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十五，是陳陽人生中最漫長的一天。

他如同耶穌受難一樣，被釘在一根平平無奇的木樁上，動彈不得，不知道時間過去了多久，也不知道這場修煉要什麼時候結束。

中間他也曾想拔出長劍，可凌薇這個設計實在巧妙，長劍的劍柄在他手臂盡頭，他哪怕伸直了手臂也只能勉強夠到劍柄。

這意味著他想要拔劍，勢必要大幅度移動軀體，可是一動……就是內臟破裂，身死人亡。

直到此時，陳陽才知道自己錯的離譜。

他本以為跟著凌薇修煉國術，是穿著太極服，跟著打幾套拳法，然後自己實力就會突飛猛進，最後成就一身武藝，回去找回屬於自己的一切。

可萬萬沒想到，光是入門的第一步洗濁，就是如此殘酷。

汗水，如同瀑布般從陳陽身上滾滾湧出。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陳陽恍然驚醒，這才意識到自己是真正入了定。

之前所謂的心流狀態，只浮於表面。

只有長劍刺入身軀，時刻遊離於死亡邊緣，他才真正進入禪定。

好在的是，腎上腺素似乎永遠都是那麼有效且忠誠，每一分一秒都讓他保持著清醒。

陳陽就這麼眼睜睜，看著太陽落山，看著月亮升起。

一直到血跡已幹，螢火蟲的星星點點出現在灌木叢中時，凌薇才打著哈欠從房間裡出來。

“練的不錯，第一天就堅持了九個小時。”

嗖的一聲。

她拔出了劍。

陳陽沒有立刻歪倒在地，他的雙腿幾乎定型，既不能站直，也不能彎下。

“洗澡去吧，今天算是個入門，明天五點起來繼續。”

口乾舌燥的陳陽沒有開口，他根本不知道自己累成這樣，明天該怎麼才能下的了床。

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堅持洗完了澡，再躺到床上的。

他只記得，晚上的時候，凌薇拿著一副銀針來到了他的房間裡。

“你消耗很大，按照尋常的睡法，明天估計起不來。”

“我幫你進入深度睡眠，明天一早，我再叫你。”

陳陽累的根本說不出話。

只能眼睜睜的看著凌薇，將銀針刺入自己後頸的幾個穴位。

隨後，他像是被深度麻醉般，直接昏死了過去。

……

“窩囊廢，人家為什麼一個月掙幾百萬，你不行？”

“我不管，我就要出去旅遊，你上班是你的事情，必須想辦法抽空陪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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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歡怎麼能去讀那種學校，你想讓你女兒長大成個爛人嗎，必須上私立！”

嘶！

陳陽猛然從噩夢中驚醒。

環顧四周，他竟然都沒在床上，而在半山別墅門口。

“你睡的太死，我把你扛出來的。”

忽然，凌薇的聲音傳來。

扎著馬尾的她穿著一件清涼的緊身背心，就站在陳陽身邊。

伸出一根手指，她指向了別墅前面的林蔭道。

“現在是五點半，給你半個小時，繞著環山公路跑一圈。”

“距離不長，只有五公里。”

陳陽一陣茫然。

他低頭看了看自己昨天蹲了九個小時馬步的雙腿。

那裡空蕩蕩一片，腿是連在身上的，可他竟然痠痛到沒有知覺。

“我實在……跑不動了。”

凌薇眉頭一皺。

“陳陽，機會我只給你一次。”

“我也很忙，這段時間好好教你，你如果不珍惜，我也沒辦法。”

說完這兩句，凌薇頭也不回，就朝著別墅走去。

走到一半，還抬了抬手，腕上的手錶一刻不停的在飛速走動。

一陣巨大的恐慌忽然湧上陳陽的心頭。

凌薇給他的機會，是他這輩子最後的希望。

他如果不能堅持下去，那就只能滾下這半山別墅，繼續當個豬狗不如的社畜，對領導點頭哈腰，對秦嵐百般服從，這輩子當牛做馬，直到死的那一天，仍舊逃不出那方囚籠！

哦，對了。

他現在已經離婚，班也沒去上了。

他連當牛馬的資格，都已經失去！

再不跑完這五公里，他真的只會像羅紅英說的那樣，撿垃圾，睡大街！

時間還剩28分鐘。

陳陽深深的喘了幾口粗氣，內心拼命的嘶吼著，邁動了如鉛般沉重的雙腿。

“我沒有任何天賦，我已經蹉跎半生，這是我這輩子，最後的機會！”

“陳陽，你他媽跑起來！給我跑起來！”

內心瘋狂的嘶吼著，陳陽狠狠扇了自己兩巴掌！

火辣辣的痛感傳來，他勉強跑出了幾百米。

可惜。

那不爭氣的雙腿頓時一軟。

陳陽無力的摔倒在了路上。

時間，還剩22分鐘。

“操！操！操！”

陳陽瘋狂的罵出了聲，激動到眼眶血紅，拼命的揮拳砸著自己的雙腿。

可那雙被滾滾濁氣浸染了三十多年的雙腿，廢了！

根本沒有半點反應！

還剩19分鐘。

濃濃的絕望湧上陳陽心頭，他一度到了放棄的邊緣。

突然。

凌薇昨天說過的一句話，在他腦海中炸響。

“練功，光靠意志力不行，得靠腎上腺素。”

“對，腎上腺素！”

陳陽如同溺水之人，猛然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

這世上什麼都可以辜負他，唯獨腎上腺素永遠忠誠。

伸手往兜裡一摸，陳陽摸出一把小小的匕首。

“不管了。”

“這輩子只有這麼一次，不管了，去他媽的！！”

深深喘了三口粗氣，陳陽閉著眼睛一聲爆喝！

“操！”

刀鋒，劃過。

陳陽，把自己的手腕，硬生生割開。

噗！

強大的血壓瞬間從動脈中噴湧而出，濺了陳陽一臉血點子。

鮮血湧出的那一刻。

腎上腺素，瘋狂分泌。

沉睡的軀體，被強大的求生本能喚醒。

原本不能動彈的陳陽蹭的一下，從地上跳了起來。

“果然，只要到了生死邊緣，什麼臭毛病都沒了。”

一絲冷笑劃過陳陽的嘴角。

啪的一聲，他單手蓋在腕部，開始瘋狂的向前路跑去。

此刻，他不再是和凌薇定下的時間賽跑。

而是，在和自己的命賽跑。

……

15分鐘以後。

別墅後院。

凌薇打完一套八卦掌，緩緩收功。

雙掌從胸前往丹田下撐，一股白色的氣息從她嘴裡吐出，而白氣凝而不散，竟是達到了傳說中的吹氣成箭的境界。

“差不多了，該去路上撿他回來了。”

凌薇看看表，自言自語一句，隨即朝著門外走去。

她說是給陳陽半個小時，但其實，她知道陳陽根本不可能跑完。

但是，剛走到門口，凌薇的身形猛然定住。

雙眸一向古井無波的她，此刻瞳孔微縮，難以置信的看著林蔭道的盡頭。

那裡，一連串的暗色血點，灑了整整一路。

最前方，陳陽面色蒼白，艱難的捂著手腕，但仍舊執著的繼續跑著。

“這……”

縱使在龍門待了十年，在外面見過無數腥風血雨，對生死早已看淡的凌薇，此刻也完全被陳陽的舉動所震驚。

“這世上，怎麼會有這樣的狠人？”

在她震驚的目光裡，陳陽拼著最後的力氣，終於來到了她的面前。

“五公里，我跑完了。”

陳陽咬緊牙關，全然不顧自己的生死，看著眼前的凌薇：

“下一個專案，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