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樓裡，座無虛席，大舅母金氏手搭涼棚，朝茶樓裡看了一圈：“什麼時候茶樓裡的座，比戲園子裡還滿了。”

旁邊有人接了一句：“現在人還少了些，早晨茶樓開門的時候，連外面樹上爬的都是人。”

說書人坐在臺上，不緊不慢的喝了一口水：“剛剛說到這道士走過了她家門口，發現了什麼呢？各位容我歇息片刻！”

茶客裡有販夫走卒，有達官貴人，還有些女客，有小廝上前，抓起一把銅錢朝著臺上扔去：“我們主子賞你的，你快些講！”

催臺之聲，此起彼伏。

顧青璃的眸光在四周一掃，隨即垂下眼眸，乖巧的跟在楊凝身側。

“喲，攝政王也在，”大舅母金氏一眼看到二樓上倚欄而坐的鳳驚瀾：“兩位弟妹，凝兒妹妹，我們上前跟王爺打個招呼。”

聽到鳳驚瀾居然也在，顧青璃想阻攔舅母們已經來不及。

“王爺！”金氏已經上前跟鳳驚瀾行了禮。

鳳驚瀾微微頷首：“幾位也是來聽書的，同坐便是。”他叫人搬了座過來。

金氏也不忸怩，率先謝了：“那就謝過王爺了，沒想到茶樓裡的人真的太多了。”

顧青璃感覺到鳳驚瀾的目光在自己身上，這人盯著她做什麼？她下意識的想躲在楊凝身後，避開他的目光。

“顧小姐，往前面坐些，這裡視線好！”韓爽直接出聲招呼道：“我已經聽過一場，這位先生說的極好。”

自己不認識這人！

顧青璃心裡腹誹，只能在鳳驚瀾身邊坐下：“多謝公子。”

“謝我作甚？我可受不起！”韓爽笑著坐到一邊，真當他沒看到自家王爺的目光在顧小姐一出現，便轉不動了？他覺得自己此舉甚好。

“妹妹，我給你說，這家茶樓裡經常說些新奇的話本子，”王氏拉著楊凝說話。

鳳驚瀾把面前的茶點推到顧青璃面前：“顧小姐的好戲夠不夠大？不夠本王再給你叫些來捧場的？”

“王爺，臣女哪裡有什麼好戲？不過是過來聽書解解悶兒，”顧青璃抬目掃過鳳驚瀾身側，此時她也看到了茶樓坐著的茶客。

那個帶著帷帽頻頻往這邊望的，不是七皇子又是誰？

上輩子就知道這位皇子跟攝政王交好，此時看到果真無疑。

一樓坐著的西城王的老王妃，這個老王妃最喜歡東家長西家短，連鳳驚瀾都要叫她一聲表姑母。

皇宮裡太后，幾個太妃常常叫她進宮專門聽她說閒話。

這人能在這裡？也是鳳驚瀾的手筆？

啪！

一聲驚堂木被說書人拿起，重重拍下：“之前說到，這道士走過這家門口，走過之後，又退了回來，掐指一算，頓時面露驚色，忙上前問看門小廝，你家是不是有孕婦今日分娩？生下一個女娃？聽那小廝疑惑問道，道士，你怎麼知道？那道士在門口連連作揖，貧道今日能走到此門前，看來真是天命使然。”

“府上千金怕是商星鳳命，將來又是一個武曌聖人……”

“好！”不少茶客紛紛拍掌叫好。

“這樣的女子，不是天命神女，又是什麼？”

“快快說她是誰？”

還能是誰？

說書人現在說的，正是在京城內傳遍的《善心菩薩傳》

三舅母馬氏嘖了一聲：“那武曌可是前朝女皇，那家千金到底是什麼來頭，能比擬武曌聖人？”

“這是強捧臭腳，”楊凝說著，看了一眼身邊拿起桌上茶點在吃的顧青璃，見她根本不在意的樣子，她抬手拿帕子給顧青璃擦拭了一下嘴角：“也不知道這話本子是哪個膽大之人寫的，竟也是不怕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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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不怕死的顧青璃微微側開了臉，神色有些不自然：“是抬舉的過了些！”

鳳驚瀾不著痕跡的輕笑一聲：“本王也好奇是哪個膽大妄為之人，敢寫這種東西出來，她就不怕全家抄斬嗎？”

顧青璃後背緊繃，都已經全家抄斬一次，她想逆風翻盤，也不過是火中取栗：“那人敢寫，自然是不怕的，不是還有王爺捧著嗎？”

茶客都是來捧場的。

顧青璃一語雙關。

鳳驚瀾微微凝目，這話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

“說書的，”一個錦衣公子一拍桌子，朗聲喝道：“閉嘴，你們這是大逆不道！一個民間女子，何以是鳳命？你們知道什麼是鳳命嗎？”

說書人被打斷，他自然說道：“鳳命，單看一個鳳字，其意不言而喻，不知道公子對小人說的書有何不滿？”

錦衣公子厲聲說道：“難道你不知道妄議，是何種大罪？”

說書人拿起扇子搖了起來，他的目光掃過一個角落，很快收回：“我不過是說了一個話本子而已，而且這善心菩薩最近做的善事，上可達天聽，下深入民心，試問哪個百姓不誇一句菩薩心善？有幾個災民沒食過菩薩賜的粥？”

“公子是達官貴人，不知民間疾苦，災民受災，挨冷受凍……”

有幾個有些身份的茶客，聽著此言刺耳，喝道：“休得胡說八道，連聖上都知道受災百姓疾苦……”

一個穿著粗布衣服的茶客陰陽怪氣的道：“你們這些王公貴族公子哥，最會的就是仗勢欺人，哪裡知道百姓疾苦？你可知道一斗米為幾個錢？一斤粟又是幾何？”

有書生模樣的茶客搖頭晃腦的道：“商星出，不正是證明我大周國富民強嗎？商星乃是福星。”

有幾個茶客大聲嚷嚷起來：“就是，委屈你們這些達官貴人與我們平頭百姓坐在一起聽書！”

“我們就愛聽善心菩薩的善舉，你們一個個大男人，比不上一個女子，呸！”

一口濃痰吐在一個公子腳下，如此粗俗一幕，那公子慌的躲開：“說話就是說話，你這是做什麼？”

他才說完，不知道哪裡飛出一口濃痰吐在地上，吐到他的鞋面上。

先前那粗布衣服的茶客：“就是看不上你們這些慣會仗勢欺人的！平時一個個眼珠長在腦門上，明明都是來聽書的，你得意個什麼勁兒？”

“裝了半天秀氣，我這口老痰，都卡嗓子眼了！呵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