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殺光它們！”

“波爾小心後面！”

“啊啊！我的手！我的手！”

血水混合著汗水順著阿特裡亞的頭上流淌下來，糊住了他的一雙眼睛，也掩蓋住了他的視線，此時他已經感受不到什麼熱血沸騰的感覺了，到處都是冰冷，盔甲的冰冷，長劍的冰冷，骨茬飛濺時的冰冷，甚至死亡的冰冷。

冰冷環繞著他，彷彿無盡的黑暗一樣想要將他吞噬。

只有來自騎士體內那一抹滾熱的鮮血迸濺到阿特裡亞的臉上時，他才能夠感受到一絲來自人類的溫暖，感受到他不是一個人在孤軍奮戰。

至於正前赴後繼瘋狂向他湧來的屍鬼，它們可沒有鮮血，它們大多都是骨頭架子，就算是剛死不久的屍體，沒有在北境的低溫下腐爛，也因為低溫而被凍結了血液。

而正是這些只憑本能行動的屍體，在將他們一點點推向死亡。

“鏘！”阿特裡亞奮力將兩隻向他撲過來的屍鬼，他的長劍早已砍得卷了刃，他用長劍抵在這兩隻屍鬼的半腰處，用力將它們向外一推，頓時讓它們蹌蹌踉踉的向後退了幾步。

但這並沒有起到什麼作用，在它們緩解過來之後，仍然會繼續撲過來，只有徹底切斷它們的行動能力，才能夠阻止它們。

阿特裡亞原本是打算將它們攔腰斬成兩截，但因為體力不支和武器鈍掉的關係，它並沒有成功，只是將屍鬼向後退了幾步。

這些傢伙力量奇大，要不是阿特裡亞使出了全身的力氣，恐怕還真對付不了它們。

這還是因為騎士平日的食物足夠，而且吃的也錯，才有這樣大的力量，不然就憑那些不要說肉，連吃都吃不飽的平民，恐怕一個照面就被屍鬼撕咬在地。

至於為什麼不用戰馬，阿特裡亞早就被屍鬼從馬上拽了下來，當時他的處境的確是險象環生，如果不是大部分的騎士都展開了肉搏，屍鬼的精力被分散的到處都是，恐怕那時阿特裡亞就已經被屍鬼分屍，沒有現在抵抗的可能了。

深吸了一口氣，阿特裡亞的眼中閃過兇光，“去死！”他發出一聲低吼，握緊長劍猛地向直奔他而來的兩隻屍鬼反撲過去。

已經有些鈍的長劍噗嗤一聲插入屍鬼的體內，阿特裡亞用肩背上的盔甲將另一只屍鬼撞到一邊，然後不管不顧的頂著它一頭載到了地上。

雪花飛濺，此時地面上已經積攢出了一小層厚厚的積雪，大雪飄揚中，阿特裡亞彷彿瘋了一樣拔出長劍，瘋狂的劈砍著身下的屍鬼。

“死吧！死吧！死吧！”他雙眼赤紅的怒吼道。

屍鬼在他的長劍下掙扎著，彷彿瀕死的野獸，它兇性不減，但可惜拿著生鏽短劍的那隻手已經被阿特裡亞在第一時間砍下。

嫣紅的鮮血和雪花混合在一起，彷彿構成了一首宏偉的交響樂，血花呈現一條弧線拋灑在阿特裡亞的身邊，碎肉和冰冷的劍鋒混合在一起，像是正在切割碎肉的剃刀。

屍鬼不住地掙扎著，但失去了武器的它早就沒了威脅，只剩下嘶吼和獠牙，這完全無法動搖阿特裡亞的內心。

漸漸屍鬼的掙扎弱了下去，像是瀕死的獵物嚥下了最後一口氣，在一陣長劍瘋狂的劈砍過後，這只屍鬼的身體被阿特裡亞切割的七零八落，胳膊和腿也不知道碎成了多少片，早就不能再掙扎了。

