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羅森用力喘著粗氣，將胸口中的鮮血咳出，他胳膊撐住地面費力的將自己翻了一個身，然後仰面無力地躺在冰冷的雪原上。

他的四周都是斷肢與殘骸，人類的屍體，還是人類的屍體，大部分是他曾經戰友的，還有一些他根本不知道是從哪裡來的。

就在十幾分鍾前，他們還一起守護著長城的安全，但是此時，他們全部變成了一片無法分辨的碎肉和沫泥，與染紅了鮮血的泥土和骯髒的雪水混合在一起，靜靜的躺在這片冰冷的土地上。

凜冽的寒風刮在羅森的臉上生疼，似乎要將他的傷口再次撕裂一般，不過寒風同樣也將那些正在流血的傷口制止住，溫熱的鮮血被凍的冰冷，都傷口的附近留下大片大片的冰碴子，雖然血止住了，但附近的肌肉也已經壞死。

似乎連空氣中的血腥味都被寒冷凍得凝固了，沒有一絲異味傳來，反正羅森是聞不到任何氣味，因為他的鼻子剛剛被他曾經的同伴一劍削掉了。

雙眼無神的注視著天空，羅森感覺自己的身體完全不聽使喚，耳畔不斷傳來大地的震動和野獸的呼嘯，還伴隨著兵戈碰撞的嘶喊聲，他想回去戰鬥，或者逃命也行，但是他做不到。

因為就算用盡了全身的力氣，他也連抬胳膊這個簡單的動作都無法完成，更不要說爬起來了，最後羅森只能認命的放棄了這個打算，繼續躺在地上等死。

不會有人來救他的，因為他的同伴，援軍，包括敵人，都死了。

清澈的夜空格外的明亮，點綴的星光一閃一閃，就如同他成為守夜人之後的無數個夜晚中仰望的天空一樣。

不過今夜似乎被蒙上了一層奇怪的血色，朦朦朧朧的，讓人琢磨不清，羅森視野中的一切都是紅色的，昏暗而發紅，彷彿被鮮血所浸染了一般。

“真是奇怪的天氣。。咳。。”羅森自言自語的嘀咕道，他的眼睛中充滿了瞳孔放大後的血汙，那是他的五臟六腑因為受到龍尾撞擊的擠壓，造成的內出血和內壓過大，五臟破裂，這在冰與火世界中，就意味著死亡。

周圍有很多人類的屍體，他們死前的身份各式各樣，有長城的守夜人，也有塞外的野蠻人，還有來自南方的騎士們，不過此時他們都以同樣的身份，同樣的下場，變成一塊塊碎屍交織在一起，靜靜的躺在這片擁有無數年歷史的雪原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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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說真的，羅森還有些慶幸，或羨慕他們成為了碎屍塊。

敵人的數量太多了，回想起之前的戰鬥，羅森的心中就湧出陣陣無力，無窮無盡的敵人鋪天蓋地而來，讓他們根本無從抵擋，也無法抵擋。

那些塞外的蠻人果然野蠻無比，他們殘忍的殺害過自己很多的烏鴉兄弟，不過他們在對付這些敵人時，也同樣毫不手軟，但可惜敵人實在是太多了，每一個反抗的人類，很快都會被洪流所沖垮。

野蠻人被圍困起來，仍他們身體再強壯，力量再巨大，在面對數十個敵人圍攻時也毫無反抗之力，無數把各式各樣的武器插入他們的身體，蠻人們被殺死，身體被撕碎，他們的屍體變成破爛的玩偶，不在復往日的強魄。

還有那些來自南方的騎士，在羅森成為守夜人之前，也夢想著有一天會成為光榮而強大的騎士，不過現實掐死了他的夢想，讓他成為了一名罪犯，在來到長城之後，他已經不記得有多久沒有看到南方的騎士了。

這些騎士就如同相傳的一樣勇猛，面對數倍於己的敵人也毫不退縮，他們悍不畏死的發起衝鋒，直至手中的武器捲刃，直至被拉下馬來，直至戰死剩最後一人。

躺在羅森的身邊就有一名南方騎士的遺體，他靜靜的被壓在馬屍下，握著手的武器已經變得僵硬無比，他的眼睛瞪的大大的，表情似乎還凝固在廝殺前的那一刻，一條腿已經齊膝而斷，鮮血早已變成了冰碴。

