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六十七章 但求天意不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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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的冬天似乎特別的冷,雪花如細篩篩過一般一層又一層的覆蓋,院子裡的紅梅開得特別嬌豔,於蒼茫一片中格外的醒目。

那身子已經十分沉重的女子早起倚在欄邊看著雪景,見小蝶兒與園子裡的丫頭嬉鬧奔跑,不禁也揚起了唇角,露出了一抹淡淡的微笑。

手無意識的便撫在了高高隆起的腹部,然後輕輕摩挲。這是母性的本能嗎,縱然孩子還在腹中,便讓自己不由自主的想要去保護。

十二月了,安太醫說,這孩子便要出生了,可是,弓……

頭抬起,雙眼凝望著遠方,佰茶眼中漸漸模糊,她伸出手,抹去那眼中蓄積的淚水,低頭一笑,對著腹中的孩子輕聲道:“爹爹會回來的,他定是有事脫不開身了,定是那樣的。爹爹是很疼孃親的,孩子,就算你出生的第一眼未曾看見他,也不要怨恨,因為爹爹心中是愛著咱們娘倆的。”腹中的孩子若聽到了她的話語一般伸展了手腳,感受到孩子的觸動,佰茶心中瞬間充滿了喜悅。

“你說什麼?爹爹是個怎樣的人?”

眼神有了一絲迷離,佰茶側倚在欄杆上,若孩子般嘟了嘟嘴,因調理而略見圓潤的頰邊浮現出一對淺淺的梨渦,她想了一會兒,才笑道:“爹爹有點傻傻的,呆呆的,像個大木頭,總是不明白孃親說的話,笨死了。可是他的武功很好,他是孃親心中的大英雄,你將來必定隨他,也會成為受人尊敬的人。”

“公主,公主——”小蝶兒見那人兀自發笑,知她必定又在同腹中孩子說話,不禁抿嘴一笑,道:“小殿下還聽不懂您的話呢,外面涼了,坐一會就該回屋了。”

“你玩兒你的,我自己進去。”佰茶揚了揚手,回道。

小蝶兒年紀尚小,當初在宮中終日裡兢兢業業,束縛了孩子天性,如今在這琅嬛閣中,吃穿用度皆不用發愁,還沒人苛責,她也漸漸回覆了孩子性,這幾日雪下得極大,她與園子裡幾個小丫頭天天瘋玩,手腳凍得通紅依然嬉鬧如常,讓人看了又是心疼又是好笑。

佰茶笑著搖了搖頭,站起身向著房門而去,因身子沉,她走得極慢,聽那幾個丫頭笑得開心,不禁邊走邊回頭,跨過門檻時一個輕滑,她驚呼一聲伸手抓住了門框,因去勢急,雖然沒有摔下地,卻被一甩徑直撞在了門框上。

“公主——”

“公主——”

那一院子的人當下嚇得驚惶失措,忙不迭的便奔上臺階到了佰茶身邊,佰茶一手抓著門框,另一手輕輕搖了搖,道:“無妨,沒有摔到。”說話間卻覺身下一熱,頓時雙眼圓睜,低頭便去看自己的肚子。

小蝶兒臉色煞白的扶著她,見她突然噤了聲,也順著目光往下一看,頓時嚇得三魂去了七魄。

那地面頃刻間便溼了一片,佰茶捂住腹部,疼得無法動彈。

“了不得——趕緊去叫安太醫——”小蝶兒嚇得聲音都變了調,她還是個孩子,這院子裡的丫頭也皆是未經人事的小姑娘,昨日侯爺夫人來過,說挑選了幾個年老的婆子準備送過來,卻因產期還未到,怕走漏了風聲,所以還在侯爺府呆著,誰曾想佰茶竟突然動了胎氣,這會子倒讓那幾個小丫頭傻了眼。

“愣著作甚!趕緊去叫安太醫——玉兒,去侯府通知夫人,就說公主要生了,趕緊的——”小蝶兒雖小,卻也是受過宮廷調教的,那傻勁一過,便立時反應了過來,她招呼剩下的幾個丫頭全力攙扶著佰茶到了床頭放下,然後便張羅著燒熱水,做著一切準備。

