暑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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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暑假了,東街的同學各有打算。趙福說,趙老師約我們幾個人和他一起去釣魚。

晚飯後,我和趙福到圍子外的野地裡挖蚯蚓。天黑了的時候,我們倆個各自挖了一罐頭盒;準備明天去黑魚泡子釣魚。

拂曉三點鐘以前,天還沒有亮。我、趙福、趙順、孟憲剛到了趙老師家。趙老師:“都準備好了嗎?”“準備好了!”“走!”一聲令下,我們幾個人扛起魚竿,拎著魚簍,摸黑向鐵道南走去。走到呼老師家門前,趙老師突然呼喊了起來:“呼大板子!快起來!釣魚去!”我們幾個也跟著喊道:“呼老師!快起來!快起來!”

必須說明,呼老師偽滿時就在黑臺小學校教書,是我們學校年齡最大的老師了。他受舊教育制度影響較深,很講究師道尊嚴,經常拿“手板”打學生。大家給他起了一個外號:呼大板子。平時學生是不敢隨便叫他呼大板子的。趙老師是“八一五”那年師道學校新畢業的,他還沒有完全從學生向老師的轉變;他經常下意識地站在學生的立場說話、辦事。呼老師從來都不釣魚。趙老師大聲喊他起來去釣魚,純屬惡作劇。

火車道南大約三、四公裡有兩個泡子,一個叫黑魚泡子,一個叫大榆樹泡子。上中學學自然地理的時候,老師講這叫月牙湖,是穆稜河改道形成的。這裡是我們釣魚最理想的去處。父親也經常到這裡釣魚。

我們到達黑魚泡子的時候,東方已經放亮,天邊由深灰色逐漸變成玫瑰紅色。突然,一道像探照燈一樣的金色光柱射向天空,我不免驚訝地叫了一聲。趙老師:“知道那道光柱是怎麼出來的嗎?”我們都說:“不知道!”趙老師:“那是在地平線下面有雲彩,太陽光從雲彩的縫隙裡射出,就會形成光柱。”

我們幾個人在黑魚泡子北面各自找一個“臥子”開始釣魚。(“臥子”是釣魚的人把泡子邊上的蒲草等雜草清除一個一米多寬的水面,便於甩杆,便於把上了鉤的魚拽上來。)田野一片寂靜。“嗖嗖”的甩魚竿的聲音,魚線上的鉛墜落水的聲音都聽得清清楚楚。偶爾從遠處傳來幾聲雞叫,還有水泡子那邊野鴨子拍打翅膀的擊水聲。

一天飛快地度過。日落前回家的時候,清點一番戰果:趙福釣得最多,趙順釣得最少,我倒數第二。

幾天後,趙福哥倆、孟憲剛和我又去釣魚。趙老師畢竟是大人了,不能老是和我們一起去釣魚。總結上次釣魚的經驗,趙福釣得多,是他喂臥子(往水裡投放釣餌)時使用的是燒烤過的豆餅。這回,我特為準備了一塊昨天晚上燒烤過的豆餅。

佔好了臥子後,首先要喂臥子。我覺得我的豆餅塊太大,一下子扔到水裡有些捨不得。於是,我打算用“愛馬鐮”把豆餅切割開。我右手拿著“愛馬鐮”,左手拿著豆餅,用力地砍豆餅……。砍了幾下,刀刃哧溜一下切到了左手食指尖上,鮮血立刻湧流出來。趙福忙說:“你快回去上李先生的藥鋪上藥去吧。釣魚的東西撂在這,我們給你帶回去。”

我右手捂著左手的食指,一路小跑,來到李先生的藥鋪。李先生二話沒說,迅速地把一小勺白色的藥面敷在食指尖上,用藥布纏好之後,說道:“行了,過了十天半月之後,開啟藥布就好了。回去吧。”至今,我的左手食指尖比右手食指尖還癟一點。這是釣魚給我留下的終生記號。

早飯前,馮常友、趙福說,今天鐵路上招小工鏟路基上的雜草。我忙說:“我也去,我這就吃飯,你們兩個走的時候喊我一聲。”

