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回城取銀子為由,陳景先行回城。按著他的打算,往後的一段時日,會將家底,暫時遷到塘村的馬場。
誰也不知,這平安鎮裡,以後還要鬧出什麼事情。至於賺銀子的生意,陳景的心裡,也已經有了一個思量。
翌日清晨,回到青石巷的陳家,當看到院門前,已經燒光燭火的燈籠,陳景有些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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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家,爹爹!”正抱著柴棒的刑秋,一下子哭咧咧地衝了出來。
“主母呢?”陳景問。
“東家,主母天亮才睡,我都瞧見了,她昨夜在院門後,一直坐著。我也想陪主母來著,但我後來眯了眼。”
陳景走入院子,發現灶房裡,熬著的粥還尚有餘溫。
走到宋鈺的房前,他猶豫了下,小心推開了門。
抬起頭看,屋子裡的物件,雖然都很破舊,但擺設錯落有致。正中的位置,有一方舊案臺。案臺上擺著一摞舊紙,舊紙早已經沒有墨香氣。
宋鈺便睡在案臺邊的小床榻上,習慣性地縮著身子。布枕下,壓著一截防身的短柴棒。
鼾聲極輕,但似是做了噩夢,額頭上,側臉的鼻尖,還有耳下的髮鬢,都滲出了汗珠。
屋子的角落,還放著兩條竹馬。竹身已經乾枯,只見上面的刻字,左邊刻了“陳景”,右邊刻了“宋鈺”。
陳景坐了下來,捧起舊案上的紙。紙上有兩行字,墨汁未幹。
東風憐幽獨,枯蝶爭晚春。
陳景怔了怔,自家媳婦的才學,好像真有點逆天。但這兩句,似乎總有一股氣的黯然傷神。
他原本,想搭上兩句唐詩宋詞,但又怕壞了意境,想了想,終歸只歪歪扭扭的,抓起了毛筆,在紙張角落畫了一隻小王八,小王八的背上,他乾脆利落地寫下了“陳景”二字。
權當是夜不歸宿的歉意。
起了身,走到門邊上,陳景小心地關上了門。
他並不知道,此時在屋子裡,睡在小床榻上的宋鈺,沉默睜開了眼睛。然後起來,靜靜看著案臺上的紙。
只看了一會,宋鈺提筆,畫了一隻更大的王八,將陳景的大名,也寫到了王八殼上。
隨後才呼了口氣,吹乾墨跡,折了起來,藏在了布枕下。
……
吃了兩碗米粥墊肚,陳景打算,等宋鈺醒過來,再舉家搬遷去塘村。在這之前,他想著去一趟官坊。
不僅是和夏崇暫別,而且還有馬幫商號的事情,需要問清楚。
只可惜,現在除了刑小九外,人手極度不足。雖然說蘇通留了兩個養馬伕,但終歸不是自家人,是吃月俸幹活的。而且時間一到,便會離開馬場。
“小九,去一趟官坊。”
“東家又找夏捕頭麼?”
“能遇著最好。”
馬車駛出青石巷,約有大半個時辰,停在了官坊前。
陳景下了馬車,想了想,從錢袋取出兩錠銀子,藏在袖子裡。
官坊前的告示,又貼了新榜。陳景看了兩眼,發現是諸如匪患的事宜,提醒百姓入夜閉戶,謹慎出行。
兩個官差,從官坊邊的大牢裡,拖出一個渾身是血的男子,推到了地上。不多時,一個婦人從官坊跑出,哭泣著扶起了男子,不敢回頭,往前急急走去。
陳景收回目光,踏步入了官坊。
“二貴,剛才那小村婦,才交了七兩銀子,我原本是不答應放人的——”一個原本喋喋不休的老吏,當抬起頭,看見來人是陳景的時候,迅速收了聲音。
“你又是誰?家中有親人判監了?”
“小人陳景,來打聽登記商號的事情。”陳景堆出笑容。
老吏面露不滿。若是來贖人的,他說不得還能多賺一些。
“無需翻閱,平安鎮的商號登記,已經滿了。”
“你請回——”
陳景沉默地拿出一錠銀子,擱在了老吏面前。這是中錠之銀,約有五六兩。放在一戶普通百姓家裡,能維持溫飽大半年。
但他沒法子,喂不飽狼,狼便不會離開。
他突然懂了,如馮長這樣的人,為何要支援變法改革。貪官蠹役之下,世道不見清明。
“啊,這位小東家,還請稍等,我尋冊好好翻一翻。”只說著,在陳景的面前,那位老吏很快抄了手,將銀子熟絡地收入袖子裡。
陳景面無表情。耳畔邊,還隱約聽到隔壁大牢的悽叫聲。
“找到了,真找到了!”老吏做足了戲,抹了好幾下額頭,“你瞧著我,為了幫你找這登記冊子,可累壞了。”
陳景笑了笑,沒有動作。
老吏咳了聲,“你先前說,是什麼樣的商號?”
“回大人的話,是建馬幫的。”
“京邑這裡,你要走馬幫?年輕人,本事挺大啊。”
“大人見笑。”
老吏揉了揉脖子,指著面前的錄冊,“既是馬幫生意,你說個商號的名兒,地址,場地,還有馬匹數,我先幫你登記上去。等過了時間,會有外吏去尋你。對了,商號登記,需要一筆銀子作為擔保。”
“什麼樣的擔保?”
“你莫問了,擔保就是擔保。”老吏臉色不喜,“擔保的銀子,你得交……五十兩。”
陳景想脫了鞋子,扇在這老匹夫臉上。
“大人,我身上銀子不多,只有二十兩了……罷了,銀子不夠,我不辦了。”說著,陳景便要轉身。
“稍等。”老吏急忙站了起來,“你運氣不錯,京城那邊,最近對商事有赦恩,我剛才又算了算,恰好是二十兩。”
“大人,真是巧了。”陳景轉回身子,掏出另一大錠銀子,擱在了老吏面前。
“得了,想個老字號。”
“小人姓陳,便叫陳家馬幫。”
等陳景說完,才發現擱下的銀子,電光火石之間,已經入了老吏的袖子。
“此乃商號的公證,一式兩份,你取一份,另一份則壓在官坊。”
“既是馬幫,我若是販貨去遠了,算不算私渡關津?”
老吏臉色不耐,“不算,但你要記得向關津報備。”
“若無事情,還請立即離開。”
陳景收好商號的公證,舒服地呼出一口氣,也懶得再廢話,轉身走出了官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