佰茶躺在床上,只感到身下潤溼,卻不知自己要做什麼,腹部的疼痛過了那一會兒竟又停止了,她微微舒了口氣,正待說話,突然又是一陣絞痛,頓時令她忍不住叫出了聲來。

“公主別怕,安太醫馬上就到了,夫人也立刻就來,公主千萬要撐著。”小蝶兒見佰茶臉色煞白,似乎疼得不行,自己又幫不上任何忙,急得直掉眼淚。

“哪……哪兒……公主在哪……”安然跑得上氣不接下氣,他早上剛給佰茶請過脈,發覺脈象十分平穩,按時間推算至少還有半月有餘,沒想到這才一會兒,竟聽丫頭跑來說要生了,霎那間他也慌了手腳,邊跑腿肚子邊哆嗦。他雖是太醫,然這女人生孩子倒真沒碰過,心頭頓時七上八下,忐忑不安之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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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瞧瞧脈。”見佰茶痛得臉色大變,安然伸手扣住了她的脈象,發覺其尺脈急轉如切繩轉珠,的確是欲產之兆,然探了她兩中指頂端兩旁卻又無脈象跳動,不禁大驚!

《醫存》曰:“婦人兩中指頂節之兩旁,非正產時則無脈,不可臨盆,若此處脈跳,腹連腰痛,一陣緊一陣,乃正產時也。然現在公主的情況卻正好相反,當真讓人失措。

“安太醫,你怎麼了?”

看安然抬手去拭額頭冷汗,小蝶兒的心猛的一沉,安然喏諾的咽了一口口水,返身開啟藥箱,取出了一粒藥丸讓小蝶兒給佰茶含住,然後才道:“趕緊的讓夫人帶著穩婆過來。”說完他起身便跑,小蝶兒見他走得急,不禁大叫道:“安太醫去何處——”

“熬藥——熬藥——”安然邊跑邊答,出門時卻一個趔趄絆出了屋去。

公主的脈象不對,恐是難產之兆!

安然爬起身拼命的往後跑,小蝶兒被他那神色嚇得也慌了神,佰茶卻只是輾轉著,已經痛得說不出話來。

白歌月本還在府中做著小活計,孩子便要出生了,今年的冬季一直在下雪,天氣十分寒冷,初生的孩子嬌嫩異常,萬不能涼著凍著,她從兩個月前便開始親手縫製衣衫,所有的一切都是她一針一線所制,可見她對這孩子有多期盼與疼惜。

家裡的男人們都不在,這侯爺府空空蕩蕩,讓人心底淒涼。白歌月輕嘆一聲,細細繡著手中的虎頭鞋面,耳聽院子外的腳步聲來得急,她不禁心頭一凜,霍然起身將東西一放,抬步出了門去。

“玉兒?這個時辰不在琅嬛閣伺候著,跑來這裡做什麼?”只一問間,白歌月便臉色大變,急切的道:“可是佰茶有事?”

玉兒一路急跑,已經喘息得透不過氣來,見夫人問得急,只得拼命的點頭,結結巴巴道:“公……公主,要生了……”

白歌月返身便往屋內奔,一邊讓身邊的丫頭詩語去叫後院安頓的幾個穩婆,一面又揚聲叫了小子套車,自己則將準備好的襁褓等物抱在懷中,隨著玉兒疾步往外而去。

馬車衝過街道,引得路人紛紛避讓。

這是侯爺府的馬車,卻為何這般匆忙?

路人皆不明所以,在馬車過後,才聚在一處議論紛紛,不知發生了什麼事。

街道那頭緩緩走來了兩人,手中拉著韁繩,牽著馬兒且說且行,一人個子十分高,而另一人則十分小巧,兩人皆身著輕裘大氅,讓人看了都覺暖和。

“纏綿,我有些害怕。”奚昊頓了頓腳步,望了望街道那頭,竟躊躇了起來。

“不是你說想念孃親,所以順道來看看的嗎,怎麼,快到家門口了,竟想打退堂鼓了?”纏綿笑著整理了一下奚昊的風雪帽,看著那細絨簇擁下的清秀臉龐,忍不住伸手一捏他的鼻尖道:“你這順道,可是讓咱們繞了足足五日的路程,怎可到了又這般扭捏了。”

奚昊伸手將纏綿的手一握,透著不安的雙眸抬起,望著他道:“若孃親……若她……不能理解咱們……我……”

“你害怕了。”

“嗯。”十分老實的回答了那人的話,奚昊低下頭,輕聲道:“因為白炎與無瑕的事情,孃親傷透了心,我怕自己此來未曾給她驚喜,反而添了她心頭不快。”

