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竇平這位表兄之外,跟著竇平的這幾人家世大都一般,每日裡同竇平混在一處除了興味相投之外,多少也有幾分巴結的因素,只是今日天色將黑竇平卻堅持離開羽林營出來打牙祭,眾人都有些不喜。
竇平卻顧不得幾個同伴的感受,羽林軍初建之時,長安城中的同齡少年無不以能做羽林郎為榮,否則他也不會特意跟竇彭祖求來這個資格。
這些時日以來,天子劉徹倒是來過幾次,然而劉徹大都是與陳珏、李當戶等人話,對這些數以千計的軍士雖然多有勉勵,但好歹也是侯門長大的竇平哪裡不知道他根本沒被劉徹放在眼裡,就是那些出身貧寒的將士遺孤怕也比他更得劉徹注意。
特意揀陳珏不在營中的時候溜出來,竇平可不想平白浪費時光,興致勃勃地四處張望,忽地看見樹影之間一道黑影飛快地閃過,他心中一喜,口中道:“快跟我來。”
竇平走得飛快,他身後諸人隨後跟上,大都一副心不甘情不願的樣子。竇平走在最前邊,不多時便踏出樹林來到一片不的空地處,眾人都看清那黑影正是一隻兔子,竇平抖了抖袖子,神色興奮地上前欲捉。
正在竇平以為手到擒來之時,那只兔子忽地被一隻手倒提而起,竇平氣急敗壞地抬頭一看,正見一個軍士打扮的青年男子笑呵呵地道:“成了,又多一隻兔子。”
這男子話音方落,不遠處呼啦啦笏走出來一大群人,那群人約莫有七、八個,有三四人手中提著獵物,竇平看了看自己這邊的人俱是兩手空空,面上頓時掛不住,大聲道:“那是我們的兔子。你做什麼硬搶?”
幾個男子驚訝地轉身,看見竇平一身打扮便知這幾個少年乃是上林苑中的羽林軍,他們是細柳營中的軍士,雙方俱在鎬池附近不遠,他們也不願起爭執,為那人將瀕死的兔子甩到竇平腳邊,道:“這兔子就算是你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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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就窩火地竇平被他一個“算”字激起了怒氣。不知是誰先動手。也不知是怎麼開始,等到馮林帶著另外十幾個羽林郎找到這邊時,竇平一夥人已被人收拾的鼻青臉腫。
就算竇平眾人平日裡不大討人喜歡,他們好歹是羽林軍中人。集體榮譽感甚強的馮林等人頓時起了幾分同仇敵愾的情緒,所幸馮林還算穩重。他揮手止住身後的騷動。朗聲喝道:“住手!”
然而打紅了眼的眾人哪裡會聽馮林的一句話,竇平幾人在市井間也打過架,趁細柳營諸人放鬆之時抓住其中兩人猛打,場中地氣氛眼看又要著起火來,馮林心中一狠,大聲道:“分開他們!”
馮林所帶皆是羽林軍中堪稱精銳地一部分,精疲力竭的雙方敵不過生力軍的力氣,不多時情勢便被穩定了下來。只是中間這幾個羽林軍氣憤細柳營諸人手下不留情。雖然對竇平厭惡仍舊難免明裡暗裡揍人幾拳。
馮林松了一口氣,方要話之時不遠處一個熟悉而驚駭的聲音傳來:“死人了!”
“究竟是怎麼回事?”
陳珏策馬前行。在呼嘯地風聲之中大聲問道,他身後跟著的是李英和郭遠二人。
差不離同他並駕而行地灌亮也大聲道:“我也不清楚,營裡剛現竇平不見,李當戶就叫我回城通知你。”
陳珏眉頭緊鎖,李當戶雖然看似魯莽,但實際進退之間並非愚人,竇平是南皮侯寵愛地幼子,上林苑附近猛獸甚多,那幾個才受了沒多久操練的富家子弟若是被山中的狼吃了,他這羽林中郎將也沒什麼臉去見人了。
然而真正的情形總比人們預想中的更壞,陳珏在羽林營前勒馬之時只見一片***通明,這幾日才熟悉起來的季羽快不上前,急道:“出大事了。”
陳珏心裡咯噔了一下,對季羽了頭便打馬行進,主事的李當戶就在眼前不遠,怒形於色的李當戶躑躅不停,看見陳珏地身影之後眼睛一亮,大聲道:“竇平和細柳營地人打起來,中間死了兩個人,現下如何是好?”
