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色的夕陽穿過洛城城牆的垛口,灑在一片低矮、髒亂的貧民窟上。
一個消瘦的黑髮少年拖著長長的身影,低著頭、邁著沉重的腳步走在小巷裡。
這個少年叫周羽,今年剛十五歲,今天是初三開學的第一天,他雖然知道自己到了該選擇命運的年齡了,但是他沒想到會這麼快,班主任高老師在今天下午就催他要答案。
“周羽,你必須儘早決定是考高中還是就業。如果你選擇就業的話,那你現在就應該有就業意向了,用初三一年的時間提前做準備。”
高老師在今天下午約周羽面談時,豐潤猶存的胖臉上一直掛著和藹的微笑,可是兩隻眼睛投射出來的目光卻壓得周羽不敢正視。
“以我多年的經驗,凡是初中畢業後在家待業半年以上的,以後的命運八成是去做力工或打零工。可是你的身體又這麼弱,那些活兒又髒又累,你根本就幹不了,所以你必須比別人提前想好這個問題。你懂我的意思嗎?”
“我懂,謝謝高老師!”周羽表情尷尬地向高老師點了點頭。他看見高老師豐滿的胸部正有節律地起伏著,他知道,高老師對他說的都是肺腑之言。
周羽知道高老師的好意,也明白自己的處境,可是這話從別人的嘴裡說出來,他依然覺得自尊心很受傷害。即便是他很尊敬的高老師說他,他的心中也感到很不舒服。
難道自己的身體就一定會永遠地弱下去了嗎?難道自己只能去打零工嗎?
周羽的家裡很窮,父親叫周兆義,是個園林工人,憨厚老實,三十多歲才和體弱多病的媽媽結婚。母親叫林美玉,人長的挺漂亮,家境也不錯,可是天生體弱多病,一直嫁不出去,最後不得不嫁給了周兆義。
周羽在出生後,似乎是遺傳了媽媽的特點,身體也很弱,胃炎、低血糖、神經衰弱,一米七的豆芽菜體型,只有九十多斤,做一個俯臥撐都很吃力。
可是,與他的體弱多病極為不相稱是,在他瘦弱的身體內,卻藏著一顆無比強大的心。
有一次,他跟一個叫胡飛的同學因為一點小事發生了口角,兩個人爭執不休。這個胡飛可不簡單,小小年紀已經達到了民兵六級,在學校初中部也是響噹噹的人物,號稱初中部第一強者。
可是周羽卻一點也沒有因為胡飛的強大而有所忌憚,在嘴上一點也沒服軟。胡飛實在吵不過他,一怒之下一耳光把他打倒在地,他起來一聲不吭,後轉身就走。別人都以為他被胡飛打怕了,想逃跑,可是沒想到過了一小會兒,他竟然拎著一把鐵鍬回來跟胡飛拼命來了。
可是對於一個民兵六級的人來說,周羽實在是太不堪一擊了,胡飛輕易地就奪下了他的鐵鍬,然後只用一隻手就把他按倒在地,然後用腳踩著他的後背當眾羞辱了他一番。
他躺在地上也不吭聲,等胡飛羞辱夠了後鬆開他時,他就再次抓起鐵鍬向胡飛拼命地衝去,胡飛還是輕鬆地奪下他的鐵鍬,然後用鐵鍬的鍬刃架在他的脖子上威脅說,如果他再敢上就把周羽的腦袋鏟掉。
可是當他再次被胡飛鬆開時,他依然拿起鐵鍬不顧一切地向胡飛衝去,這次,胡飛也被激怒了,把他按倒後,一頓亂拳,把他打得滿臉是血,然後把鐵鍬一腳踹斷。
胡飛以為這次應該能把他震懾住了,可是過了一會兒,周羽又拎著一根鐵棍來找胡飛拼命。
就這樣,兩個人折騰了一下午。周羽被打得幾乎成了血人,可是他就是不服輸,倒下了再爬起來,一遍一遍去被打倒,然後再一次次地爬起來。最後,胡飛實在不忍心再打他了,因為他們倆本來也沒什麼仇恨,就是因為一點小事而已。
胡飛無奈地對周羽說:“好了!好了!我不想打了,這樣打下去沒勁!我見過裝逼的,可是真沒見過像你這樣硬裝逼的,我服你了。”
兩個人就這樣以一種很怪異的方式決結束了戰鬥。一個取得了**上的勝利,而另一個則取得了精神上的勝利;一個要了裡子、一個要了面子。
其實,周羽有時候也恨自己死要面子的這股勁,他也懷疑過自己是不是太不實際了,明明誰也打不過,卻要擺出誰也不服的架勢。可是,每當這股不服輸的勁頭在心裡湧動的時候,就會主導他的行為,讓他幾乎無法剋制。
周羽的學習成績一直很好,在班裡總是排在前列。可是在洛城,沒有人在乎你的學習成績,人們最尊敬的是武士和軍人、其次是技工,只要你能打或者手巧就更容易獲得社會地位。
在紫炎大陸這個充滿著殺戮和血腥的世界裡,一切生物之間的關係都非常簡單,那就是適者生存、弱肉強食。像洛城這樣一個在夾縫中生存的小王國,生存的法則更加**。
周羽心底深處的夢想其實是參軍,他像紫炎大陸所有的少年一樣,夢想著成為像洛巴國王一樣的超級強者,殺魔除妖、捍衛國家,可是由於身體的原因,他只能把這個一想起來就讓他熱血沸騰的夢想封存在心靈的最深處,讓它腐爛掉。
他的第二個還有一絲希望實現的夢想是成為建築設計師,他想按照自己的想法建造大樓,所以,他特別想上高中、考大學、學習建築專業。可是家裡窮,沒有錢供他讀大學。
不能參軍、不能上大學,也只有初中畢業去找工作了。可是他瘦弱身體,人家誰願意僱一個病秧子呀?