但是它蠕動著，仍然不死心的想要站起來。

屍鬼的頑強讓阿特裡亞為之膽寒，他不明白為什麼這些屍體可以活動，是什麼力量讓這些屍體站了起來，阿特裡亞不知道，但是他從心底湧現出了一股懼怕。

稍微松了一口氣，阿特裡亞的長劍有些鬆動，他癱軟在地上，似乎已經沒了力氣。

他的耳邊到處都是嘶吼聲，人類的咆哮，屍鬼猙獰噁心的叫喊，還有戰馬的嘶鳴，武器互相碰撞的清脆聲傳到阿特裡亞的耳朵當中，讓他稍稍回過一些神。

他的戰馬就在不遠處慢悠悠的搖晃著，似乎因為屍鬼優先獵殺人類的關係，它幸運的逃過一劫，但等到所有的騎士全部死亡，它仍然難逃一死。

阿特裡亞的長劍早已鈍了許多，他不僅需要對抗那些骨頭架子，還需要對抗剛剛死亡的騎士屍鬼，那些傢伙身上的盔甲可比骨頭硬多了。

但幸運的是，阿特裡亞至今還沒有遇到迪格爾，無論是活著的，還是死著的。

這說明他起碼還活著。

“吼！”一陣像是從嗓子裡擠出來的低沉咆哮引起了阿特裡亞的注意，他轉過頭，發現那只被他推開的屍鬼不知何時已經站了起來，正張開噁心的大嘴，向著自己而來。

同時過來的還有數名屍鬼，甚至包括一名騎士的屍體，它們同時盯上了這裡。

阿特裡亞的內心迅速冷了下去，他知道自己就要死了，但奇怪的是，他的內心似乎沒有出現多少波動，就像早已預料到了一樣。

或許真的是這樣吧，當他們被包圍，然後失去了展開衝擊的緩衝距離之後，人類騎士與屍鬼之間的結局就已經註定了。

阿特裡亞再次握住長劍，將變得和燒火棍沒有多少區別的長劍橫置身前，準備在死前最後破壞一隻屍鬼，起碼不能讓自己變成這樣噁心的東西。

他並沒有什麼遺憾的，從踏上戰場的那一刻起，他就做好了死亡的準備，唯一的區別就是在於，他的死亡是否值得。

現在看來，阿特裡亞只遺憾一件事情，那就是不要說用異鬼的腦袋換金幣了，就連異鬼長什麼樣子，他都沒有見過。

“小子，你在找死不成。”

正當阿特裡亞準備做最後的拼死一搏時，他的後方突然傳來一個嘶啞有些難聽的聲音。

他回頭一看，正看到迪格爾將一隻屍鬼的四肢斬斷，然後快步向他衝過來。

“快點走！”迪格爾向著阿特裡亞發出一聲怒吼，然後三步兩步衝過來，拉住他的胳膊就向另一邊跑去。

這個時間，那些屍鬼已經嘶吼著撲了上來，但阿特裡亞跟著迪格爾跌跌撞撞跑向另一個方位，恰好將這些東西讓了過去。

迪格爾頭也不回，看準一個屍鬼稀疏的空曠上坡，帶著阿特裡亞一路飛奔，還順便在路過一名正在蠕動的騎士屍體時，將長劍從它斷掉，不住扭動的斷手殘肢中搶了下來。

“接著！”他將長劍扔給阿特裡亞，阿特裡亞一把抓住，然後迪格爾用難聽的嗓子低聲嘀咕道，“你早該換把長劍了。”

阿特裡亞喘著粗氣，拼盡全身的力量跟上迪格爾的腳步，他知道這個時候不能掉隊，如果落下了迪格爾可不會回來救他，能夠拉他一把已經仁至義盡了。

這還可能是看在騎士如果死亡，變成屍鬼更難對付的份上。

不過他奇怪的是，為什麼迪格爾看起來比自己年老一些，但他的體力還這麼充沛，難道是體力好的關係麼。

阿特裡亞很快就將這個疑問壓在心底，但是他學會了下次在戰爭中保留體力的做法。

如果還有下一次的話。

果然，跑了沒兩步之後，迪格爾說道，“我可不是會來救你的小子，只是這個方向最適合逃跑，而你這個倒黴的傢伙恰巧又在這裡而已。”

阿特裡亞沒有奇怪，而是喘著粗氣，跌跌撞撞的問道，“那。。那我們現在怎麼辦。”

迪格爾沒有回答他，甚至沒有回頭看那些正在追逐他們的屍鬼，而是說道，“跑！”

騎士的身體素質都很好，遠超過普通人，雖然沒有超出正常人的範疇，但在這個戰鬥基本都是肉搏的中世紀，他們的腳程都很快。

雖然阿特裡亞的體力不支，接近耗盡，但仍然支撐著自己跟上迪格爾的速度。

在剛剛爬上山坡的時候，一隻隱藏在雪地和泥土中的骷髏屍鬼一躍而起，跳了出來，如彈簧般蹦向倆人，兩名騎士沒有驚慌，而是非常沉穩的同時揮出長劍，正好一左一右的將這只自尋死路的屍鬼切成三段。

