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著十幾米,石崖上的天音令弟子就能感覺到風彩蓬勃的怒意。看著正怒氣衝衝走上石崖的隊長,所有人都有些坐蠟,接著就把目光對準剛剛走上石崖的中年人——目光中都有些幽怨。
他們如何能不幽怨?
對於風彩,他們一貫以來都是崇敬的,這種幾乎要置她於死地的埋伏在以前根本就不可能出現,甚至連念頭都不會出現。
這次的埋伏當然不是他們的主意,他們甚至還據理力爭,提出過反對意見,但在暴力之下,他們的反對沒有任何意義。
他們是被逼的啊!
可怒氣衝衝的隊長會給他們解釋的機會嗎?將心比心,如果他們受到這種幾乎致命的埋伏,他們也會爆發。
於是他們知道,要悲劇了!
相比天音令弟子的慘淡,中年人則非常淡定,甚至有些得意。
中年人自然是甄訫,也就是慎行,風彩的親身父親,天音令刺殺和反刺殺、偵查和反偵察方面的大教頭,也是這次實戰訓練的提倡者,更是這次埋伏的強力推行者。
看著風彩越來越近的身影,慎行的心裡其實很是驕傲。
在檑木和滾石紛紛而下的時候,他就隱在一線天,隨時準備接應風彩。沒有想到在如此堪稱絕境的情況下,風彩居然還能憑一己之力全身而退,實在是了不得。
也正是如此,他才知道風彩真正的戰力。
但在驕傲的同時,慎行又為風彩走上石崖的不智行為而不滿,更覺得必須對風彩的思想進行改造。
否則,風彩遲早會因此而吃虧。
風彩終於走上了石崖,眾天音令弟子都有些不好意思,但心中的尊敬讓他們都心甘情願地向風彩問好。
他們本來就對風彩敬服,再看到風彩一劍輕走一線天的絕世風采,更是深深拜服。
風彩沒有和他們多什麼,而是把目光對準了甄訫。
這兩年多的相處,讓她知道這些天音令弟子的秉xìng,清楚像之前那樣幾乎要置她於死地埋伏不可能出自他們的想法。
那麼,唯一的嫌疑就剩下接觸沒有多久的甄訫了。
經過一段時間刺殺和偵查訓練,甄訫在這方面的能力體現無疑,那是超出劍玄門幾籌的實力,讓風彩對他的來歷有些懷疑。
很明顯,有如此能力的甄訫不可能是無名之輩,肯定是各大勢力中的實權人物,但在演武堂的情報系統中卻沒有關於甄訫的任何資訊。
那就是,甄訫這個人很不簡單,而他的名字應該是化名。
當然,懷疑歸懷疑,有師祖柳樹辛的推薦,風彩不會去窮究甄訫的真實來歷,也給予了甄訫足夠的信任,讓他完全主導刺殺和偵查方面的訓練。
甄訫沒有辜負風彩的放權,他的訓練卓有成效,風彩能感覺到天音令在刺殺和偵察方面的提高。
這兩方面的提高,將大大增強天音令單獨執行任務的能力。
於是在甄訫提出用實戰訓練來檢驗和強化這段時間的訓練結果的提議的時候,風彩馬上就同意了。
歷經三天的實戰訓練,風彩也真實感受到包括她之內整個天音令在刺殺和偵察能力上的變化。
那是謹慎和大膽的結合,是慎密和冒險的綜合。天音令弟子在實戰訓練中表現出來的各種手段,讓人耳目一新。
但再大的貢獻,也不能作出想要置她於死地的行為。甄訫必須得有站得住腳的理由來服她。
然而,還不等風彩開口責難,甄訫先開口了:“風彩,我覺得這次的實戰訓練已經取得了圓滿成果,可以結束了。”
風彩看了看還有些不知所措的隊員們,也覺得在這裡發難並不是什麼好的選擇。
在她沒有下決心辭掉甄訫之前,她還得維護甄訫作為大教頭的尊嚴。
於是道:“嗯。甄大教頭的訓練卓有成效,回去之後,我會向教導堂為你請功。齊白水,你通知其他人,訓練到此結束。讓他們來此集合。”
“是,隊長。”齊白水躬身領命。
帶著天音令弟子回到天音殿,風彩和甄訫來到了聚仙殿。
兩人剛剛坐定,不等滿腹不滿的風彩發話,倒是甄訫率先發難了:“風彩,你不覺得今天的行為很有問題嗎?”
“我?我有什麼問題?”風彩被甄訫問得愣了一下,不知道甄訫的的什麼,不禁茫然。
她現在滿腹不滿,滿腦子都是要問清楚甄訫到底在想什麼,居然用出了如此毒辣,幾乎置她於死地的埋伏。
也就是她,能夠以“七煞訣”大大增強自身能力,這才得以安然脫身。要是天音令的其他弟子,其結果必然是全軍覆沒。
無疑,這種程度的埋伏已經超出了實戰訓練的範疇。
雖然在回來的路上她已經知道甄訫就在一線天,一旦她出現危險,甄訫就會救援。但在滾滾而下的檑木和滾石之下,救援未必能夠及時。
一旦不及時,這完全是可能出人命的事情。
所以,甄訫的行為是非常魯莽和不恰當的。既然如此,甄訫就該為他的行為道歉。
可沒有想到還不等她發難,倒是被甄訫佔了個先,來責問她的問題。
她能有什麼問題?