羅森費力的掙扎著，想要移動過去將他的眼睛闔上，但嚴重的內臟大出血讓羅森根本無法動彈，最後他只能徒勞的放棄這個打算。

同樣，他的守夜人兄弟也英勇無比，沒有丟了守夜人的臉面，羅森吃力的轉動腦袋，將目光落到身側的長城上。

黑夜中，所有的一切都是朦朧無比的，只有一大片黑影靜靜的佇立在那裡，清晰可見，那是人類最雄偉最宏麗的建築，是守護北境的最後希望，也是無數守夜人守護了無數年的堡壘，北境的長城。

不過此時，這座長城正面臨著有史以來最殘酷的一次衝擊，羅森的目力讓他無法看的更清楚，只能感覺到有無數火光圍繞著長城，無數人的吶喊和嘶吼匯合在一起，還有長城之下那些密密麻麻的湧動黑影。

“祝你們幸運，兄弟。”羅森知道自己已經無法回去了，只能在心中默默祝福著，“還有總司令。。希望你能守住。。”

對於瓊恩雪諾將野蠻人帶入長城這一事情，羅森並不贊同，不過此時已經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守夜人，以及野蠻人，甚至是人類還有長城，能否在這一次衝擊中活下去。

嘶。。哐--

一陣鋼鐵般的清脆聲引起了羅森的注意，在這片全是死屍無人打掃的戰場中是非常顯眼和刺耳的，多年的野外戰鬥經驗告訴羅森，這是兵器和土地碰撞的聲音，被凍死人的寒風凍硬的泥土接觸到長劍後，就會發出格外悅耳的脆響。

呼嘯的寒風中，似乎有一個模糊的人影正在頂著風雪走來，羅森眯起眼睛，認出了這個人影身上的衣服樣式，是守夜人的，“兄弟。。你還活著，我在這裡。。”他的嗓子格外嘶啞，甚至羅森有擔心這個人能否聽到。

不過不用擔心了，那個人似乎頓了一下，然後轉身就像羅森所在的位置走來，顯然是聽到了羅森的呼喊，他的雙手無力的下垂，長劍拖在地上發出嘶嘶的金屬摩擦聲。

“你還好麼。。”這人身受重傷的樣子讓羅森不覺有些擔心，於是強撐起最後一點力氣問道，不過很快他就發現了異常，臉色驟然劇變，“你還好麼，你。。還活著麼？”

那人沒有回答，不過僵硬的步伐和不斷拖動的長劍估計已經完美詮釋了問題的答案，羅森露出一絲苦笑。

他已經看清了這名守夜人的樣貌，蒼白又毫無血色的面孔，斷了一截的手臂，還有被刨開，腸子內臟都拖在外面的腹部，“怎麼可能還有活人啊。。”他一臉的慘笑。

這名行走的守夜人屍體緩緩來到羅森的身邊，然後舉起長劍，用力對準他的胸膛捅了下去，羅森無力反抗，不過垂死前的掙扎還是讓他緊緊抓住長劍，不斷的抽搐。

生機和溫熱似乎在一點一點的離他而去，就連光明也開始消失不見，羅森的眼睛有些無力的開始合攏，世界變成一條縫隙，不過就在黑暗即將他全部吞噬前，他似乎看到了，看到了周圍無數熟識的屍體開始站起來，有守夜人的，有野蠻人的，也有騎士的，然後它們開始緩緩的移動。

穿過重重屍體，透過呼嘯嗚咽的大雪，一雙冰藍色的眼睛正冰冷的注視著面前的一切，高大的身軀靜靜佇立著，然後它猛地向前揮出長劍。

下一刻，羅森也站起來了。

。。。

“總司令，我們守不住了！”一名守夜人滿身是血的跑到瓊恩面前，語氣中聽不出到底是顫抖還是哭腔，總之非常的怪異，像臨終哀嚎的烏鴉在叫。

“怎麼會守不住！”瓊恩瞪起眼睛，一把將他推開，“只要有我在！就一定守得住！長城是抵禦異鬼的防線，沒有人能夠突破它！更不要說是異鬼，回去外門堅守，增援馬上就到！”

“可是。。”那名守夜人還想爭辯什麼，但被瓊恩再次向後推搡了兩步，“沒有什麼可是的，還不快去！”

