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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成油坊後院大水泡子東南角水底下的泥,純淨、細膩、顏色發紫。我們在大水泡子裡玩水時,經常扎猛子下去摳一塊泥上來,做成碗的形狀,然後,碗口朝下,往平地上摔下,發出“嘭”的爆破聲。我們把這種遊戲稱之為“摔泥炮”。摔泥炮所比賽的是看誰摔的泥炮爆破響聲大。趙福做的泥碗厚薄均勻、碗口平整,他是摔泥炮響聲最大的記錄保持者。

有一天,摔泥炮比賽結束,大家散去之後,我把地上的紫泥撿斂到一起,摶成兩個大泥團,帶回家。這是我的一個由來已久的夙願:用這些紫泥捏塑點什麼。

我把泥團撂到老楊家碾房的碾盤上,搬來一個木頭墩子,坐在那裡思考:做什麼呢?錛兒嘍不知道從什麼地方跑了回來,狗鼻子到處嗅了嗅,見我不搭理他,自己找一個舒服的地方,伸直了四條腿,躺了下去。

坐在碾盤前,我凝望著兩團泥,想起了奶奶講過的一個故事:女媧摶黃土造人。

有一天,姐姐說,人身上的泥老也洗不淨;奶奶說人是泥做的。我說人是肉長的,不是泥做的。奶奶說開天闢地的時候有一個女媧,坐在崑崙山上用黃土和泥,製造萬物。初一捏了一隻雞,初二捏了一個狗,後來又捏了豬、馬、羊……,到了第七天開始捏人。捏完了女人,又捏男人,越捏越多,打那以後,這個世界上才有了人。在捏人的時候,她把泥人擺到崑崙山上晾乾;突然下起了大雨,沒來得及收拾起來的泥人,讓雨澆壞了,所以,人間才有瘸子、拽子、瞎子、聾子、啞巴……。

於是,我決定捏泥人。我回到屋裡,從書包中拿出一個削鉛筆的長把小刀,開始製作泥人。作泥人,最複雜的部位是人的腦袋。腦袋上要有眼睛、鼻子、嘴、耳朵,女人還要粘上長頭髮,這些都要我用小刀細緻地一刀一刀地刻。身子、胳膊、腿都比較容易做;腳上穿鞋,還算好做;做手就稍微費勁一些,手指頭太細了,只好粘到一起了。做了兩個人,費了很長時間。當我把它們立起來,讓他們站著的時候,誰也站不住;於是,只好把兩個人的腿、腳加粗、加大,最後,總算是站立起來。

正在欣賞我的泥塑作品的時候,孟憲剛、趙福闖了進來。孟憲剛:“找你半天,原來藏在碾房裡。幹啥呢?”趙福:“到底把紫泥弄家裡來了。啊,一個男生、一個女生,還挺像的。”孟憲剛:“大夥都到慶仙那邊去摳白泥,你去不去?”我問:“摳白泥幹啥?比大水泡子裡的紫泥好?”趙福:“不是,聽說白泥能洗衣服。”“真的呀!那就快點走。”解放初期沒有肥皂,各家各戶都使用豬胰子或者灰水洗衣服。如果白泥能洗衣服,那就是寶貝。

我們三個人順著福成油坊後面的圍子一直往西走,過了亂墳崗子,看見一條南北向的、山水沖刷出的溝壑裡有人影在活動。

我們三個人跳了下去,在別人挖過的坑裡各自摳出一些白泥。這裡的白泥柔軟、滑膩、純淨、潔白,沒有異味。回到家裡,我依照肥皂的大小,做成三、四塊,涼到窗臺上,留著洗衣服時使用。

解放戰爭初期,我們這個地方日用工業品很缺乏。洗衣裳使用“灰水”去汙。灰水是用草木灰泡在水裡,沉澱後、澄出來的水。灰水泡過的衣服,各種汙垢、油漬可以基本去除乾淨。之後,再把衣服拿到小河溝裡、在石塊上用棒槌捶,之後,在水裡漂洗涮淨。

洗臉,使用豬胰子。各家各戶在殺年豬的時候,都要把豬的胰臟留出來,做豬胰子。做豬胰子的工藝較簡單:豬胰臟加上適量水鹼(也有使用燒鹼的),在盆子中用木棒搗成泥,然後摶成拳頭大小的圓塊,晾乾後,就可以使用。大多數人家做的豬胰子不太講究,有的像饅頭,有的像苞米面大餅子。父親做的豬胰子還是有模有樣的。他把搗好的豬胰子填進香皂盒裡,蓋上蓋,壓實,倒出來,就是一塊猶如香皂一般的豬胰子了。鄰居們對此並不在乎,因為,豬胰子的用處是能洗乾淨手、臉就行了,好不好看,無所謂。豬胰子最大的優點在於冬天用它洗臉,手和臉都不皴了。直到五十年代初期,供銷社才開始出售蘇聯的“愛母士”肥皂,品質很好。

我用白泥做的肥皂在窗臺上晾乾後,姐姐拿一塊去洗衣服。姐姐:“怎麼回事?一點沫都沒有,梆梆硬!誰說它能洗衣服!”她把那塊白泥肥皂扔到我的腳下。我把窗臺上的幾塊白泥做的肥皂相互敲打、撞擊,發出梆梆的響聲。用錘子砸,連渣都不掉;白泥肥皂變成了幾個又艮又硬的石頭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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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5-04-032007-07-23修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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