薇那一套換位思考法。
如果他是凌天，他是這種一句話可以斷人生死的上位者。
他會喜歡一個怎樣的陳陽？
首先排除唯唯諾諾，沒見過世面，畏手畏腳一副下人模樣那種。
這種人，在凌天眼裡估計都不能算人。
當然太過高調也不行，蹬鼻子上臉只會死的更慘。
如果他是凌天，他喜歡的型別，應該是那種有事說事，簡單幹練，不要溜鬚拍馬，但也不要不懂規矩的人。
綜合考慮下來，陳陽就說出了剛才那句話。
至少現在效果來看，很不錯。
他心裡也愈發佩服起凌薇來。
似乎按照她的換位分析法，代入別人的視角，從別人的利益角度去想自己該怎麼做，世界上很多東西，一下子就變得豁然開朗起來。
菜，很快端了上來。
很簡單，就一葷一素。
紅燒辣子雞。
熗炒青菜根。
還有兩碗米飯。
以及兩把象牙筷子。
陳陽盯著這兩道菜，又是心裡一驚，開始瘋狂分析。
為什麼凌天吃的，全都是國內的菜？
一次性上兩碗飯，又是幾個意思？
紅燒辣子雞……不對，辣子雞是怎麼紅燒出來的。
他越看越入迷，腦袋忍不住低了下去。
凌天端著碗，在對面奇怪的看著他。
“陳陽。”
“嗯？”
“這菜，有問題嗎？”
陳陽有點猜不透他的意思。
“這菜……沒問題嗎？”
凌天極為難得的笑了笑：“你想多了。”
“吃。”
陳陽這才意識到，不是所有東西，都需要分析。
但跟凌天這樣的人相處累就累在，你哪怕漏分析了一處，可能惹來的，就是殺身之禍。
比如才吃了三口。
凌天忽然就問他。
“味道如何？”
陳陽拿著筷子，點點頭：“還行。”
“嗯……”凌天動作一頓，不經意間就改變了話題。
“這廚子是我去港城專門帶過來的，他以前專門做江湖菜，各種菜系都會做。”
“很多年前，我和三個兄弟關係還好的時候，最喜歡晚上去他家，點幾個小菜，再喝上一點酒，然後看著外面的人來人往的街道。”
“那時候，我差不多和你一樣大。”
說到這裡，凌天忽然放下筷子，輕嘆一聲。
“可惜，二十多年過去，葉千山現在一心只為他兒子著想，龍衛集團的事情也不管了。”
“顧四海滿世界的談生意，把四海集團越做越大，大到我都不知道邊界在哪。”
“只有林羽墨那家夥還沒怎麼變，只是現在也越來越深居簡出了。”
“現在我想找人吃個飯，能跟我簡簡單單，平起平坐的吃個飯，都很難。”
他一共說了四句話。
陳陽腦子差點聽爆炸。
只因為這四句話，信息量有點大。
陳陽不動聲色放下碗，將食物咽下去。
他知道，凌天在等自己回話。
雖然凌天沒有問出任何問題。
但只要自己接下來的開口有半點不對，今天這就是他的斷頭飯。
沉默兩秒，陳陽抬起頭。
“有酒嗎?”