之前那堪稱絕境的一線天都被她闖了出來,她足以自矜。雖然她不會驕傲自滿,但要問題,她真的發現不了。
“看來你真不覺得自己的行為有問題。”甄訫看風彩一臉茫然,於是問道,“在突破一線天之後,你還剩下多少戰力?還能戰勝一隊以逸待勞的天音令弟子嗎?”
“至少能自保。”風彩頗有自信地道。
“不。你未必能夠自保。”甄訫毫不留情地打破風彩的自信,“既然他們能設下一道埋伏,那就有可能有第二道埋伏。以你當時的狀態,你所謂的自保其實並不保險。”
風彩一時無言,以她當時的狀態,自保之確實不太保險。
“但這不過是實戰訓練。”風彩心裡不服,正想找理由反駁,但甄訫並沒有給她反駁的機會。
他繼續道:“而且就算能自保,可你別忘記了,在石崖之上還有我的存在。你認為,你是我的對手嗎?又或者,你認為你加上那些天音令弟子會是我的對手?”
聽到甄訫這個問題,風彩不由一愣,她當然不是甄訫的對手。
這些天的訓練下來,雖然甄訫沒有出手,但在不經意間顯露出來的能力,風彩很肯定甄訫至少是一位大先天武者。
一個jīng通刺殺之術的大先天武者,其戰力是極其可怕的。不要她剛剛闖完一線天,就是最佳狀態也不是他的對手。即便加上一隊天音令弟子,那也是枉然。
“可不是對手又如何?甄訫是大教頭,怎麼就成了我的對手?這次實戰訓練,我的對手應該是天音令弟子。”想到這個,風彩更加不服了!
結果甄訫還是不給她話的機會:“你是不是覺得這是實戰訓練,即便失敗了又如何?而且作為大教頭,我怎麼能對你出手?這與規矩不和。”
風彩沒有回答,但心裡是這樣想的。
不用風彩回答,甄訫就知道風彩心裡是怎麼想的,他繼續道:“在一次實戰訓練之中遇到這樣可能置你於死地的埋伏,你就沒有其它的想法?”
風彩不明白:“能有什麼想法。”
看著風彩一臉的懵懂,甄訫突然覺得他這樣做是不是對的,他這是在破壞風彩相信人xìng的真xìng情。
但想到未來可能到來的危險,再看風彩如今還有些天真的xìng情,他覺得這非常有必要。
這種真xìng情雖然很讓人喜歡,但極容易被人利用,從而致命。作為父親,甄訫當然不願意風彩有如此明顯的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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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他繼續發難:“在這樣危險的埋伏之後,難道你就沒有想過是不是有你的仇人或者劍玄門的敵人藉著這次的實戰訓練來殺死你?你應該知道,你的天賦有多好,有人想要置你於死地是一件多麼正常的事情。如果這次真的是有人借實戰訓練要殺你,你就應該知道,你剛才的舉動是多麼的魯莽和不智。在那種情況下,你的第一反應不是去石崖上找法,而是應該找一處安全的所在,保全自己。如果你不僅僅想保護自己,還想知道事情的真相,那你就該去尋找其他的天音令弟子,再回頭尋找真相。”
到這裡,甄訫頓了一下,看了一下風彩的反應,發現她有些觸動,顯得若有所思。
甄訫繼續:“也許,你覺得這裡是劍玄門,不會發生我的這些事情。但你想過沒有,天音令的弟子就一定可靠,絕不可能背叛你和劍玄門?”
甄訫的問題如此尖銳,直指人的本心,的問的都是風彩從未深入去想的問題,讓風彩不知所措,更有些惶恐。
她不由地反問自己:“天音令弟子就一定可靠嗎?”
這可真難!
已經進入天玄門中層,又很早就接觸劍玄門最高層的風彩很清楚地知道,劍玄門之內是有其他門派的jiān細存在的。
有些只是各級弟子,有些已經成為門中長老,還有一些甚至進入了門內管理層。
這從幾年前的中高層大地震結果就能知道,那時可是倒下了一大批人。
也許其中一些只是受到了蠱惑,只是為了個人的私利而動,並沒有背叛劍玄門的意思,但其中極少數幾乎能肯定就是其他勢力派來的jiān細。
可即便經過中高層的大地震,也不能保證劍玄門的所有長老和弟子的絕對忠誠。既然不能保證整個劍玄門的純潔和忠誠,那就不能保證這些jiān細沒有進入天音令。
儘管她希望天音令是純潔且純粹的,但是不是真的這樣,風彩真的不知道。兩年的相處,風彩自信對於天音令弟子的能力都有所瞭解。但要瞭解他們的本心,那就不可能。
所謂“知人知面不知心”,人心是天地間最難測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