它掉落到地上，斷手和斷腳的殘肢仍然不死心的向倆人爬來，但很快就被迪格爾和阿特裡亞甩在身後。

手腳並用的爬上山坡，迪格爾也有些一絲氣喘，他喘著粗氣說道，“這世上什麼事情都有可能發生，所以無論何時，都不要放棄希望。”

阿特裡亞早就喘不過氣，也無法回答，只能大口大口的吐出白霧，然後不住地點著頭。

冰冷的空氣環繞在倆人四周，氣溫已經下降到了一個寒冷的程度，哪怕是剛剛離口的溫熱呼氣，也會被低溫結成結晶。

凜冬終於蔓延到了這片土地上，它隨著屍鬼而來，也伴隨著死亡而行。

倆人站在這座不高的丘陵上，向下望去幾乎一覽無餘，他們的後方也是與屍鬼廝殺在一起的落單騎士，側方也是混戰，到處都是混戰，四周已經被屍鬼圍滿了，他們將騎士堵在其中，七零八落的各自為戰，無法形成衝擊。

但畢竟騎士的單體作戰能力也極為強大，能夠對付三四名普通士兵，如果不被屍鬼包圍住的話，他們可以對付更多這樣沒有思維的傢伙。

雖然騎士死亡後變成屍鬼的戰鬥力更強大，不過畢竟數量還是少數，戰鬥的天平開始逐漸向人類傾斜，騎士很快就會將屍鬼清除殆盡，只是他們同樣也遭受了巨大的傷亡。

這座小土丘似乎還沒有被盯上，但尾隨著倆人而來的小股屍鬼很快也開始向山坡上爬。

它們動作有快有慢，不過最終都會來到倆人面前。

“我們該怎麼辦。”阿特裡亞將長劍拄在地上，然後喘息著問道。

迪格爾自然也注意到了下方的戰況，經驗豐富的老騎士比阿特裡亞更清楚勝利會在什麼時刻到來，不過在勝利來臨之前，他們首先需要的是保護自己的生命，解決掉面前這些窮追不捨的敵人。

“很簡單。”迪格爾說道，“在我們死之前，幹掉它們。”

他的長劍猛然向下揮砍，批下那只因為身體輕，而最先爬上來了骷髏屍鬼右臂，在一陣稀里嘩啦的散落聲中，它的骨頭應聲落地。

。。。

赫倫斯爵士的狀況要比那些普通騎士好很多，畢竟他的身邊有很多親衛在保護他，就算被大群屍鬼圍起來，他也沒有落入險象環生的境地。

他所在的騎士隊沒有進行大規模的衝鋒，自然也就沒有一頭扎入屍鬼的包圍圈，被前後包圍起來，但發覺那些屍鬼並不會被普通衝鋒擊垮後，赫倫斯立刻組織人手開始用小規模的作戰解決掉它們。

騎士的戰鬥力的確很高，在有準備的反擊下，那些數量並不多的屍鬼很快就被他們手中鋒利的長劍拆的七零八落。

但令赫倫斯奇怪和心生不安的是，自從戰鬥開始後，他的斥候隊已經很久沒有彙報了。

這自然可能是因為戰鬥開始他們被屍鬼攔截下的原因，但也的確令赫倫斯心有不安。

不過唯一的好消息沖淡了戰爭的一切陰霾，那就是雖然這些屍鬼數量很多，但仍然在騎士們的步步推進下數量減少，相信用不了多久，它們就會徹底被騎士拆成碎塊，那個時候就算它們不會死亡，也無法動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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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了屍鬼的阻攔，那是數量稀少的異鬼自然不是人類的對手，就算用人數堆積，也能將它們堆死。

唯一的問題就是，該如何找到異鬼，如果它們躲藏起來，一個人類村落一個村落的屠殺下去，再次積累力量，恐怕憑藉那些平民城鎮衛兵，的確無法阻擋。

該如何將它們找出來，或者一網打盡。

眼看勝利在望的赫倫斯思緒一瞬間飄到了很遠，甚至想到了勝利之後的事情，但他可能沒有想到，這些在他眼中已經如屍山般黑壓壓一片數量密集的屍鬼，實際在屍鬼的總體中根本算不上什麼。

屍鬼的可怕在於它的數量，可怕的數量。。甚至遠遠超過赫倫斯能夠想象到的極限。

當騎士們徹底消滅掉眼前這些不計其數的屍鬼時，恐怕就是屍鬼軍團真正的龐大主力趕來之時。（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