“就兩個菜，你還要喝酒？”凌天眼神一凝。
“菜不多，但是你話挺多。”
聽到這話，房間裡下人的心，瞬間全部懸到了半空。
啥玩意兒？
陳陽剛才，說凌天話多？
凌天也有些意外，眯著眼看了看陳陽。
忽然。
他單手一招。
“上酒。”
紅色的托盤，端上來兩杯清酒。
陳陽依次取下，放到凌天面前，然後自己舉杯，順勢敬過去：
“凌先生，你話多，我以後，可以一直聽你說。”
整個房間瞬間又靜了兩秒。
最終，凌天單手把杯子一舉。
“說的好。”
“你這個年輕人，有點東西。”
叮。
說完，他和陳陽杯子相碰，一飲而盡。
旁邊送酒上來的侍從，看傻了。
作為日常服侍老爺的下人，他跟著凌天出席過不少場合。
上一次，好像是和某個千億富豪談生意。
人家站起來，鞠躬，雙手敬酒。
凌天愣是沒喝，甚至話都沒回一句。
可今天。
直接給陳陽幹了？
不僅幹完，凌天放下杯子，還像個長輩一樣，關切問道：
“過來找到地方住沒有？”
陳陽搖頭：“暫時沒有，還住在酒店裡。”
“長帆酒店？”
“是。”
凌天點點頭，夾起一塊肉放進嘴裡。
“明天去酒店樓下的賭場報到，那邊還缺兩個打手，你就說我推薦過去的。”
陳陽嗯了一聲：“多謝凌先生。”
凌天繼續吃菜，想了想，忽然又問。
“對了，你會不會龍象般若功？”
這個問題問的陳陽渾身炸毛。
沒有任何思索，他當即搖頭。
“不會。”
“沒聽說過。”
“嗯……那就好。”
凌天像是做完了最後的確認一樣，把筷子一放，扯過旁邊的餐巾擦了擦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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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回去吧。”
“下次我想喝酒了，再叫你過來。”
終於聽到了這句話，陳陽把筷子小心放下，起身微微鞠躬。
“好，那凌先生，再見。”
說完。
他轉身離去。
之前進來的時候。
他步履維艱，每一步都很慢。
可這次出去的時候，越走越快。
當終於穿過會客廳，再次見到外面的太陽時，陳陽才發現，自己的後背，不知不覺已經被汗水，完全溼透。
今天這一趟面見凌天，只有短短半個小時。
但卻可以說，是他人生中最艱難的半個小時。
萬幸的是。
他順利通關。
不僅活了下來，還被凌天安排了一份工作。
雖然是最低階的打手，但陳陽知道，這只是一個開始。
凌天讓自己去賭場報到，絕不是把自己隨意打發走這麼簡單。
凌天是有目的的。
至於到底是什麼，很有可能跟他提及的那三個兄弟有關。
“葉千山，顧四海，林羽墨……”
陳陽在心裡默默念著這三個名字。
毫無疑問，這三人，是住在龍門內舉足輕重的大人物。
其地位之高，可能僅次於凌天。
這種級別的人物，按理說凌天根本沒必要跟陳陽談起。
但惜字如金的他，剛剛偏偏就說了，還說了很多。
“難道……”
一個荒謬的想法在陳陽心中升起，他想了想，隨即搖搖頭。
“算了，不用想那麼多，明天先去賭場吧。”
“如今只有走一步看一步了。”
心裡默默念著，陳陽看了一眼庭院外劉庸吊在樹上的那具屍體，很快出門。
……
就在陳陽活著從凌家莊園裡走出半個小時後。
兩輛轎車，分別出現在了新月城的兩條大街上。
其中第一輛，停在金融中心裡最高的那棟大廈樓下。
這棟大廈頂層，“四海集團”的招牌，熠熠生輝。
一位黑西裝，步履匆忙的進入大廈，直奔頂樓，並且進入了總裁辦公室。
辦公室內。
大腹便便的顧四海正端著一杯香檳，看著窗外的景色。
黑西裝進屋後，當即恭敬低頭：“顧總，訊息傳回來了。”
“說。”
顧四海轉過身。
黑西裝艱難的嚥下一口唾沫：“劉老和八名龍衛……被凌先生集體處死。”
顧四海眉頭一皺。
“理由呢？”
“沒……沒有理由。”
辦公室內頓時安靜，顧四海緩緩把手中香檳放下：“沒有理由，他不可能動我的人。”
黑西裝想了想：“如果非要說理由的話，可能跟那個跟著劉老一起回來的人有關，據說他是大小姐的同學。”
“那個人叫什麼？”
“叫陳陽，凌先生安排他在賭場上班。”
顧四海沉默片刻，忽然開口。
“安排一下，明天去賭場。”
……
與此同時。
另一輛車，停在了新月城另一棟大廈樓下。
大廈頂部，“龍衛集團”四個大字，與極遠處的四海集團遙相交映。
同樣一名黑西裝，上樓，找到了正在辦公室裡開會的葉千山。
他趴在葉千山那張恐怖的刀疤臉邊上，耳語了兩句。
葉千山聞言，眼睛微微一眯，點點頭。
“安排一下，明天去賭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