纏綿笑著回握著奚昊的雙手,然後俯身看著他道:“不會的,世間情感最幸福的莫若於愛己之所愛,只要咱們自己無愧於心便好,能看到你開心,夫人定也是開心的。”

“真的嗎?”奚昊眼中閃過了驚喜,因那人一句安慰的話語而開了笑顏,看他這般毫無心機,纏綿不禁愈發疼惜,將他的雙手握住輕輕一搓,道:“手有些涼了,咱們快走吧,到了侯爺府再歇息。”

“好。”

他二人本是要北行,卻在經過上一處城鎮時,因看到了一家三口團聚的畫面,竟勾起了奚昊思念父母之情。奚昊自幼便失去雙親,雖與義父義母相處時間不長,然心底裡一直便當他們是自己的親生父母,如今看到了別人天倫團聚其樂融融之貌,心中未免惆悵,於是,纏綿便與他繞行了五日路程,特地取道成樂,來成全他的一片孝心。

行至侯府大門,見朱門緊閉,門外並無守衛,纏綿伸手扣住門環輕輕一敲,片刻之後,門一聲輕響開啟了。

“兩位公子,請問何事敲門。”一個下人伸出頭看了看,然後將門整個推開,對著他二人拱手一揖行了個禮,問道。

纏綿不禁感慨了一下,這可是侯爺府,竟一點排場都沒有,可見主人性情如何,其實他哪知道,這成樂的百姓誰人不知小侯爺孟白炎是個什麼樣的頑劣性子,平日裡躲都來不及,還有誰敢無事登門,自投羅網,久而久之,竟讓侯爺府連大門守衛都免去了。

“我們——”回頭看了奚昊一眼,見他竟因緊張而將自己的手臂抓得緊緊,纏綿不禁無可奈何的一笑,道:“我們前來拜訪侯爺夫人,還請小哥代為通報。”

奚昊抓著纏綿的手臂沒有說話,卻一個勁兒的直點頭,前來開門的小慶元見奚昊模樣俊俏,此刻神情更是可愛之極,不禁“撲哧——”一笑,道:“我們家夫人出門了,兩位可以留下姓名,待夫人回來之後小的好有個交代。”

“出門了?去哪了?何時才能回來?”待話語出口,奚昊才覺自己失禮,他雖在東都與孃親生活了一段日子,又隨爹爹輾轉燕山度,然這成樂卻是頭一回到,下人們根本不認識他,如今這麼貿然跑來,當真是難以說明身份,現在又聽孃親不在府中,當下有些怏怏。纏綿見他不開心,回頭對小慶元道:“待夫人回來後,便說小侯爺的好友奚昊公子來訪,夫人聽了便知,卻不知這裡的客棧哪兒的最好。”

“兩位公子要投宿,儘管去西街的同福客棧,那的掌櫃的跟咱們小侯爺是舊識,夫人回來了我也好回話。”

“如此有勞小哥了。”

“小的一定將話帶到,公子請了。”小慶元恭敬的一揖,然後將門關上,纏綿回頭一看奚昊的模樣,不禁笑道:“或許夫人只是暫時出門,過會便回,咱們先去投棧,吃點東西。”

“好。”奚昊應著,又回頭看了看威武侯府四個大字,才慢慢的跟著纏綿離去。

嫏嬛閣中已經亂成了一片,穩婆們用盡了辦法,那孩子卻如何都下不來,安然開的催生藥也喝了,依然不管用,羊水破了多時,宮口卻未開,佰茶已經氣力衰竭,額頭冷汗涔涔,再也使不上半分力氣。

“夫人,夫人——”一個穩婆滿手鮮血的從屋內衝出,急急對著等候在外的白歌月道:“裡面那姑娘情形不太妙,夫人趕緊的請大夫過來,怕是有血崩之症!”

白歌月聽罷踉蹌一退,返身便抓住了安然的手臂,急聲道:“安太醫馬上進去瞧瞧,無論要什麼藥,我都令人找了來,務必要抱住他們母子性命!”