十幾個同學在炎熱的陽光下,用鋤頭清除枕木間和鐵軌兩旁的堅硬的雜草。鋤板撞擊路基上的石子與沙粒的聲音不絕於耳。鏟了一會兒,同學間的說話聲、打鬧聲一點點地大了起來。監工的鐵路職工不得不喊道:“不許打打鬧鬧!動嘴不要忘了動手!同學們,一定要把亂草鏟淨。”幹了一天,領到了工錢。多少錢不記得,買幾張大白紙訂兩個本是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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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在趙福家玩兒。有人說:“大連豆油廠來咱們這裡收‘油包草’,兩毛錢一斤。”(油包草是東北地區軋榨豆油必備的輔助材料。是一種長在水中的,實心、獨杆的,不吸油的草。用油包草隔開備用的大豆原料,榨出豆油以後,就會形成一塊塊豆餅。)“在什麼地方收啊?”“在現場。”“現場在那裡呀?”“鐵道南屯子西邊那片有水的大草甸子,那裡的‘油包草’長得又高又好,大連的人相中那片草了。”“怎麼個收法?”“割下的草,按人家的要求捆好;就地過秤,就地給錢。”“好啊!沒事的都去唄!”

馮常友、趙福、孟憲剛,還有其他同學,我們一起來到鐵道南屯子西邊的大草甸子。已經有一些人在那裡割草。我們聽了大連人講了對割草的要求,就都挽起褲腿,下到沒腿肚子深的水裡,各自找一塊地方,割起草來。割了一會兒,孟憲剛突然尖叫起來:“我的媽呀!我的腿……”我們跑過去一看,原來是一隻水蛭釘到他的腿上。孟憲剛伸手去拽……,一個大人喊道:“別拽!”“怎麼的?”“拽折了,腦袋釘在肉裡就弄不出來了。”“怎麼辦?”“用手拍!使勁拍!”馮常友用力拍打釘在孟憲剛腿上的水蛭,拍了幾下,水蛭掉了下來。孟憲剛的腿躺下一溜血水。“疼不疼?”“不怎麼疼。”不讓拽的那個人說道:“不要緊,沒事啦,幹活吧。”

下午。趙順邊割草邊玩。他在一個生長著柳條和雜草的地方摸魚。我們正割得起勁兒,他在那邊大聲呼叫起來:“哥!快過來!”趙福以為出了什麼事,急忙向他弟弟那邊跑去。我們也停下鐮刀,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向那邊張望。趙順:“哥!快來幫忙!”原來趙順抓住一條大鯰魚,魚大人小,趙順抱著鯰魚,在水中和鯰魚滾到了一起。趙福到了弟弟跟前,從水中把趙順扶起來,趙順摟著鯰魚,兩隻手的手指已經扣進了鯰魚的肚子,趙順的手臂上沾滿了鯰魚的血。馮常友:“趙順的手真有勁兒,把鯰魚肚子都給扣漏了,不然的話,肯定抓不住這麼大的大魚。”孟憲剛:“哎呀!這條魚快趕上你高了,這小子,上鞋不用錐子——真行!”趙福割了一根柳條,把鯰魚用柳條從鰓穿過嘴,繫到水中的一撮柳條根上。老陳家大叔說道:“鯰魚燉茄子,撐死老爺子。這條大魚,你們家一頓也吃不了啊。”趙順:“燉好了,你就過來撐吧。”在說笑中,大家又揮刀割起油包草。

三、四點鍾,大連豆油廠的人員開始過秤。我們把捆成小捆的油包草送到磅秤跟前,一一過秤後,領了錢;這一天的割草工作就算結束。大連人僱了馬車,把油包草拉到火車站,準備運回大連。