當那名守夜人跌跌撞撞的跑回去之後，雪諾才輕出了一口氣，他看了看左右，身邊幾名最重要的守夜人長官也都在看著他，不過任何人都沒有說話。

因為他們都知道，此時情況萬分危機。

這一次，異鬼來的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快，而且更加的猛烈，雖然異鬼已經很多年沒有出現，甚至都已經變成了傳說，但近兩年來，零星屍鬼的出現早已讓任何人都提起警惕。

而且，瓊恩還在艱難屯親手殺死了一名異鬼，只是誰也沒想到，第一次出現在長城下襲擊長城的屍鬼，就有這麼多，這麼的迅速，遠遠超出了他們的想象。

雪諾帶著艱難屯的野人回到長城還不到一天的時間，身後的異鬼們就緊隨其後，而異鬼達到的那天，似乎也顯得格外詭異，就像是在昭示著什麼。

長城內外彷彿被隔絕起來了一般，沒有動物，沒有人類，連生息也消失掉了，安靜的讓人顫慄，史坦尼斯的訊息斷了，波頓的訊息也斷了，從那時起，雪諾就覺察到了不好。

他緊急調令長城十七個堡壘的所有守夜人都來到黑夜城堡，除了路途較遠不能在當天趕來的，幾乎所有人都到的，但即使是這樣，他們的速度還是沒有異鬼快，還是有很多各路的援軍被異鬼在半途截殺掉了。

比如史坦尼斯的南方遊騎，還有大量的野蠻人和負責引導他們的守夜人，雪諾已經沒有再得到關於他們的訊息了，至於他們的下場是怎麼樣的，雪諾估計自己不用猜，一會也能親眼所見了。

那是史坦尼斯前往長城的最後一隊遊騎兵，從那以後，雪諾唯一可以得知外界訊息的來源就斷了，不知道長城身後那些被守護的城池和堡壘到底發生了什麼，一個傳遞訊息的人也沒有來過，倒是雪諾將手底下的人派出去了不少。

也不知道他們是否得知了異鬼襲擊長城的事情，如果不是還有些理智，雪諾還真以為長城被異鬼包圍了呢。

不過他知道那是不可能的，因為異鬼無法越過長城，所有的異鬼和屍鬼都聚集在自己面前，而它們想要做的，正是打破這道人類最後的堡壘。

自己不會讓他們得逞的，雖然不知道身後的史坦尼斯還有波頓的人怎麼樣了，但雪諾也管不了那麼多了，抵擋住面前的異鬼才是最重要的事情，不然。。會是整個人類的災難。

“該死！它們怎麼會有這麼多屍體！”雪諾看著下面屍鬼大軍無休無止的衝擊，心情節節下落，“而且這些屍體。。”

雪諾的目光落到下面的一些屍體上，這些屍體儲存相對完好，看起來死去的時間並不算太久，只是他們身上的盔甲很奇怪，奇怪的花紋奇怪的製作工藝，頭上還頂著一個透明的罩子。

不過這些盔甲的材質卻非常好，雪諾親眼見到一名守夜人連續三四劍砍上去，卻無法傷到盔甲分毫，優質的盔甲原本是每一個士兵所喜愛的，不過它們此時穿在敵人的身上，就給守夜人帶來巨大的麻煩了。

這些人的樣貌有些像南方人，比如王嶺附近的，不過雪諾可不確定什麼時候有這麼一大批南方人來到北境，還死在了塞外，他發誓以前從未見過這些傢伙。

但拋去他們不算，守夜人的麻煩還不只如此。

守夜人大概只有不到一千六百人，這還是最近一次的鼎盛時期，平時的戰損還有上一次曼斯的入侵，都讓雪諾損失了不少人手，而之前的援軍被截，更是讓守夜人再次死去了很多兄弟。

“我們還剩多少人。”瓊恩抓住一個守夜人的指揮官問道。

這名守夜人正緊張兮兮的盯著戰場，時不時的奔走調動，乍一聽到雪諾的詢問，還愣了一下，然後才有些磕巴的說道，“我。。我不，大概。。還有八九百人。”

“八九百人啊。”雪諾嘆了口氣，看了看外面依舊殺聲震天的戰場，然後將長劍握在了手中。（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