安然渾身哆嗦著便往了屋內去,女子生產作為男人本是要避諱的,可是現在已經顧不上許多,他到了床邊一看佰茶的臉色,當下嚇得面如死灰,顫抖著伸出手去把了脈,強令自己鎮定下來,然後細細診斷著脈象。

此脈象竟如此兇險,當真是凶多吉少了,安然心底不由自主的顫抖了幾下,然後放開佰茶的手腕,奔去桌旁快速寫下了藥方。

“拿來我瞧。”白歌月接過安然遞來的藥方,瀏覽了一遍,發覺其中兩味藥物在這嫏嬛閣中並未備齊,遂回身便將藥方往詩語手中一塞,道:“去保和堂,抓了熬好之後半分都不得耽擱送來這裡。”

“是!”詩語拿過藥方便往外跑,白歌月又回身對小蝶兒道:“去瞧瞧雞湯熬好了沒,就算是灌,也要灌點雞湯給佰茶喝了,否則她怎有力氣繼續。”

“奴婢這就去——”

聽屋內突然又傳來了佰茶痛苦的叫聲,白歌月狠狠的一緊雙手,難過的閉上了雙眼。

老天,不要再折磨這孩子了,讓她順利的生下那個小生命,她受的苦已經太多,你當真忍心要她們母子倆的性命嗎?

想到此刻不知在何處的弓,又聽到佰茶如此悲切的叫聲,白歌月的心被揪在一處。無法不怨恨那不知歸期的男子,因為當一個女子為他的孩子在以命相搏之時,他卻未能陪在身邊,這種疼痛若非他切身體會,又怎會知曉。

“姨娘——姨娘——救我——救孩子——”佰茶的哭聲將白歌月的眼淚打得盈眶而下,她努力的挺直了身子,抹去眼中淚水,然後返身踏入了房間。

“姨娘在這裡,孩子,咱們一定能夠撐下去!姨娘一直陪著你,別怕……別怕……”

十月懷胎,一朝分娩,這種痛自己感同身受,特別是自己的孩兒早年夭折,想到當年生他時的如此種種,愈發讓人心扉痛徹。

“姨娘……我是不是要死了……姨娘……我想見弓……我想他……他在哪,他為何還不回來……”

“噓,姨娘在這裡。”伸手撫著佰茶那汗水浸透的發,白歌月輕聲道:“弓定會回來的,他會回到你身邊的,孩子,撐下去,撐下去……”

“駕——”飛馳的馬兒從街道穿過,踏得雪花四下飛濺,詩語口中大喝著,打馬向著保和堂狂奔,一個半大的孩子突然從街道旁衝出,眼見便要被踏入馬蹄之下,旁人皆驚呼出聲,有甚者更是嚇得捂住了雙眼。

“呆著別動。”纏綿低呼一聲鬆開了奚昊的手,一個閃身從馬前掠過,那孩子便穩穩的被他抱在懷中閃在了一旁。

孩子是從巷口突然衝出的,詩語此刻也嚇得一跳,勒住韁繩迴轉了一下,見孩子無恙,長長吐了口氣,道:“謝閣下出手。”說完便要轉身離去,一抓韁繩才發覺那藥方竟已不在手中。

“糟!”詩語大叫不妙,跳下馬兒便往回找,奚昊站在原地,見她手中的紙頁掉落,當下俯身撿起,只一看,眉頭便皺起了。

“在這裡,太好了!”詩語說著伸手從奚昊手中抽回藥方,朝他微微一點頭,然後飛身上馬,疾馳而去,纏綿將孩子放下後見奚昊深鎖眉頭望著那姑娘離去的方向發呆,不禁伸手將他一拉,道:“可不許瞧了別人姑娘家傻了眼,我會吃醋的。”

“想來那姑娘家中有人生產,看來頗為兇險,這方子倒是不錯,卻只怕功效不大。”

纏綿笑著拉住韁繩,道:“一說到瞧病,你便痴了傻了,趕緊走吧,天太冷,別凍著了。”

“嗯。”奚昊應著,與纏綿朝著西街而去,卻因想著方才那藥方,走得磨磨蹭蹭,纏綿見狀微微一嘆,道:“想來今日你若不弄個明白是不會安心的,咱們便順著那姑娘離去的方向瞧瞧,若碰到了,便去問問,若找不到,便作罷,可好?”

奚昊聽完眉目一舒,衝著纏綿狠狠一點頭,纏綿卻身子一俯,帶著一絲壞笑道:“本娘子如此善解人意,小夫君是否應當獎勵。”

奚昊心頭高興,想也不想抬頭便在纏綿頰邊一吻,待回過神,才想到兩人竟是在大街上,頓時滿臉通紅,伸手將纏綿死命一拉,朝著詩語離去的方向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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