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十二日傍晚，南京玄武區國民政府所地在大樓內，到處都是散亂的紙片和來去匆匆的工作人員，每個人都帶著惶惶不安的表情。

紅軍自五月底發動全面攻勢後，宋子文從各條戰場接到的全是壞消息。兩天前長江北岸的戰鬥已經結束。徐州和合肥先後失守，南京對面的長江北岸已全部落入紅軍之手。由於英、日兩方幫忙傳來的情報，長江北岸的紅軍正在在那兒修建炮兵陣地，這一兩天內，後方的重炮就會運至，到時南京段的長江航道就會被切斷。

原本還想"幫點忙"的英、美兩國長江艦隊，在喪失制空權，又面臨岸防加農炮的威脅下，已於昨天帶領居住南京的僑民從下關碼頭撤離。南京國民政府的大部分官員，也在昨天透過長江航道和陸上交通線，撤得七七八八。在南、北兩線紅軍的擠壓下，現在全部逃到上海去了。

南線這邊，蕪湖失守，十五萬大軍全軍覆沒，從蕪湖到南京，距離不過七八十公里，走水路甚至半天的時間就可至。這裡無險可守，更無兵可守，算上馬鞍山和南京警備部隊，南京國民政府在這條戰線上能湊出的兵力不足一萬人。南京現在已是一個死城，隨時都可能面臨南、北兩線紅軍的夾擊。

傍晚的時候，更多的壞消息傳來，江陰守軍"起義"。這下子導致了江陰以西的殘餘炮黨勢力全成了甕中之鱉。訊息是日本人傳過來的，在人心惶惶，謠言滿天飛，通訊不暢的時代，也幸好有日本人提醒，否則宋子文自己不察，走水路乘軍艦透過江陰要塞，要塞上的那些投靠**的叛徒若是開炮射擊，那後果真是不敢想象。

在這過程中，日本人倒是很熱情，先前開到下關碼頭的三艘淺水炮艦一直沒有走，依舊停靠在那兒向宋子文熱情地表示隨會提供支援，幫助撤離。但是宋子文是說什麼也不會上日本人的賊船的，宋委員長得到訊息，這幾天日本方面的特使是天天纏著汪精衛副委員長那一系的人，自己若是上了日本人船，能不能完整地下船都會是一個大問題呢，他可不想做第二個張作霖。

水路不通，宋委員長能走的路就只剩下空中。好在南京機場這兒還停留著兩架波音客機，足夠宋委員長將自己和心腹撤離南京。他之所以拖到現在才走，主要是為了政治因素考慮，所謂的天子守國門，君王死社稷。他宋子文沒有勇氣和南京共存亡，但做做樣子，"最後撤離南京"的門面還是要裝的。

即使沒有江陰"起義"的訊息傳來，其實宋子文在南京的堅持，也就是到今天為止，他本來就打算在今天傍晚乘中山號巡洋艦離開南京，但現在他只能走空中了。

宋子文的書房外，秘書和侍衛正忙著燒燬一堆堆所謂的機密文件，一旁開著的收音機裡，正傳出紅軍大功率電臺的無線廣播。

首先開始的，是每七點例行播出的"蘇維埃進行曲"。這首充滿俄羅斯風格的樂曲，氣勢恢宏，宋子文初次聽到時，也產生了一種熱血沸騰的感覺。而這首曲子，據說是宋子文最恨的那個人寫給紅軍的。

宋子文最恨的那個人，不是待在武漢的李潤石或伍豪，而是那個叫林漢的神棍！

他被林漢坑得實在太慘了。

19年林漢回國時，他宋子文好酒好菜好女子地招待他，可是卻被他狠狠地耍了一把。這兩年，宋子文砸鍋賣鐵，好不容易組建了一支象樣的空軍，卻因為使用的"歸國留學生"全是共黨份子，結果全成了為他人作嫁衣裳。

194年九月開戰時，宋子文手中原來也有二百多架飛機。其中能升空戰鬥的在150架左右。結果漢陽、九江的兩次"起義"，一下子就將最先進的六十多架霍克II型戰鬥機連飛機帶地勤外加機場的全套設施，一股腦全部拉到紅軍那邊，其後果就是紅、白兩軍一夜之間制空權逆轉，更讓他宋子文成為全世界的笑柄。

手下空軍大規模叛變給空軍影響傷害極大，出於懷疑的心態，其他地方沒有"起義"的空軍受到牽連，也因此被禁止飛行，空軍也就真地成了"空軍"。為了杜絕類似事件，宋子文不得不下令對空軍進行整肅，雖然暫時防止了新的飛行員駕機叛逃的事件發生，但好不容易建立起來的空軍，也因此毀了。