一連割了幾天油包草。這回掙的錢,足夠下學期上學用了。

趙福要跟他大叔趙組長去北山大草甸子割茅草,我知道後,徵求媽媽和父親的意見,同意我也跟他們一起去割草。

我割著割著,在我前邊不遠的茅草叢中,突然撲撲啦啦地飛起一隻較大的鳥。我興奮地喊道:“快看!什麼鳥飛走了!”趙福:“哎呀!這個鳥還挺大的呢!”趙大爺:“那是個‘殺半雞’,也叫鵪鶉。去看看,興許有雀蛋。”我和趙福跑過去一看,果然,鳥窩裡有四、五個比鴿子蛋稍大一些的、帶花斑的鵪鶉蛋。趙福:“一會兒吃晌飯時,燒著吃吧?”我說:“行!”趙大爺:“歇一會兒吧,磨磨鐮刀。”趙大爺用他那塊系在腰裡的小磨石開始仔細地磨他那把“八一五戰利品”、月牙形的日本稻鐮。我問:“趙大爺!你那把鐮刀剩的還不到兩指寬,還捨不得扔呀?”趙大爺:“好使啊!換了咱們的鐵匠爐打的笨鐮刀,不好使!”說著,他往刀刃上吐了兩口唾沫,又磨了起來。我和趙福簡單地把自己的鐮刀用磨石蹭了蹭,又跑到沒有割過的茅草叢中去尋找鵪鶉蛋。結果,什麼也沒有找到。

中午吃完飯後,我用打成捆的茅草鋪在地上,躺了上去,仰望天空。一朵朵白雲輕輕地從東向西緩緩地飄去;天好像比平時更高更藍。草甸子深處傳來有如小雞仔一樣的唧唧的叫聲,寧靜的曠野顯得更加安靜。割下來的茅草在夏季陽光的照射下,發出像蜜一樣的芳香。不知不覺,睡了過去。我醒了的時候,太陽已經偏西,西面的山坡染上了深深的陰影。我又割了十幾捆草,就跟著趙大爺和趙福回家了。

農村的孩子暑假時幹點活,那是自然而然的事情。但是,暑假的大部分時間,還是玩兒。開學前,在孟憲剛的策劃下,幾個同學到火車站西邊、鐵道南的稻壕去捉魚。

我們未到稻壕邊,就聽見瀑布落水的噗噗的聲音。趙福:“看!‘亮子’。”(亮子是在河裡、水壕裡有落差的地段處架設的截魚的設施。)壕水在“亮子”處像布簾一樣垂直倒瀉下來,發出很大的聲響。“亮子”裡有十幾條大小不等的魚,不斷地跳動。

大家觀察了稻壕的水面之後,趙福:“稻壕的水這麼深,怎麼抓魚呀?”孟憲剛:“夠戧!”

我看到亮子上面的水面寬闊平穩,不自覺地從壕沿上撿一塊扁平的土塊,向水面上打起水漂。孟憲剛:“有了!咱們打水漂吧。來個打水漂比賽,怎麼樣?”大家一致贊同。“怎麼比?”趙福:“一個人打三次,其中有一次打的水漂最多,誰就是第一。”“行!”比賽結果,趙福最多的一次打出了十九個,第一;我最多的一次打出十二個;孟憲剛只比我多打出一個。

回來的時候,大家在火車站西邊的鐵路橋上停了下來。橋下的水很深。孟憲剛:“敢不敢往下跳?”趙福:“那怕啥!”說著,大家不約而同地脫光了衣服,準備往下跳。趙順突然喊道:“看!西面來火車了。”孟憲剛:“都別跳!”“幹什麼?”“等火車到跟前了,再跳。”“行!”說時遲,那時快,火車眼見到了跟前;大家毫不猶豫地紛紛跳到橋下。火車過去之後,還沒等我們從水中爬出來,溜道的孫師傅站在橋上,狠狠地罵了我們:“不要命啦!你們幾個小子等著,我非到學校去告你們不可。”嚇得我們拿著衣服迅速地離開火車道,各自跑回家去。

開學那天,溜道的孫師傅向學校告發了我們幾個跳橋的危險舉動。教導主任把我們幾個全部叫到老師辦公室,受到了辦公室裡所有的老師的嚴厲批評。

(2007-10-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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