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來馬曉旭以為自己送出文具之後，這事就算完了。

沒想到，吳菊花竟然在會議的最後，告訴孩子們，讓孩子們回去通知家長，明天來開家長會。

前手讓孩子們欠了一個人情，後手就讓孩子們開家長會，馬曉旭很清楚，這是吳菊花打算給自己幫忙的徵兆。

所以，藉著吃飯的機會，馬曉旭打算好好感謝一下這位看起來很高冷執拗，但實際上是個心善的老太太。

“無需感謝我，我還是那句話。你給孩子們送了文具，應該是我感謝你才是。”

吳菊花仍舊是剛才那套說辭，但是，她突然又在話語的後面加了一句：“如果你非要感謝，以後每個周來給孩子們上一節課吧。”

“好。”馬曉旭直接爽快的答應了。

“對了，今天沒有來的那個老師是怎麼回事呀？”

錢多這時多嘴問了一句，結果，場面一時沉靜了下來。

“小楊，可能是已經走了吧。”吳菊花嘆了口氣，把手中的飯碗放下，離開了飯堂。

夕陽下，吳菊花的身影略微有些沉寂。

“抱歉，我是不是說了什麼不該說的話？”自知說錯話的錢多，立刻給王汀蘭道了聲歉。

“沒事，唉。”王汀蘭嘆了口氣，然後，說出了一段不為外人所知的事。

吳菊花口中的小楊，名字叫做楊全。他本來也是和王汀蘭一樣被分配到水岔小學教書的人。

來鄉鎮小學教書，國家給的薪資待遇其實還可以。

只是，楊全卻不習慣鄉村的這種苦日子，從離開大學校園來水岔小學教書到現在，已經過了半個年頭。

楊全雖然特別喜歡這裡的孩子，卻已經失去了當初的那股壯志凌雲，有點想要退卻了。

正巧楊全在縣上也有點關係，就託人在縣上找到了一份工作，打算離開。今天沒有來，想來可能就是已經離開了吧。

“到底是農村發展太落後啊。”

聽完王汀蘭的話，馬曉旭二人沉默了，尤其是錢多，非常感慨，他也是農村出身。

“其實我能看得出來，他不一定真的想離開。”王汀蘭苦笑道，如果不是她自己意志堅定，恐怕也吃不了農村的苦。

“算了，不說這個了。今天晚上你們倆就住這兒吧，和孩子們住一起可以嗎？”

王汀蘭也知道吳菊花心中的打算，既然家長會放在明天，今晚上馬曉旭的住宿自然要安排。

所幸，男生宿舍還有幾個空床位……其實也稱不上是空床位，男生宿舍根本就沒有床！

無論男女生宿舍裡的床鋪，全部都是用幾張課桌拼在一起的大通鋪，學校也沒有那個財力提供被褥。

孩子們用的直接是從家裡帶來的被褥，有的被褥很破舊，有的薄的就跟一張紙一樣。

是夜，馬曉旭和錢多二人抱著王汀蘭給他們的被褥來到男生宿舍的時候，見到的就是這樣一幅場景。

孩子們正在微弱的燈光下學習，吊燈搖搖欲墜，不知是何年何月的牆體已經有些脫落。

看到馬曉旭二人進來，孩子們的眼中立刻透露出了愉快。

“老師老師，您今晚和我們一起睡啊。”其中一個虎頭虎腦的小家夥仰著頭看著馬曉旭說，這小家夥就是今天去吳菊花辦公室的阿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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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馬曉旭微微一笑，摸了摸阿毛的頭。

“錢多，和我出來一下。”馬曉旭二人把床鋪收拾好後，便對錢多說道。

“好。”錢多也已經收拾好了床鋪。

水岔小學的男生宿舍外邊連著的是一個教室，馬曉旭和錢多走出教室，時間已經是晚上八點多。

樹影婆娑，清風微拂，天空中一輪月亮，映著鄉間泥土，這時節蚊蟲還未甦醒，夜晚甚是安靜。

柳枝嫩芽已抽，小草已染春色，馬曉旭和錢多走在土操場上。

“錢多，今晚上你帶著孩子們，去辦個事情。”馬曉旭看著錢多，心中有了一個大膽的想法。

“什麼？”錢多不明白馬曉旭的意思，隨即，馬曉旭便趴到了他的耳朵邊。

“你今晚帶著孩子們，去把那個楊全老師追回來。”

馬曉旭的話讓錢多有些奇怪。

“楊全？他不是應該已經走了嗎。”

“不一定，我覺得他應該是準備今晚走，你現在帶著孩子們去東邊的那個山坡，那是進縣城的必經之路，等在那裡。”

黑夜中，馬曉旭的眸子卻亮得逼人。

“這，吳校長要是知道了會不會……”錢多有些擔心。

“沒事的，出了事我擔著。”馬曉旭拍著胸脯。

“不是誰擔責任的問題，行吧，我信你。要是真能把楊全老師追回來也好。那你打算去幹嘛？”

錢多知道，馬曉旭能把這麼重要的事情交給自己，他應該也是有事要做。

“一號供銷社裡邊，有一批床上用品。”馬曉旭剛才在看到孩子們宿舍情況的時候，就已經想到了，要這麼做！

“明天就是家長會了，咱們自然要準備些東西。”馬曉旭拍了拍錢多的肩膀。

“現在時間還早，你帶著孩子們去吧。雖然學校晚上查宿，但是，有咱們兩個在，吳菊花他們應該就不查宿舍了。”

馬曉旭逐步分析，錢多細細的聽著。

“等會兒我會把門衛大爺帶走給我幫忙，你們趁機會出去。”馬曉旭計劃做的周詳，實行起來倒也不難。

二人對好了計劃，馬曉旭便徑直出了校門。

叫了門衛大爺，門衛大爺一聽說馬曉旭是要去鎮上給孩子們拉棉被，頓時心情大好，還沒等馬曉旭提出需要他幫忙，自己就拍著胸脯要去。

馬曉旭帶走了門衛大爺，拖拉機的聲音轟轟而去。這時，錢多已經和宿舍裡的孩子們說好了。楊全也帶著好幾個年級的課，孩子們一聽說是要去找回老師，也是非常開心，十幾號人趁著月色朦朧，便悄悄溜出了學校。

月入中天，微風輕拂，今年剛插在岸邊的楊樹，隨著微風，在夜空中起舞。

一個黑影順著山坡，爬到了山頂，只要跨過這座山，他就可以到長途汽車停靠的路邊，他就可以離開這座大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