整肅的後果，就是造成了殘餘的飛行員更加地離心離德，空軍是技術兵種，培訓一名飛行員燒的錢比買兩架飛機還貴，短期內根本不可能有人替代。結果就造成六月戰爭中，天上只見紅軍的飛機滿天飛到處扔炸弓單，南京國民政府的空軍卻罕有出動，或者出動了乾脆就直接在空中投紅軍去了——比如因為在整肅事件中受到歧視迫害的高志航飛行隊，當時被紅軍包圍了的杭州守軍也是病急亂投醫，允許高志航飛行隊的飛行員駕機轟炸紅軍，結果他們在空中遇上東北藉的紅軍老鄉飛行員，直接就在空中"起義"了。

"那個該死的假道士！"

宋子文咬牙切齒地詛咒著林漢，空軍的事不過是林漢坑了他無數事中的一件，此外還有破壞海外國債發行，替共匪牽線德國人走私軍火，還有援助大刺客王亞樵，這一茬茬一件件，幾乎都可以記在這個人頭上。宋子文甚至懷疑，自己的大舅子常凱申之死，和這個人都有說不清的關係。

秘書楊永泰走過來，對宋子文道：

"宋委員長，飛機已經準備好了，我們該撤離了。"

身邊的收音機裡，那邪惡的《蘇維埃進行曲》還在播放中，宋子文狠狠地看了收音機一眼，抬起腳衝著收音機用力一蹬，蹬得它摔在地上，砸壞了裡面的電子管，再也沒有聲音發出。

水路已被切斷，只能透過空中撤離的他，是不可能把收音機也搬走的，能帶走只能是一些輕質的私人物品。

宋子文恨恨地瞄了屋裡的傢俱一眼，然後跟著楊永泰一起離開。他知道這裡的一切，很快就會更換主人了。

半個小時後，宋子文乘著汽車到郊區的南京機場，登上了接他的美國飛機。江陰"起義"訊息到現在還沒有洩露，否則這裡早就亂套了。宋子文和帶上親信和家屬先後登機，然後在夜色中起飛。從南京到上海，只有一個多小時的空中航程，只是夜間起飛難度不小，而且也有風險，不過在紅軍隨時會殺到南京城下的現在，他已沒有勇氣等到天明了。

當宋子文的飛機在上海虹橋機場降落時，他並不知道他最恨的那個男人，在一個多小時前也在同一個機場降落，而且他所乘的那架He70客機，就停在他所搭乘的波音客機不到百米遠的停機坪上。

宋子文也不知道的是，當他乘上客機的時候，機場守衛營長已暗中投靠了紅軍，當時他正打算將宋子文一行扣下作為自己"起義"的投命狀，卻被和他們聯絡的地下黨否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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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所以放任宋子文安全離開，是因為中共上層的領導認為，此時扣下宋子文，讓南京國民政府群龍無首，只會便宜了遷往上海的炮黨高層中的那幫親日派賣國賊，比如汪精衛之流。宋子文再不堪，到目前為止，他還是死死守住最後的底線，沒有學吳三桂幹出引日本人進中國助剿的事來。

宋子文走後不久，南京國民政府的殘餘官員，也都紛紛擠上中山艦和日本人派來的炮艦，而後於當晚上十點從下關碼頭出發，逃往上海。

宋子文是在19年十一月後，聯絡黃埔系中的江浙派彈劾何應欽而成功奪權上臺，剛上臺時，他還曾意氣風發地以為自己可以在這位置上做一番大事業，建立起一個前所未有的宋家王朝。然而他在金陵南京，在委員長的位置上坐了兩年半，他的"金陵春夢"，就在紅軍初夏攻勢隆隆炮聲中被驚醒粉碎了。

宋子文走後不久，江陰失守的訊息傳來，一時間，南京城內一片大亂，殘餘的守軍和當地的地痞流氓開始作亂。而已潛入南京多時的地下黨，和一部分已經決定"起義"炮黨官兵聯手，勉強維持住了南京城內的治安。

天亮時，長江北岸的紅軍千餘人強渡長江，沒有遇到任何抵抗就進入南京城，隨後將一面紅旗插上了南京政府大樓樓頂，南京宣佈和平解放。當天下午，南線的紅軍先遣隊急行軍一夜後也來到南京城下，可惜遲了一步，奪取炮黨首都的功勞被長江北岸林帥的"友軍"截胡了，這讓南線紅軍的首腦彭帥鬱悶了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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