他心裡其實很不服氣,難道一輩子就要像父親一樣,掙扎在社會的最底層嗎?他不想這樣活著,可是自己的身體不給力呀!
心情沉重的周羽沿著走了十幾年的菠蘿巷神情恍惚地向前走著,他感覺心口堵得難受、口乾舌燥,他真想找個牆根靠靠。
就在他正想坐在馬路牙子上休息一會兒時,他突然聽見一陣雜亂的笑罵聲從身後傳來。他一轉身,一群打扮怪異的街頭混混踏著反重力踏板,在離地面一米高的半空中正朝周羽這邊急速地飛來。
周羽知道,能夠嫻熟地駕馭反重力踏板至少需要達到民兵四五級的能力,看來這幾個混混也都不是什麼泛泛之輩。
他急忙向路邊躲閃。一個帶著豹紋頭巾的混混的反重力踏板擦著他的胯部、帶著風聲飛速從他的身邊掠過,蹭得他的胯部一陣刺痛。
本來就心情煩躁的周羽被這粗暴的衝撞激怒了,他憤怒地剛想罵出聲,突然“嘭!”的一聲悶響從身後傳來,他意識到一定是又有人被撞到了,他急忙轉身看去,只見一個滿頭白發的黑衣老人被這群混混撞倒在地。周羽仔細一看,那個被撞倒在地的黑衣老人正是街邊古董店的老闆老於頭。
老於頭在菠蘿巷上可是個有名的好老頭,一直獨身一人,沒有人知道他到底多大年紀,若是有人問他,他永遠都是回答八十八歲。他很喜歡孩子,經常給孩子們講故事,有時候還送給孩子們一些小玩意玩,總是一副樂天無憂的樣子。
“X你大爺的!”周羽憤怒地衝著幾個混混的背影罵了一句,快步向老於頭跑過去。
這時,老於頭正仰面朝天、閉著眼睛躺在地上,嘴角和花白的鬍鬚上血跡斑斑。周羽急忙扔下書包,跪在老於頭的身旁大喊:“於爺爺!於爺爺!”可是老於頭卻像死人一樣躺在那裡一聲不吭。
周羽伸手放在老於頭的鼻子上,還能感覺到老於頭撥出的氣息,他不知所措地抬頭看著周圍圍成一圈看熱鬧的老街坊們,用眼神渴求大家一起幫幫老於頭,可是大家似乎並不太熱心。
“孩子,你千萬別動他!萬一他骨頭斷了,骨頭碴子把動脈刺破了就麻煩了,還是先叫救護車吧!”旁邊麵館的老闆拿起手機就要打電話。
“別叫救護車,別叫!”麵館老闆的話音一落,老於頭痛苦地睜開了眼睛,一邊擺手一邊喘著粗氣說:“沒事!我躺一會兒就好了!大家都忙去吧。”
“這幫砸碎!生孩子都沒屁眼!”一個鄰居憤然地罵道。
“老於頭,我勸你還是去醫院檢查檢查吧,萬一有內傷留了病根就麻煩了!”麵館老闆勸說道。
“麻煩就麻煩吧,我有錢還留著給火葬場買骨灰盒呢,死我也不去讓那幫庸醫折騰我!動不動就給你做一大堆毫無意義的檢查,我才不花那冤枉錢呢!”老於頭說完,衝著麵館老闆苦笑了一下。
圍觀的街坊鄰居一看老於頭傷得不太重,你一言我一語地譴責了那幾個混混幾句後,就都散去了。
周羽陪著老於頭在地上坐了一會兒,等著老於頭的氣喘勻了,就把老於頭扶進了他那只有十多個平方的小古董店裡。
周羽把老於頭扶上貨架後面的木床後,又安慰了老於頭幾句,才向老於頭告辭。
他正要走出古董店時,突然看見茶几上有一份文書,上面寫著“搬遷協議”四個大黑字。
“搬遷協議?於爺爺,您要搬家嗎?”周羽好奇地問。
“誰愛搬誰搬,反正我是不搬!我討厭賭場,大不了老命不要了!有什麼了不起?!”老於頭憤怒地說。
“他們威脅您啦?”周羽很瞭解老於頭的倔脾氣。
“哼!現在已經不威脅了,這不是已經開始下手了嗎?”老於頭伸手揉了揉右肋,痛得呲牙吸了一口氣。
“他們是故意撞您的?”周羽吃驚地問。
老於頭表情痛苦地揉著右肋的痛處,並沒有回答周羽。周羽這才明白了,原來剛才那幫混混是故意的,就是想趕走老於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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