“鬥毆死人?”陳珏飛身下馬,緊緊盯著李當戶道:“人命關天,你跟我仔細清楚。”
李當戶用最簡潔的語言將事情地前因後果了一遍,陳珏越聽越急,待到最後聽聞細柳營主官已經放話天明即入城告狀時,陳珏反而一下子冷靜下來。
“這麼,死的那兩人都不是羽林兒郎?”陳珏率先問道。
“都不是。”
李當戶了頭,他在南軍北軍中都待過,不同軍營之間的鬥毆也見過不少,他皺眉看了馮林一眼,若不是馮林領著一群少年迅控制住局勢,一旦亂起來雙方都會有死傷,這事了斷也容易些,怕的就是自己一虧沒吃,對方死傷之後一狀告上去便是大麻煩。
李當戶嘆道:“若是我們這邊有個重傷的還好,偏生……”
“行了。”陳珏高聲喝道,他這回的聲音頗有些凌厲,李當戶一個年過二十的大男人也不由一震,還沒反應過來陳珏又道:“羽林兒郎沒有損失就好。”
這時羽林營中的少年們不知不覺已經在陳珏身邊將他圍在中間,每一個人的視線都落在陳珏身上,陳珏顧不得不適,又低聲問李當戶道:“細柳營那邊的主官是什麼人?”
李當戶會意,也放低音量道:“那人姓公孫,聽與廷尉張歐有些裙帶親戚。”
又是張歐。
陳珏心下不由暗自苦笑,張歐雖然不是什麼奸邪之人,但自己似乎經常和這問耿直的廷尉對上,想到竇平出去一次也能給他惹事,陳珏也不禁有些無語問蒼天之感,怎地好事就不能這麼湊巧地落到他頭上。
陳珏盤算著,抬向周遭望去。羽林營中各營房中***皆明,其中人影綽綽,更多的人則直接朝陳珏身邊湧來。
面對一片夜深千帳燈的景象,陳珏深吸了一口氣,朗聲道:“羽林騎自建軍之初,長安內外便有些爭議,我等身為天子衛隊更讓天下人關注非常。今日之事必定會對羽林軍威名有所影響。若是一個不好,便是當今天子的英名也有可能受羽林軍之累。”
馮林聞言猛地一抬頭,他緊握雙拳高聲道:“細柳營的人要將今日在場的人都告上去,請將軍放心。馮林一人做事一人當,這就去找那些人理論。絕不墮了咱們羽林軍的名聲。”
陳珏沉聲道:“匹夫之勇!”
馮林張口欲言。卻半天不出一個字,陳珏所不錯,道理不在自己這邊,就算他真地去找那些人理論又有何用,死去那兩人的袍澤哪裡會輕易放過他們。圍在陳珏身邊的兵士們不約而同地低了頭,心中卻對陳珏有些失望,有幾個甚至暗道中郎將平日常大家同進退,共榮辱。今日竟是怕了不成。
陳珏掃了昏迷過去躺在墊子上的竇平一眼。道:“今日各回營房休息,明日出操照常。其他事自有我考慮。”
眾人略帶不甘地散去,陳珏長長出了一口氣,轉臉對馮林道:“你也一樣。”
馮林忍不住張大了嘴,難道身為羽林中郎將的陳珏,不該將他們這些參與爭鬥的人即刻收拿,明日天明送入長安嗎?
陳珏喝道:“還不快去,在這等什麼!”
馮林回過神來,感激地看了陳珏一眼,這才飛快地跑回自己的住處,稍後他看著相熟袍澤面上為他慶幸地表情,心中百感交集。
李當戶擔憂地道:“子瑜,那細柳營地公孫敖與我有幾面之緣,他這人甚為護短,此回的事情恐怕不能輕易過去。”
陳珏驚訝地抬眼,他這個羽林中郎將做得太不稱職,竟然連那個公孫敖做了附近細柳營的主官都不知道。
細柳營本來只有股駐軍,自天子劉徹為太子時遇刺,細柳營諸軍救駕之後才稍稍受人關注,陳珏輕嘆了一聲,堅定地自語道:“不管怎麼,我手下的兵,我不護誰護。”那竇平?”李當戶問道。
陳珏搖了搖頭,道:“我地是馮林。”
竇平終究是姓竇,在這敏感的時候此事恐怕不會那麼輕鬆地落幕。獄中,負責看守趙綰和王臧地幾個吏從縫隙處送進幾色吃食,為那人衝趙綰叫道:“你們老實著,再高的官到了這裡不是大爺。”
隔壁的王臧忍住怒氣,坐在茅草之上不語,趙綰則神色嚴肅地揀起幾個麵糰,不多時,一張紙出現在他手中,趙綰面色變換不定,半晌才道:“竇氏,竇氏,外戚禍國,區區列侯子弟也敢囂張至此,此事陛下絕不能姑息。”
王臧愣道:“什麼?”
趙綰撕碎那張紙,原本無神的雙眼中起了一絲神采,道:“我弟子那邊來的訊息。”
將大致的經過描述給王臧,趙綰在牢房中來回走了幾步,昂然道:“一日未定罪,我一日便是高居九卿的郎中令,這件事我要上表。”
王臧驚道:“你我之罪最多不過罷官,你還要冒死觸怒太皇太后不成?”
趙綰緩緩搖了搖頭,道:“你與我不同,大丈夫生不能成名,豈可壯年之時便歸於田園,我必須要搏一搏,讓陛下決心保住我。”
王臧咽了一口口水,道:“你要寫什麼?”
趙綰昂然道:“諸竇行為多有不檢之處,陛下該為竇氏清理門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